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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眠研究學者徐宗帥辭世,病危中捐出一批林風眠畫作
澎湃新聞獲悉,林風眠研究學者、澎湃藝術的老作者徐宗帥于今日凌晨2時55分因病辭世,享年77歲。徐宗帥長期致力于林風眠研究,被譽為國內擁有林風眠資料最多的民間“第一人”。今年3月,在他得知自己病危時,將自己收藏多年的林風眠畫作及夏承燾、沙孟海書法作品無償捐贈給浙江美術館。
熟悉徐宗帥的師友、學生均為其不辭辛勞、默默付出,只為揭示林風眠真實面貌的學術精神所感動。徐宗帥曾在文章中說“林風眠是孤獨地畫,欣賞者孤獨地觀看,孤獨地回味,每每會心之處最多。”這里的欣賞者正說的是他自己,他是孤獨地研究林風眠,孤獨地寫下對林風眠作品與他自己獨特的生命體驗,所以會心處尤多。
徐宗帥,1948年生,浙江溫州人,長期致力于林風眠研究,足跡遍及世界各地,收集林風眠相關人物事跡和史料,被譽為國內擁有林風眠資料最多的民間“第一人”。而他也孜孜不倦,樂此不疲,自稱 “風眠民間”,“他將自己研究定位為來自民間的聲音,秉持消除任何偏見,不計個人恩怨,以第三方的視角對林風眠進行研究,還人世間一個真實的林風眠?!?/p>
徐宗帥(孫孺 供圖)
與徐宗帥先生有著頗多交往的中國美術學院教授王犁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采訪時表示,他是今早獲悉徐宗帥先生去世的消息,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還是感到十分悲痛和難以接受,不能相信這么親近的,平時往來那么密切的長輩學者已永遠離開了。“徐宗帥先生面對死亡非常淡然。”王犁說,他曾陪同賀友直先生的女兒賀小珠前去探望徐先生,離別時,徐宗帥先生說,“不要再來看我,再看我時我已經在天上了,想我時就看看天上的藍天白云?!?/p>
徐宗帥的學生孫孺說,“ 今天凌晨,父親從國內發來徐宗帥老師病世的噩耗,心中的悲切不時襲來,十分的難過。雖然對徐老師的病情早有所聞,也有思想準備,可是今天的我仍然悲痛萬分,連上課也沒有心思,只能面朝西邊遙祭,愿徐老師隨風而去,在天堂繼續他的林風眠研究?!?/p>
浙江美術館學術委員會典藏委員會主任陳緯說,“今天凌晨,我接到徐宗帥老師逝世的消息,盡管心中已有所準備,還是十分沉痛。連月來,徐老師面對病魔,從容安排生前的事,坦然面對死亡的臨近,這其中的一幕幕縈繞著我,揮之不去。當他得悉自己身患絕癥,決定把珍藏的六件林風眠作品和沙孟海、夏承燾寫給他的書法無償捐贈浙江美術館,讓人感動。”
澎湃新聞藝術主編顧村言回憶說,徐宗帥先生是澎湃藝術的老作者,很多最新的林風眠研究文章,都是第一時間交給澎湃新聞刊發。前些天聽聞宗帥先生病危,正準備下周抽時間去看望他,沒想到這么快就走了,非常痛心,“他研究林風眠完全出自興趣,退休后的時間幾乎都撲在上面。他的研究文章有著他自己獨特的視角,傾注了大量精力,他在文章中說“林風眠是孤獨地畫,欣賞者孤獨地觀看,孤獨地回味,每每會心之處最多。”這里的欣賞者正說的是他自己,他是孤獨地研究林風眠,孤獨地寫下對林風眠作品與他自己獨特的生命體驗,所以會心處尤多?!?/p>
重病期間,藏品捐獻美術館
因為與徐宗帥先生共同生活居住在杭州,王犁與他多有交往。年初得知徐宗帥先生患重病,到他在杭州的醫院住院直到去世的這段時期,王犁一直是與他接觸最密切的友人之一,王犁幫助料理徐宗帥先生的一些未盡事務,陪同一些與徐先生有交往的學者朋友前去病房探望,更親歷了徐宗帥夫婦將收藏的林風眠等人作品捐贈浙江美術館的全過程。
“在他病危住院后,他趁著自己頭腦尚還清醒,在一天清晨給我打電話,讓我聯系浙江美術館的友人,原典藏部主任陳緯。他說希望把自己收藏的作品留給國家,放在浙江美術館可以讓更多的人看到?!?/p>
浙江美術館工作人員在徐宗帥家中接受捐贈的作品(孫孺 供圖)
事實上在此前很久,王犁跟陳緯一起到徐宗帥先生家里玩,徐宗帥先生就曾提及過說,日后等一個合適的時機,想將作品捐掉。只是令王犁沒想到的是,等來的是這樣一個時機,而且從動議到走完整個捐贈流程不過一兩周,一如他本人的性格一樣干脆果斷。

徐宗帥夫婦捐贈的《睡蓮》67X67CM(孫孺 供圖)

徐宗帥夫婦捐贈的《仕女》(孫孺 供圖)
對此,陳緯回憶說,2月23日清晨,宗帥先生與王犁和我通電話,表達這個決定。我即刻與應金飛館長來到醫院,與他見面商洽。隨后,我代表浙江美術館幾次與他見面,在病床前接受捐贈,與他和他的夫人點交作品、簽訂捐贈協議、頒發捐贈證書、討論出版事宜等。徐老師的豁達、堅強深深感動著我。3月28日上午,他最后給我來了一次電話,說是作“最后的告別”!他依然是聲音洪亮,一點都不像是病入膏肓的人。他笑著說:“我必須讓你最后留下一個好的記憶。”他知道后面的時間病魔會讓他不能正常掌控自己,所以才給我打這個電話。我放下電話已是淚流滿面,無法控制內心無以名狀的悲痛。“我與徐宗師老師平時交流密切,他為人低調,學風嚴謹,品德高尚,我十分尊敬他。在以往的交往中,他給我看過他的一些藏品,特別是林風眠的作品,每次他會結合林風眠的生平、藝術思想進行分析,每令我受益。記得有一次我與王犁去他家,我平時愛好書法,他讓我看沙孟海給他寫的對聯,談當年與沙老交往的故事。他說,有一天要把這些藏品捐贈給博物館。我當時就急得對他說,博物館主要收藏的是古代作品,現當代藝術是美術館的收藏與研究對象,何況我在美術館呢,當然要捐給我們館了。他看我認真的樣子哈哈大笑,這個記憶十分深刻。讓我想不到的是,他這批藏品捐給浙江美術館時是在生命臨終下完成的。讓我即感榮幸,又感悲傷,心中真是五味雜陳?!?/p>
病中的徐宗帥(左二)
王犁說,徐宗帥先生捐贈的這6件林風眠作品可以說都是林風眠藝術生涯中的精品之作,其精彩程度但凡看過的人都會留下深刻印象。
余生都在追尋林風眠足跡
徐宗帥先生自幼喜愛藝術,亦受到這方面的熏陶。但他的生活和職業可以說跟文藝并不相關。徐宗帥的學生、晚輩學者孫孺在給《澎湃新聞》的追憶文中提到,新世紀之交,處于半退休狀態的他,開始策劃如何度過自己的退休生活。他決定將林風眠作為自己余生的一個課題,追尋林風眠的足跡。他知道林風眠的研究并非那么簡單,但他說,“并不在乎能做多少,而是希望能夠為后人揭示一位真實的林風眠?!?nbsp;
從2000年開始,他采訪諸多跟隨林風眠從中國內地漂泊到海外的親朋好友和學生弟子,以及多位研究林風眠的海內外學者近百人。凡是與林先生有關的地方他都去;行程遍及世界四大洲,法國,巴西,日本,美國,捷克和中國的香港、臺灣、上海、梅州等地都留下了他尋找“林風眠”的足跡。
“我在他的身邊發現,他研究林風眠與別人不一樣,屬非美術科班出身的民間學者。他的研究完全自費,憑自己興趣對林風眠先生做了近二十年研究,如同一位了“礦工”,默默地挖掘著寶藏。因此,他將自己研究定位為來自民間的聲音,秉持消除任何偏見,不計個人恩怨,以第三方獨立的視角對林風眠進行研究,還人世間一個真實的林風眠。”孫孺說。

徐宗帥(右)與林風眠外孫杰拉德(孫孺 供圖)
在王犁的印象中,徐宗帥為人大氣、謙和,且樂于分享。王犁跟徐宗帥相識時間不長,約六七年時間。從年齡輩分上講,王犁應該算是晚輩,但徐宗帥喜歡跟王犁探討林風眠,每次有關于林風眠的重要發現撰文刊發前,都會發給王犁讓他提提意見。對于林風眠研究的熱情與執著,他不僅用自己的行動激勵著周圍的人,也時常鼓勵晚輩投身林風眠研究?!?我對近代美術史抱有興趣,但是之前沒有做過林風眠的專門研究,記得他常和我說,‘林風眠是你們的首任院長,你應該去研究研究他?!谒墓膭钕拢液髞硪沧隽艘黄P于林風眠與傅雷交往的研究,他也給我提供了很多信息資料,對于豐富和充實文章起到了很大的幫助?!薄八浅酚诜窒黻P于林風眠的一切,也會把他認識的林風眠研究者、老先生們介紹給我們。”王犁說。
作為一名美院教師,在徐宗帥先生邊上伴隨的短暫幾年中,王犁感慨頗多。他相信,很少會有哪一個學者會像徐宗帥先生這樣,愿意花二三十年的時間去追蹤一個人的人生足跡,他這種追蹤、考察式的學術研究,孜孜不倦地探索精神為近代美術史個案研究積累了寶貴經驗。
“與徐宗帥先生結識是十多年前的林風眠外孫來滬,后來一起參加過不少紀念林風眠的活動。他寫的研究文章都是扎扎實實走訪與一字一句摳出來的,前些天王犁、陳緯告知宗帥先生住院病危,意外之極,然后又聽說他把六件林風眠精品捐贈浙美,真的是意外而感動,冗事太多,本想下周去看他,沒想到竟再沒有機會了。宗帥先生是曠達的,就像他說的,想他時就看看天上的藍天白云。”顧村言說。

即將出版的《林風眠年譜長編》樣書(未定稿)(孫孺 供圖)
據悉,徐宗帥跟林勇軍合作編著的《林風眠年譜長編》即將出版。該書的出版也將把林風眠研究推到一個新的高度,它極大地完備了林風眠研究的基礎工作,將成為中國近現代美術史研究林風眠“繞不開”的案頭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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