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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叮當與哆啦A夢談起,美國的文化輸出連兒童都不放過
大概是90后以前的人,總是把《哆啦A夢》叫做《叮當貓》。最近的一些自媒體抓住這個點,故弄玄虛說這是一種曼德拉效應(指集體記憶不符史實)。事實上《叮當貓》的確曾經是《哆啦A夢》的翻譯?!抖呃睞夢》最早進入華文世界的翻譯的確是叫做“叮當”。
從《叮當》談起
不錯,《叮當》就是今天我們熟知的 《哆啦A夢》。這個源自日本雜志的兒童漫畫,最開始就是由《兒童樂園》引進香港。為使漫畫符合香港現實環境,編輯對內 容做了一些改動,例如把角色穿的和服改成本地兒童服 裝,給漫畫中角色起本地化名字,今天流行的"叮當” 、"大雄"、"靜宜"等中文譯名,皆源于此。叮當故事最早岀現在1973年5月16日岀版的《兒童樂園》第489期,推岀后大受歡迎。

從1973年出版的第489期開始,當時的編輯張浚華引入《叮當》漫畫,并作本土化的改編,如把人物穿的日本和服換成本地穿著,而“叮當”這個名字就是由張浚華所取。在《叮當》的人氣帶動下,《兒童樂園》變得更受歡迎,1976年起甚至開始出《叮當》單行本,但無論是連載還是單行本,其實一直沒有得到日本出版社的授權。

90年代,其他公司購買了《叮當》版權,而《兒童樂園》只好停止連載,但模仿創作了《IQ蛋》系列。失去《叮當》后,《兒童樂園》銷量持續下滑1995年索性???。在1006期,《兒童樂園》只是用一小塊版面宣布??ⅰ?/p>
1996年9月21日,藤子·F·不二雄病逝。去世前,他留下遺愿:希望亞洲地區統一改以日本音譯,使每個不同地方的讀者只要一聽就知道在講同一個人物。于是,自1997年起,香港和臺灣兩地出版的《叮當》一律改名為《多啦A夢》。
《兒童樂園》冷戰的宣傳刊物
為什么我要突然講《哆啦A夢》的故事呢?因為首先將它引入華文世界的《兒童樂園》其實是一本冷戰時期的美援刊物。
《兒童樂園》創辦時,世界正處于冷戰時期,《兒童樂園》背后的友聯出版社,其右派立場及資金背景是美國。
美國中情局的長程計劃為什么美方要把兒童納入宣傳之中?在美國中情局的計劃構思中,青年和學生是重要的目標群體,對東南亞而言,海外華人青年更是美蘇雙方陣營競相爭奪的對象。在中情局的思考中,以香港作為中文宣傳品的中心,并以香港聯系馬來亞、印度尼西亞和緬甸等東南亞國家,透過中文報刊等慢速媒體可以將海外華人聯系起來,報刊作為信息的媒介,不僅是海外華人信息的來源,也是海外青年活動組織的重要據點。
根據美國中情局的觀點,宣傳必須置入“長程”(long range)的規劃思考中來設想。中情局所謂的長程,指的是被宣傳者的接受年齡層往下延伸,易言之,掌握兒童和青少年,就等于掌控了宣傳的未來。因此,不僅青年學生,包含兒童的意識型態也都必須納入規劃之中。例如中情局在DTPILLAR計劃中提到,中情局計劃在香港出版的六種中文期刊,分別針對知識份子、商人、兒童、學生和電影觀眾出版刊物。
我們可以看到兒童有別于知識份子、商人和學生等,獨立成為一個類別,這個計劃在香港得到支持,同時這些中文出版品可以行銷東南亞的海外華人:透過DTPILLAR,六本中文期刊分別針對知識分子、商人、兒童、學生和電影觀眾,在香港出版,并在東南亞華人社區發行。
《兒童樂園》的誕生
《兒童樂園》的誕生是自由陣營針對左翼的反宣傳,在美國新聞處、中情局和自由亞洲協會評價香港和東南亞的宣傳情況后所做的響應。友聯是第一個進入兒童領域的出版社,透過發行《兒童樂園》半月刊(1953年1月)。這份兒童刊物的誕生始于美國官方的一份評估報告書。
其報告指出,漫畫是中國傳統的宣傳媒介之一,在香港的漫畫可以概略區分為兩類:第一類是奇幻漫畫,往往具有中國歷史背景,但往往也流于娛樂化的傾向,例如以中國古代人物或是傳說故事加以改編的大眾化故事。第二類是政治類漫畫,以香港而言,讀者更偏好娛樂性的漫畫。 這份報告指出香港的書報攤具有完整的行銷系統,再加上在地知識份子的協助,美國新聞處可以在香港進行文化宣傳。

這份評鑒報告主要說明左翼透過漫畫在香港進行宣傳,而自由陣營卻顯得毫無反擊之力,當此之際,香港友聯已經和自由亞洲協會合作,然而報告書中卻認為香港友聯現階段的績效不彰。
1952年9月19日,亞協的內部評估報告指出,目前在香港的110間書店,只有10間不是左翼書店。不僅如此,該報告也指出,東南亞的出版業狀況同樣掌握在左翼之手。在雙方陣營宣傳效力差異懸殊的狀態下,《兒童樂園》便誕生于文化冷戰雙方的宣傳與反宣傳脈絡中,同時被歸類在漫畫書(comic books)的類別,計劃編號是110(item number) ,嘗試平衡雙方陣營在兒童漫畫書市宣傳成效的落差。
1952年11月24日,《兒童樂園》后來的發行人楊騰霄與亞協的James Ivy簽訂協議。在這份協議中,有幾點特別值得留意:一是《兒童樂園》為學童提供了有趣、富教育意義的閱讀材料,為自由世界營增添了強有力的支持。其次,亞協與楊騰霄之間的不平等關系,即楊騰霄從屬于亞協的原則,而亞協又是在美國中情局的掌控之下。也就是說,亞協是規則制定者,而楊騰霄別無選擇,必須遵守亞協的規則以獲得資金。若成員未能完成他們承諾的目標,亞協可隨時終止與楊騰霄的合作案。

此外,楊騰霄必須對中情局參與和資助亞協項目保密,換句話說,楊騰霄不能對外透露《兒童樂園》的資金來源。最后,楊騰霄必須致力于《兒童樂園》能夠達到自我營運,而不仰賴資金贊助的狀態,確保《兒童樂園》能夠達到宣傳效益并永續經營。對于亞協而言,秉持經濟理性的宣傳邏輯,期待在花費最少情況下,取得最佳宣傳結果。由此可知,美國在文化宣傳上,透過與非政府組織亞協的合作,降低宣傳成本,隱蔽權力來源,同時追求宣傳的最高效益。
《兒童樂園》的冷戰書寫舉例
自1963年12月1日的262期起,《兒童樂園》開始連載兒童游記《寶寶游記》,篇幅為兩版,直至1973年4月16日的487期旅行結束。主人公寶寶與露露踏上十年之久的“環球”旅行,是緣于寶寶夢境中得到了仙女所賜的一張“可以搭乘各國的汽車、火車、輪船、飛機,也可以騎馬、駱駝,或大象” 的旅行票。事實上,這張“旅行票”不僅可以乘坐交通工具,跨越地理上的隔閡與限制,還承載著更多的隱喻意義——可以跨越語言、種族、 年齡、性別,階級的限制,毫無障礙地在“自由世界”版圖內 “安全冒險” 。
寶寶露露全球旅行的首站,自然選擇了英國,在觀賞完標志性的白金漢宮、倫敦塔等帝國標志后繼續歐陸旅游,例如斯德哥爾摩的瑞典皇宮和斯干孫博物館,挪威奧斯陸的皇宮,巴黎的圣母院,羅馬威尼斯宮和安曼紐爾大帝像等等。

(《兒童樂園》,第262期,1963年12月1日,頁24)
《寶寶游記》中最具冷戰色彩的書寫,莫過于對共產陣營的有意忽視,特別是對“中國”的巧妙處理。寶寶自白道,“不到美國走走,也不算游遍世界”。在精心營造的“完整的”世界版圖中,蘇聯、東歐、拉丁美洲、中國,越南等國家集體缺席。

(《兒童樂園》,第336期《南極奇觀》)
至1970年代中期,已有中大新亞書院的學生認識到亞洲基金會作為美國在香港文化冷戰隱蔽機構的戰略意圖:美國通過亞洲基金會、福特基金會的組織滲入大學,美國販賣其文化形勢洶涌,如友聯便是屬亞洲基金會的,友聯對我們的影響,包括幼年看《兒童樂園》,中學看《中國學生周報》,大學看《大學生活》和《祖國月刊》,它把我們從小到大思想成熟的時期完全占領。
從文化入侵的角度看,《兒童樂園》的誕生無疑是冷戰時期美國對華文化戰略的一部分。然而,正是這樣的歷史背景,讓我們更加深刻地認識到文化自主和文化安全的重要性。
面對外來文化的沖擊,我們不能盲目地接受或排斥,而應該保持清醒的頭腦,堅守自己的文化傳統和價值觀。我們要善于從外來文化中吸取有益的營養,同時也要警惕其中可能隱藏的意識形態滲透和文化侵略。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在全球化的大潮中保持自己的文化特色,實現文化的自主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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