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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她是人世間的花神。”

七百多年前一個熱鬧喧囂的清晨，人類早期旅行博主馬可·波羅穿過元大都的街頭，伴隨著餡餅攤子誘人的香氣，他懷揣著精彩的經歷，踏上了回家的歸程。馬可·波羅穿越了亞洲和中東，沿著絲綢之路一路向西，經過波斯、阿富汗、紅海、亞德里亞海……最后，他回到了意大利的威尼斯。

當馬可·波羅講述他的東游記時，此時此刻的威尼斯也就成為了東方與西方交匯之地。在歷史長河中，文明的交匯總是如同漣漪一般，留下無盡的回響。

五百年后的某一天里，如果我們踏入東一美術館，便會與提香的代表作之一《花神》相遇，直面活色生香的美顏暴擊。

提香《花神》，約1515至1520年。收藏于意大利烏菲齊美術館，是該館的重要館藏之一。目前在上海東一美術館展出中。

這是青年提香一次色彩和光影的完美炫技。

提香并非美人畫像的首創者，但他賦予了畫像更多的生動性和情感表達。嬌柔優雅的美人畫像在提香筆下達到了文藝復興的高峰。這也影響了巴洛克時期的藝術創作。

上面分別是提香、拉斐爾、倫勃朗的作品

花神弗洛拉（Flora）源自羅馬神話，她是春天和花朵的女神，象征著美麗、青春和再生。

這一幅《花神》不像提香其它的貴婦肖像，人物本身幾乎沒有任何飾品，只有右手無名指有一枚不起眼的戒指。也許提香覺得美人本身已經足夠流光溢彩，因此沒有繪上更多的珠寶，又通過右手捧的紫羅蘭、玫瑰和茉莉，點明了花神的身份。

是啊，在花神面前，什么珠光寶氣都比不上自然蓬勃的生命力。

這是理想美人的標準作品：明亮的蒼白皮膚、粉紅色的臉頰和如云般的金銅色長發，整體風格是提香想象中的端莊與熱情。

張愛玲在《紅玫瑰與白玫瑰》里寫：

“也許每一個男子全都有過這樣的兩個女人，至少兩個。娶了紅玫瑰，久而久之，紅的變了墻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還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沾的一粒飯黏子，紅的卻是心口上一顆朱砂痣。”

我在現場第一眼看到時就想著，這位美麗的花神，她“既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

引自官方：“提香的《花神》是西方繪畫史上第一次塑造出洋溢著青春活力的形象，…也可能代表了一種理想化的女性，既純潔又感性。”賈布解說：“華麗、豐腴、性感，同時又冷淡、克制、這就是在十六世紀的威尼斯備受推崇的男性視角下的女性審美…這種畫被稱為美人畫，La Bella，而這個畫種的開創者，就是提香。”

介于提香的親戚凱撒·維塞利奧還抱怨過，“從衣著上很難區分貴族夫人和有錢婦人。”我們也無法從畫面的著裝里猜出模特本人究竟是誰。

她在這五百年的漫游時光里，丟失了自己的名字，得到了“花神”稱號，也在美術館里得到了永久的供奉與瞻仰。

公元1世紀的《花神》，龐貝出土，現收藏于意大利那不勒斯國家考古博物館

在展覽上還有一幅特別值得關注的作品，《托馬索·莫斯蒂肖像》（1520），這位男士也被提香畫得細致俊美優雅，服裝華美而細節繁密。

提香《托馬索·莫斯蒂肖像》，東一美術館展出中

賈布解說：“看皮膚的質感，你甚至能感受到皮膚的彈性，感受到皮膚下的肌肉和血管。你能看到眼睛下輕微的眼袋，眼瞼的臥蠶，內眼窩的高光，還有嘴唇上細細的唇紋。

看毛發的質感，看他臉上的胡須，看大衣的領口和袖子接縫處露出的內襯皮毛的那種毛茸茸、暖洋洋的質感。”

提香的技巧的確具有自己的特色，尤其是有力而富有情感的筆法。

再回看一眼《花神》，這畫有一種把人拉進畫里的、活色生香的魅力氛圍。生動的細節，人物膚色和色彩的細膩完美，給我帶來近乎真實、觸手可及的感覺。雖然事實上，他的畫充滿了不切實際的美和理想中人性的光彩。

但這也是正好是文藝復興最打動我的地方，在藝術家們的畫筆下，神明有了生動的人性之美；而凡人又在這樣的色彩中閃耀著神的光輝。

那種動人心魄的美與優雅，離人很近，離心也很近。

一些作品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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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乃神選之人，就付給你1枚金幣吧。”

在威尼斯最光輝燦爛的那個時代，城邦戰爭的硝煙平息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繁榮的貿易和文化的交融，財富與才華如同潮水般匯聚于此。

在大運河邊，教堂與宮殿的輝煌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無數如水流動的珍寶、家具、華服、首飾與名畫，無不彰顯著這座城市的富饒。

每晚夜幕降臨時，燈火通明的畫舫在運河搖曳漂流，歡歌與流水聲便交織成一首夜的詠嘆調。

就在1530年的一個平凡日子里，畫家提香小心的推開了命運之門——他被引薦給了查理五世。

在此我有必要簡單的寫一下查理五世的部分頭銜：

“神圣羅馬帝國的至尊皇帝、永恒的奧古斯都、羅馬人民的莊嚴國王、意大利的高貴君主、卡斯蒂利亞和阿拉貢的聯合君主、西班牙的國王、那不勒斯和西西里島的主宰、低地國家的領主、勃艮第的公爵、米蘭的統治者、匈牙利和波希米亞的王冠佩戴者。”

這一天，提香覲見了偉大的皇帝，他創作了一幅（現已丟失）真人大小的等身肖像。

當提香為他作畫時，正忙于重整意大利的皇帝十分地不耐煩，便只付了1枚杜卡特作為酬勞，這枚杜卡特金幣重達3.5克哦。

不用多說，提香吃驚極了，好在熱心的藝術贊助人費德里科·貢扎加大力肯定他：“提香是最好的畫家！”，并自掏腰包增加了150杜卡特。

中世紀至20世紀期間的威尼斯貨幣杜卡特

兩年之后，提香與皇帝再次見面，從這一次開始，在以后的16年里，他畫了無數皇帝的畫像。

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提香雖然以色彩、表現力和對光影的高超技法著名，但能成為皇帝唯一指定的畫家，只靠技術好可不夠。

提香在為查理五世繪畫時，巧妙的用胡須掩飾了他原本畸形的大下巴，又在神情和身姿的處理、畫面構圖的俯視角度等諸多細節頗費心思。

他用三分良心換了三分野心，成為了當時歐洲宮廷中最受歡迎的畫家。

然后，提香開始為烏爾比諾公爵畫像、為教皇保羅三世畫像、為意大利北部的王子畫像、為腓力二世畫像……

第三年，查理五世封提香為伯爵和金馬刺騎士，他正式成為基督教世界中最有勢力的王朝的宮廷畫師，這個榮耀跟隨了他的一生。

左【查理五世圖片】作者：提香與工作室，1550年，收藏于意大利烏菲齊美術館，上海東一美術館正在展出中；右為提香自畫像。

因為AI繪圖時代的到來，古典作品顯得更加珍貴，這也是令我長久的徘徊在這些作品面前的原因。

古典油畫不僅僅是圖像本身，它還承載著藝術家們的情感、時代背景、個人風格和技藝。

每一幅作品都是藝術家通過長期的訓練、靈感的閃現和對美的獨特理解創作出來的，這不可能復制。

而AI繪圖則是基于算法和大量數據學習的結果，只是模仿，既沒有創造，更沒有情感。

在滿天飛舞的AI圖海里，我加倍意識到古典藝術品的獨特和不可替代，因而在我眼中，它們變得更加珍重。

春日遲遲，且看且珍惜。

參考閱讀：

1.《提香》，作者：湯姆·尼科爾斯

2.《東一美術館官方解說》，作者：賈布

3.《文明的故事》，作者：威爾·杜蘭特 阿里爾·杜蘭特

4.其它，略

展覽：東一美術館

“提香·花神——烏菲齊美術館威尼斯畫派珍藏展”

時間：至7月28日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