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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貴族，最后的決定 | 末代美第奇公主重新定義了一座城
本文為 美學時空漫游指南X湃客文藝 聯合出品
——當我們討論貴族時，我們在說什么？
不是討論日常生活的城堡，因為這顯而易見；
不會討論社會地位和頭銜，因為無須過分彰顯權力 ；
不去討論金錢和收入，因為毫無必要；
——而值得討論的只有一件事：高貴品質和人文精神。
拍攝于東一美術館“最后的貴族——烏菲齊館藏 18 世紀歐洲大師繪畫”
百合花的香氣飄蕩在佛羅倫薩群青色霧靄中，一匹深栗色的駿馬穿越了暮色的薄紗，她和天邊的星辰一起落到了門口。馬蹄聲噠噠，在蒂皮宮的門口停了下來。門廳里的信使已經等了許久。
“說吧，誰的信？”
“回稟殿下，是奧地利的洛林家族。”
安娜·瑪麗亞·路易薩·德·美第奇毫不遲疑的從銀色馬鞍上跨下來，不動聲色的摘下小羊皮手套：“信。”
接著，便是五內俱焚的沉默。
是了，懸而未決多年，這次“繼承”托斯卡納大公國的看來就是洛林家族了。
歷經三百年的統治，美第奇家族直系已經后續無人，安娜是最后的一代的最后一個，科西莫的三個孩子的畫像正在東一美術館的墻上，并排著。
此刻，只有二女兒安娜在艱難支撐著，面對禿鷲一樣的遠親們。
《普法爾茨選侯夫人安娜·瑪麗亞·路易薩·德·美第奇肖像》，楊·弗蘭斯·范·杜文，1700年
到了1737年的1月份，托斯卡納已經進駐了六千名奧地利士兵。
洛林家族開始拍賣舊宮里美第奇家族的家具，并熔化了皮蒂宮的銀器換取硬幣；
洛林家族明確表示，他們對美第奇家族的遺產零尊重，除非它能換錢；更直接威脅安娜：如果不交出她家中舉世聞名的珠寶，在洛林入駐佛羅倫薩后，她將會毫無人身安全可言。
在門廊懸掛著的美第奇家徽之下，安娜思忖著踱進了大廳。
如果是洛林家族——那群人向來粗俗，這里會掛滿他們一家子的畫像；
波提切利的《春》、《維納斯的誕生》應該會非常搶手，好幾個家族都在覬覦；
多納泰羅的大衛怕是也要被融了；
拉斐爾、提香、卡拉瓦喬的作品好搬，肯定很快就能買掉，還有米開朗基羅和貝尼尼的雕塑們；
《三王來朝》現在還在墻壁上，以后就難說了，搬進來的新主人不會愿意看到美第奇家的臉。
烏菲茲美術館、皮蒂宮、韋奇奧宮、勞倫齊亞納圖書館、馬利亞貝基亞納圖書館、帕拉蒂尼圖書館、巴杰羅美術館、美第奇別墅……眼前的藝術品們應該都將消失。
于是這一年，美第奇最后一位直系繼承人：安娜·瑪麗亞·路易薩·德·美第奇，在夏天熾熱而無聲的西洛可風中，做出了她一生中最重要的決定。
“我將美第奇家族數世紀以來收藏的無數藝術品：包括畫作、雕塑、珠寶，無償地贈予托斯卡納大公國。
而條件只有一個：這些藝術瑰寶不得離開佛羅倫薩，必須永遠為世人所見。”
安娜用自己手中唯一的武器，苦心起草了這份《家族公約》。
她單槍匹馬地拯救了佛羅倫薩巨大的文化遺產，使其免于被歐洲其它家族瓜分變賣的命運。
1627 年，岡薩加家族滅絕后，全部藝術收藏先是賣給了英國查理一世，剩下的則被哈布蘇格王朝奪走。
1731 年，法爾內塞家族滅亡，最后一位公爵去世三年后，全部藝術收藏品被從宮殿中移走，運往那不勒斯的波旁統治者家族。
……
而根據這份《家族公約》，美第奇家族的巨額財產，包括“所有家具、效果和稀有物品”、包括“畫廊、繪畫、雕像、圖書館、珠寶、科學收藏和其他珍貴物品，如圣物”，它們永遠地留在原地，留在了佛羅倫薩城。
美第奇家族肖像，右圖為安娜的雕塑
從此以后，這些就是“佛羅倫薩公民不可轉讓的財產”。就連后來，拿破侖進攻時，都沒有一點辦法拿走。
曾經，這是美第奇一族的驕傲；以后，這將是佛羅倫薩一城的驕傲。
在安娜的決定面前，任何勝利都失去了偉大的意義。
再純正的藍血，也會消彌于時間。
安娜改變了佛羅倫薩的歷史，她為她的城市留下了無與倫比的藝術遺產，這城如今仍然是世界上游客最多的目的地之一。
這也是她在刀光劍影的陰謀詭計中抿出的一點詩意。
她把這份詩意送給了全世界。
不同時期的安娜·瑪麗亞·路易薩·德·美第奇女士
走完東一美術館的整個展廳，你會看到策展人情意深重的首尾呼應：
在第一個廳里，是《普法爾茨選侯夫人安娜·瑪麗亞·路易薩·德·美第奇肖像》
最后一個廳里，則是她的《身著西班牙風格服飾的普法爾茨選侯肖像》
由她開始，由她結束。
回顧第一個廳，這一幅里面的人物，就是接手美第奇統治的一家子：哈布斯堡-洛林家族，左手男士就是弗郎西斯科一世。
順便提一下，比起上邊絕嗣的美第奇，這一家子一共生了16個娃。
《奧地利的弗朗西斯一世、哈布斯堡的瑪麗亞·特蕾莎與其十三個孩子》
馬丁·范·梅滕斯，1756年
安娜·瑪麗亞·路易薩·德·美第奇是到目前為止，對藝術品捐獻影響力最大、也是最為傳奇的一位末代公主。
驕傲的姓氏就此結束，偉大的決定恒久流傳。
安娜于一場聲勢浩大的暴風雨中去世，人們相信是風暴帶走了她。
有些意外的，我竟想起了《紅樓夢》結尾時的賈寶玉，貴公子一無所有，無情，無人，無錢，無權，無勢，無念，只身赤足走入白雪茫茫的天地中。
或許，他們最后是一樣心情：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得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特別說一下，東一美術館的這次展覽中還有很多精彩的作品，淺淺的列幾個，肯定是各花入各眼啦！
1.戈雅年輕時的作品：
《瑪麗亞·特蕾莎·德·瓦拉布里加的騎馬肖像》，戈雅，1783年
這幅作品展示了戈雅作為宮廷畫家的水準，尤其是馬的動態、服飾的質感和光影的處理。
這一年戈雅37歲，他還年輕，他聽得到歌聲、鳥鳴、笑聲和音樂，他還熱愛委拉斯貴支那忠實的畫風。他尚不知道命運已經在不遠處埋伏著，十年后，戈雅失去聽力，失去世界上一切美妙的聲音。
他在無聲的世界里前行著，陪伴他的只有手中的畫筆。疾病、失聰、戰爭，中年以后的弗朗西斯科·戈雅 ，再也無法畫出這么清麗明媚的作品。
他晚年作品的主色調就是無盡的黑暗與夢魘。
珍惜這幅畫吧，多看幾眼，那時的戈雅眼中有著閃耀的光彩，他心中還沒有陰霾。
2.洛可可的領軍人物：布歇
《圣嬰耶穌祝福施洗者約翰》，布歇，1758年
3.人類早期景點打卡藝術家：卡納萊托
卡納萊托的奇想畫
4.優雅的擺拍
《一位穿著土耳其服裝的女士正在閱讀》 讓-艾蒂安·利奧塔，1753年
5.精彩的局部
彩蛋環節：為了紀念安娜女士，佛羅倫薩的博物館在每年2月18日有十多家免費
– Galleria degli Uffizi
– Galleria dell'Accademia
– Palazzo Medici Riccardi
– Palazzo Vecchio
– Museu Novecento
– Santa Maria Novella
– Palazzo Medici Riccardi
– Museo Nazionale del Bargello
– 美第奇教堂等
相關展覽：上海東一美術館
“最后的貴族——烏菲齊館藏 18 世紀歐洲大師繪畫”， 8月25日結束
“提香·花神——烏菲齊美術館威尼斯畫派珍藏展”，7月28日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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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第奇家族的興衰】，克里斯托弗·希伯特
《I Medici》《紅樓夢》《凡爾賽玫瑰》
《藝術與政治：帕拉丁選帝侯和圣洛倫索美第奇委員會最后一季》
《智慧的公主：安娜·瑪麗亞·路易莎·德美第奇·埃萊特里斯·帕拉蒂納的遺產》
東一美術館官方講解，賈布
……
“愛的背面是什么？”
“是恨。”
“不是，是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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