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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活師組團“復活”的名人,其實就是個人名
作者 編輯|高樂
最近,關于AI“復活”明星的爭議再次席卷了輿論場。
從曾經跨年晚會上的鄧麗君,再到近期的李玟、喬任梁與高以翔,作為幾乎每年都固定出現的橋段,每次已故明星被“復活”的事件都會引發支持與反對兩派的混戰。
而與前幾次爭議更多聚焦在情感層面不同,隨著AI技術的快速進步,越來越接近真人的“賽博重生”伴隨著越來越成熟的“復活師”產業鏈,讓復活逝者這件事變得越來越不純粹。
對明星相關家屬的情感傷害、在法律灰色地帶的瘋狂試探,與快速擴張不斷掘金的復活師行業一道,構成了2024年最新版本的抽象賽博圖景。
復活師組團“復活”的名人,或許就是個人名。

1 自我感動的復活 結結實實的傷害
與此前還存在著正反兩方唇槍舌戰的空間不同,在這邊爭議中,涉及明星的相關家屬對于采用AI技術“復活”明星的做法普遍展現出明確的反對態度:
高以翔的家屬站在法律的立場上,指出未經授權利用逝者肖像構成侵權,強烈反對這種未獲允許的行為;喬任梁的父親從情感層面出發,認為這類行為是對逝者及其家屬的極度不敬,這種無差別的“復活”實質上是對家屬未完全愈合的傷口的揭開,已經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壓力和痛苦。
江歌的母親堅決表示拒絕使用AI復活親人,且強調如果要“復活”,也只能由親屬親手進行——外人無法理解親屬與逝者間那份深厚的情感,就不應代替他們做出任何選擇。

這些回應,都將矛頭指向了近期處在風口浪尖上的新職業,“AI復活師”。隨著AI技術越來越平民化,最近一段時間來,許多自詡為“復活師”的人利用前沿的人工智能技術將已故名人帶回公眾視野。
從技術創新到情感慰藉,復活師們試圖利用各種理由正當化自己的行為,以期在這個快速成型的產業鏈中占據一席之地。
但在冠冕堂皇的理由背后,AI復活早已逐漸演變成一項商業活動,而當利潤成為推動力時,復活逝者的行為就已經不再是一場純粹的技術試驗或是對過去的致敬。
藝術探索?情感鏈接?都已被商業色彩所淹沒。
其實在查閱資料之前,對于AI復活師這門生意的發展情況元宇宙新聲已經有了一定了解,但在詳細體會到復活師行業商業化程度之深后,還是不由得感嘆:
在靠AI賺錢這件事上,復活師們接替李一舟又贏了奧特曼一次。
2 商業化讓行業變質 是必然?
目前,AI復活服務在市場上呈現出多價格、多層次的特點,價格從幾十到幾百,再到幾萬元不等,從標準化產品到一對一定制,滿足不同消費者需求的AI復活服務已經進化到十分成熟的形態。
不同價格提供的服務內容也從簡單的音頻復制、視頻生成一步步疊加到復雜的全面數字人重建——更高價的服務往往涉及更深層次的個性化定制,例如復雜的情感表達、精準的語音和肢體語言模仿等。
但了解到這里,一個不太地道的想法從腦海里浮現:如果后續需要通過續費的方式延續或者升級服務,在不交錢后,是不是“賽博生命”就會化身為“賽博幽靈”?畢竟這樣的劇情在其他行業并不鮮見。
不過正在狂飆突進的市場顯然不會停下來思考這些,畢竟即便是“賽博幽靈”,也不過是服務器中的幾行代碼。

在成熟的各層次服務之上,目前復活師們除了直接提供“復活”服務外,已經衍生出培訓學徒、招募代理的現象,一條初步的產業鏈正在形成。而這樣的模式一旦形成,服務范圍的擴大、業務門檻的降低就會讓更多人涌入這個行業。就目前來看,這樣的趨勢顯然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有需求才有市場,復活師行業的快速發展也確實是因為它在一定程度上觸及到了人們深層的情感需求和對未來技術的期待。
對大多數人來說,失去一位熟悉的人都是一種極其痛苦的經歷,許多人難以從他們的逝去中恢復。復活師提供的服務可以說在某種程度上提供了情感上的慰藉——哪怕是短暫的、虛擬的交流,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他們的思念之情和心理痛苦。
從更大的層面來看,在一些文化和社會背景中,人們對于死亡和離別有著特殊的情感寄托和紀念方式。復活師行業提供的服務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人們在現代社會中對于傳統紀念方式的現代化轉化的需求,使得逝者能夠以一種新的形式繼續在親友的生活中存在。

但任何一個快速成長的行業都可能因為法律法規和行業規范暫缺陷入混亂,復活師行業亦是如此:
當下的復活師行業,除了商業爭議帶來的一層詭異色彩,法律層面的潛在風險其實更為突出——特別是在未經逝者家屬同意的情況下復活知名人物,這種行為已經構成了對相關當事人合法權益的實質性侵犯。
在人民網科普近日發表的《AI“復活”已故明星,是否涉及侵權?邊界在哪?》一文中,就對相關行為的法律邊界進行了深度探討:
首先是對死者人格權益的侵犯,AI“復活”已故明星可能會侵犯其肖像權、隱私權和名譽權。這些權利在《民法典》中有所保障,而AI技術帶來的新挑戰在于如何適用現有法律來保護死者的權益。
同時目前大量的明星復活事件都未經授權,如果沒有得到死者近親屬的同意,利用AI技術“復活”已故明星構成未經授權的行為,可以視為侵權行為——依照《互聯網信息服務深度合成管理規定》,制作并發布這種內容的行為者需事先獲得被編輯個人或其家屬的單獨同意。

而目前大量“復活”普通人的業務是否符合監管與合規要求也存在未知,服務提供者和技術支持者在提供人臉、人聲等生物識別信息編輯功能時,必須嚴格管理數據安全,對用戶進行提示,并確保獲得了相關個人的同意。
但面對國內企業對于個人隱私的保護重視與實際保護程度堪憂的現狀,這一要求對于服務提供者來說在實際操作中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尤其是當涉及大量用戶生成的不同內容時。
面對這些風險和挑戰,需要相關法律法規的進一步完善,同時也需要服務提供者、技術支持者和社會各界共同努力,確保技術應用的合法性和道德性。
3 沒有合適的路 只有正確的路
人的一生之所以美妙,不僅在于不同人之間的多樣性,更在于每個人特有的局限性。
然而當一個由大型模型生成、能與你對話的“老朋友”顯現在眼前,即使不同的TA們之間表面上差異再多,也無法掩蓋背后僅屬于一個GPT的統一面孔。
這位“老朋友”TA知無不言、智慧無邊、完美無缺,但唯獨缺乏真實情感,當TA用與本人相似的性格,甚至超越本人的能力和智慧與你交談時,你真的能感受到完全的、不含一絲詭異的快樂嗎?

在《流浪地球2》中,劉德華飾演的科學家深受失女之痛,為了擺脫這份悲傷,他為女兒丫丫創造了一個“數字生命”——這一存在雖然能夠對話并具備一定自我意識,但僅存在于數字世界之中。
一次又一次的對話中,不斷與“女兒”相聚的科學家依靠“數字生命”來緩解內心深處的思念,但女兒每一次的惶恐與哭喊,似乎都在傳遞著“這樣對她,她并不快樂”的信號。
在科學家看來,如果人類可以將記憶和部分意識上傳到機器中,在虛擬的數字世界里實現精神形態的“永生”,這將成為人類文明延續的一種手段。
在經典英劇《黑鏡》的其中一集中,女主通過AI技術“復活”了在車禍中去世的丈夫的故事。盡管AI復制了她丈夫的記憶和外表,卻無法復制他的情感和選擇能力。這個AI丈夫不需要休息、不會受傷,僅是機械地執行命令。
女主最終意識到“你不是你,你只是一個影子”,將AI丈夫鎖在閣樓上,盡管如此,她卻無法擺脫這段虛假的真實。
且不論那些逝去的,無法再與真實世界對話的人類,是否真的希望再回到這個TA們曾經或許十分想逃離的世界,在現實世界中的人們難道不應該繼續向前看,而不再沉溺于AI構建的虛假幻想嗎?

只是面對不可抗拒的AI技術大潮,這些觀點都已不再重要——尋找恰當的應對方式才是關鍵,而臺灣音樂人包小柏“復活”女兒的案例,或許為我們提供了一種可能的解答。
兩年多前,包小柏的女兒因白血病離世,巨大的心理打擊使得他與妻子都長時間不愿意與人交流,生活陷入低谷。在這種情況下,包小柏決定利用AI技術重現女兒的形象和聲音,以此緩解他和妻子的思念之情。通過自學AI知識并采集女兒生前的影像和聲音,他成功地復刻出一個AI版本的女兒,并制作了一段女兒給母親唱生日歌的視頻。
之后,他不僅能夠每天看到“女兒”的形象,還能通過建立的AI對話模型與“女兒”進行日常聊天。在媒體的采訪中,包小柏對自己行為引來的爭議也給出了自己的態度:
走不出來怎么辦?那就不走了。
面對每個人都會經歷的生離死別,態度或許就應該如此:究竟選擇拿起還是放下,做決定的既不應該是AI,也不應當是其他人,而是當事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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