充滿年代感的氛圍，地地道道的京味兒元素，舞臺流動間，一部年代大戲的大幕徐徐拉開。5月1日，北京人藝年度原創(chuàng)京味兒大戲《永定門里》登上首都劇場的舞臺，帶領觀眾看命運沉浮中的歲月無悔，感悟執(zhí)著守望中的人性光輝。首輪演出將覆蓋整個“五一”假期，持續(xù)至5月12日。

劇照 攝影/李春光

山河永定，舞臺展示信仰的力量

《永定門里》是今年北京人藝首部原創(chuàng)大戲，潛心籌備十余年后搬上舞臺。該劇由北京人藝原院長、編劇劉錦云傾力創(chuàng)作，導演過古今中外各類題材作品的北京人藝導演唐燁執(zhí)導。“編劇是把心交給人物，再由人物交給觀眾。”編劇錦云將自己對時代變遷和人性信仰的感悟與思考付之于扎實的人物塑造中，以兩個男主人公三十余年的競逐與較量，來告訴觀眾警察肖大力為什么能一直堅守；“教員”馮靜波為什么會完成蛻變，從而將信仰的力量貫穿始終。

劇照 原雨（前右）飾演言雪艷、苗馳（前左）飾演馮靜波

永定門是北京傳統(tǒng)中軸線最南端的城門，始建于明嘉靖三十二年（1553年），是明清北京外城城墻的正門。永定門城樓在歷史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是北京外城七門中最大的城門。1949年年初，北平和平解放，兩旁的市民鑼鼓喧天、夾道歡迎文明之師、威武之師，浩浩蕩蕩的解放軍就是從此處進城。

“我們這部戲叫做《永定門里》，聽名字就知道是北京南城陶然亭、自新路一帶的故事。錦云大叔寫的其實是一部平民史詩，就像永定門的得名寓意‘永遠安定’，這部戲也寄望了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和對安寧生活的追求。”唐燁告訴澎湃新聞記者，“這部作品最想表現(xiàn)的是時代變遷中，社會的變化和人的變化。”

唐燁介紹說此次創(chuàng)排《永定門里》，得到了原著小說作者張策以及電視劇改編編劇史健全的大力支持。“這部戲脫胎于小說，在肖大力和馮靜波一對人物關系外，錦云大叔也有自己的考量和解讀。比如2010年時，他這個劇本原名為《特務》，這次排練期間他來給我們講課，著重強調(diào)了肖大力的‘不變’與馮靜波的‘變’，但這背后的原因是兩人內(nèi)心一以貫之對‘真’的追求。馮靜波的‘變’一方面有肖大力緊盯不放的原因，另一方面則是他看到了新中國人民當家作主的新氣象，自己的良知被喚醒后內(nèi)在發(fā)生了變化，我們這次從這方面解讀的比較多。”

劇照

京味兒戲創(chuàng)作既是北京人藝的優(yōu)勢傳統(tǒng)，又是近年來不斷全新探索實踐的方向。在這部全新創(chuàng)排的作品中，不僅有北京的方言、北京的街巷、北京的風土人情等京味兒元素，還有更多對于京味兒戲風格的創(chuàng)新表達。“這次在塑造人物的方式和舞臺調(diào)度上都有新的探索。”導演唐燁介紹稱，演員不只是用現(xiàn)實主義的方式在講故事，而是會在臺上隨時跳出，進行一種心靈上的交流。從京味兒語言到京味兒生活，從現(xiàn)實空間到心理空間，演員在臺上實現(xiàn)了自己對于角色的挖掘與豐富。

“這是一部年代戲，現(xiàn)在即使走進胡同可能也找不到那時的感覺了。所以這次我們特別找來了很多歷史影像作品。比如劇中李雪歌飾演的柳眉眉解放前曾是妓院的丫頭，我就讓她看了《姊姊妹妹站起來》。另外，大家都看了老電影《國慶十點鐘》，去找當時人物的狀態(tài)。比如，肖大力和劉亞琴夫婦在聽言雪艷朗誦《時間開始了》這首詩的時候，兩個人的手就不經(jīng)意地搭在一起了，我就告訴他們那個年代的人，即便是夫妻在公眾場合也不會有哪怕看似一點親昵的動作，這些細節(jié)都是要反復拿捏以貼合時代的。”唐燁說。

京味傳承，新創(chuàng)作展現(xiàn)新面貌

在這部作品中，與北京人藝京味兒作品一脈相承的是滿臺鮮活的人物。讓演員在塑造人物上下功夫，是北京人藝用一眾青年演員擔綱主演的用意。舞臺上，對兩位男主人公的刻畫從兩個方面照進人的靈魂深處——楊明鑫飾演的肖大力用一生貫徹自己的信念，不論代價，堅定守護山河永定，他的義無反顧和執(zhí)著奉獻令人動容；苗馳飾演的馮靜波在新生政權的感召、周遭環(huán)境的影響，尤其是對手肖大力的步步緊盯之下，艱難修正著自身的選擇，最終完成蛻變。原雨飾演的言雪艷把一代名伶的風采與大義演繹得蕩氣回腸，讓人感受到人性的寬廣。

劇照   楊明鑫（前右）飾演肖大力

“我其實一直在找肖大力身上的那股勁兒。”楊明鑫介紹說，在自己看來人物的擰勁兒是刻到骨子里的。在進入劇院前，楊明鑫曾是一名文藝兵，對軍人的儀表儀態(tài)自然毫無陌生。“軍人也是人，他們也為人子，為人父母。這次在戲中肖大力除了自然而然帶出警察的特征，比如他善于觀察，揪住一個點就不放。另外，他也是生活在胡同四合院里的老百姓，我就給他設計了一個生活中的毛邊兒，聽人講話時會隨意地靠著墻。他不能是隨時都像審犯人似的，那么支棱著，那樣就既不客觀也不職業(yè)了。”

劇照  楊明鑫（右）飾演肖大力，苗馳飾演馮靜波。

“這次是我和苗馳哥的首次合作。在排練廳，他能很容易地沉浸在人物的思索當中，這就帶著我也能盡快地進入到人物，去感應他在想什么。和這樣的演員演對手戲特別可貴，對這部戲而言尤其如此，因為戲里肖大力也是一直在觀察馮靜波，去挖這個嫌疑人到底在想什么？幾場對手戲里，我們一來二去給予對方的反饋都特別扎實，像是相互砸過去一樣。其實這兩個人物就像是一個立方體的一體兩面，缺了哪一面都不行。”楊明鑫說。

劇照  苗馳（左）飾演馮靜波，原雨飾演言雪艷。

名伶言雪艷，是戲中“雙雄對峙”里的一抹亮色，原型是香消玉殞的梅派名旦言慧珠。這一新創(chuàng)人物的加入，也顯現(xiàn)了編劇劉錦云在改編小說時的歷史沉思。演員原雨之前曾在歷史大戲《吳王金戈越王劍》中飾演西施，也在京味大戲《天下第一樓》中出演過玉雛兒。“我的父親就是京劇老師，從小耳濡目染，我也喜歡戲曲。這次劇院專門讓我拜師國家京劇院的李勝素老師，她為我講述了很多那個年代的名伶臺上臺下的儀態(tài)特質(zhì)。”

“而且李老師平時就帶學生，言雪艷在戲中也是戲校的老師，我就觀察她怎么上課教學，比如她教授《白蛇傳》《廉錦楓》時，一笑一顰范兒就特別正，一個眼神就能瞬間投入到人物中。再比如戲里言雪艷要念那首詩《時間開始了》，京劇演員念詩要自帶韻白，這個‘了’字就要自然上揚，我就把李老師的念白錄下來，反復揣摩。‘臺上一分鐘，臺下三年功。’我雖然沒有花費三年的工夫，但唯有勤學苦練才能把角色的特質(zhì)化在自己身上。戲里描述言雪艷從農(nóng)場歸來，看到鋤頭就想到了‘黛玉葬花’，我也會聯(lián)想到李老師的示范。”原雨說。

劇照  苗馳（左）飾演馮靜波，楊明鑫飾演肖大力。

流動轉(zhuǎn)臺，時代畫卷徐徐展開

“我之前同錦云大叔合作過《阮玲玉》，也參與過《狗兒爺涅槃》的創(chuàng)作。他的劇作向來嚴謹，埋下的一條線索一定是從頭至尾的。另外，他的劇作講究散點透視，場景多轉(zhuǎn)場也多。如何把比較實的景與流動的故事相融，我們這次下了很大功夫，已經(jīng)在劇院退休的舞美設計曾力這次也回歸到團隊當中，舞臺采用了雙層轉(zhuǎn)臺的形式。”唐燁介紹說。

劇照 楊明鑫飾演肖大力

就澎湃新聞記者現(xiàn)場觀摩，隨時流動的轉(zhuǎn)臺，提琴奏出的婉轉(zhuǎn)、深沉、渾厚的敘事感音樂，帶有年代特點的服裝，讓整場演出在流暢的場景轉(zhuǎn)換中，實現(xiàn)時光流轉(zhuǎn)、時空游移，三十年的歲月如同一幅畫卷在舞臺上徐徐展開。雖然在北京人藝的舞臺上，轉(zhuǎn)臺的運用并不鮮見，但是全場使用雙層轉(zhuǎn)臺，在流動中完成所有場景變化則是這部作品在舞臺呈現(xiàn)方面的一大特點。

該劇舞美在層次感和結(jié)構審美上都有所創(chuàng)新，打破觀眾熟悉的傳統(tǒng)四合院形式，既體現(xiàn)了院落元素，又以虛實結(jié)合的方式完成了舞臺空間的打開與延伸，在光影交織中連接起真實與想象，過去與當下。

南城的鴿哨聲嗡嗡破空，“大煉鋼鐵”時的火紅映天，“除四害”抓麻雀的人聲鼎沸，遠景中的永定門城樓載浮載沉，似無言以待，默默注視著世間的紛擾與變亂……當一切歸于平靜，已是花甲之年的肖大力和馮靜波相顧無言，他堅守著畢生的信念，他則從“他”的堅守中走出了晦暗的人生。恰如戲里的那首詩中所言：

好像是風浪停息了的海，

只有微波在動蕩而過，

只有微風在吹拂而過，

一剎那通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