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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開放40周年 | 人才流動的閘門是如何開啟的

2018-11-27 19:28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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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人才流動是20世紀80年代涉及整個社會的熱點和難點問題。肇始于改革開放初期的人才流動熱潮,沖擊了舊有的人才制度,曾引起激烈的討論。在此期間,《光明日報》的一篇報道《一個工程師出走的反思》,推動人才流動的討論走向高潮,留下一個時代的印記。

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先后多次強調要實行更加開放的人才政策,提出“要著力破除體制機制障礙,向用人主體放權,為人才松綁,讓人才創新創造活力充分迸發,使各方面人才各得其所、盡展其長”。這為做好新時代人才流動工作指明了方向。

樊云芳(光明日報記者,曾獲首屆范長江新聞獎)

【導讀】

人才流動的閘門是如何開啟的

撰文:葉 輝

1986年6月17日,《一個工程師出走的反思》一文在《光明日報》一版頭條位置加編者按隆重推出,這是《光明日報》20世紀80年代影響最大的報道之一。

這篇報道觸及了人才不能合理流動這一時代的痛處,引起了企業和廣大科技人員的強烈共鳴。

人才部門所有制下的暗流涌動

1985年10月,光明日報湖北記者站站長樊云芳率領她的丈夫、副站長丁炳昌到湖北省京山縣采訪。京山是個山區縣,經濟落后。采訪中,一條線索引起了他們的關注:湖南常德一家國營大廠的副總工程師謝中秋被引進到京山。一個大型國企的副總為何到一個偏遠山區工作?這馬上觸動了他們的職業敏感。

改革開放后,經濟社會的發展對人才的需求非常迫切。以鄉鎮企業為例,“星期天工程師”的出現雖暫時彌補了鄉鎮企業發展初期的技術需求,但隨著企業的發展壯大,這種零打碎敲的技術服務已無法滿足他們,他們開始尋求與大專院校、科研單位、國有企業合作,合作不成就“挖”;挖不成的就“搶”,把技術人員當財神來搶,許以高薪,以物質為誘餌,吸引技術人員下海跳槽。

發生在改革開放初期的第一次人才流動熱潮,撼動了人才部門所有制的舊體制,打破了原有的秩序。面對這樣的新態勢,有人驚呼“狼來了”,有人怒斥這是“挖社會主義墻腳”,有人擔憂如此下去將嚴重擾亂社會秩序。也有人呼吁,人才流動應該正大光明地進行,國家應允許人才合理合法地流動,因為這是生產力發展對人才的客觀要求。

使兩位記者對謝中秋感興趣的是,這位國企副總為何逆向而動:從大廠流向小企業,從中等城市流向山城?個中原因究竟是什么?

他們很快見到了謝中秋。

謝中秋,湖南常德紡織機械廠副總工程師、副廠長兼分廠廠長,曾多次被評為先進生產者、優秀共產黨員。

面對記者,謝中秋一肚子委屈。

謝中秋說,自己之所以要來京山,完全是被逼無奈。他在常德紡機廠處處受掣肘,原因是他成績突出,風頭太健,黨委負責人心胸狹窄、氣量極小,對他處處刁難。謝中秋是企業兩個拳頭產品的開發者,還在不斷開發新產品。但每逢他有新的發明成果或科研項目,這位領導必定卡住不讓申報或不予支持,謝中秋被逼無奈,決定調離,但他六次打報告均被卡住。

江蘇武進紡機廠是一家鄉鎮企業,技術力量嚴重不足,正在四處尋找人才。得知謝中秋的情況后喜出望外,想盡辦法邀請他去工作。在正常渠道無法走通的情況下,謝中秋決定冒險,攜家帶小不辭而別,“逃往”江蘇武進紡機廠。

常德紡機廠得知情況非常惱火,在廠里宣布他是“叛徒”,同時向上級部門中國紡織機械總公司告狀,北京的總公司向江蘇武進紡機廠施壓,指責江蘇不擇手段挖國企的墻腳,剛好江蘇武進紡機廠正通過中國紡織機械總公司與國外談一個引進項目,北京總公司便運用權力向武進紡機廠發出威脅:若不停止挖人,將馬上停止其正在談判的引進項目!

權力的干預馬上產生效果:武進不能放棄引進項目,被逼無奈,不得不暫停挖人行動。

此時的謝中秋左右為難,處境尷尬,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鷸蚌相爭,漁人得利”,就在謝中秋走投無路時,半路殺出程咬金——湖北京山縣委書記錢亭章聞訊力邀他去工作。就這樣,謝中秋來到京山縣。

一個科技人員的流動問題,已牽涉到湖南、江蘇、湖北三省;從中央到地方已有十多個部門插手此事,并且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記者該站在哪一邊?而當時國家對人才流動還沒有形成明確的政策或文件——雖然國務院已就人才流動問題做了規定,但那還只是“試行”,并沒有正式頒布文件,中組部也還在調研階段,謝中秋的行為是耶非耶,依憑無據,如何公斷?

隨著采訪的深入,對事實的了解越深入,記者越發感到茫然。顯然,從事情的前因后果來看,光批評常德紡機廠是不公平的,謝中秋本人也有做得欠妥之處;批評武進紡機廠嗎?也不妥,他們發展經濟急需人才;批評京山縣“攔路搶劫”嗎?山區需要發展,需要脫貧,渴望人才情有可原。那么該批評誰?這樣的題材能寫嗎?

一個大馬蜂窩,能不能捅?敢不敢捅?捅了,其結果很可能是各方均不滿意,這樣的題材該如何把握?

樊云芳和丁炳昌決定吃這個螃蟹,他們聯絡了光明日報湖南站站長張祖璜一起采訪。

開創中性報道新樣式

在京山縣的采訪中,三位記者遇到了湖北省委組織部知識分子處的負責人,這位負責人明確表示他們支持人才流動!并且透露,人才流動已經成為無法阻擋的潮流。

1984年開始,國家已允許對人才流動進行試點,一紙文件使新中國成立后一直關閉著的人才的閘門露出了一條縫隙,一些吃螃蟹者成為這股大潮的先鋒,得以逃離原單位,但他們的出走往往是不合法不合規的,類似謝中秋這樣擅自出走、私自流動并引發矛盾和沖突的人才流動事件,在湖北省就有2000多起,全國有數萬起。問題緣此而來:1985年開始,有關部門有感于人才流動的無序狀態,嚴令緊急關門;矛盾也由此爆發:已流到新單位的知識分子在辦理戶口、轉工作關系和組織關系時遇到阻礙,原單位卡住檔案材料不放,致使這些已經流動的人無法落戶,形成懸案,甚至引發訴訟。

人才流動遇到的阻力已經表明,生產力的迅速發展要求生產關系與之相適應,但生產關系已經無法適應生產力的需要,改革已勢在必行!

從這個意義上看,謝中秋的報道如果寫好了,能為人才合理合法流動提供制定政策的依據!這正是三位記者認定的這個題材的新聞價值所在。

但是在采訪常德紡機廠時,企業向他們大嘆苦經:全廠70多名科技人員,兩年多已走掉一半,流向比常德發達的東南沿海城市,這些地方政策活,福利好,待遇高,生活條件好。特別是那些鄉鎮企業,用房子、票子、農轉非戶口等來收買這些科技人員,挖國企的墻腳,造成國企人才雪崩。

常德紡機廠對謝中秋的意見更大,認為謝中秋作為一個廠領導,個人主義惡性膨脹,為了追求個人的待遇,丟下廠里的工作不管,擅自出走,造成既成事實,離開后才回來要黨籍、戶口、工齡,想得美,就是不給你,讓你走!如果改革都這么改,全國還不亂了套!

采訪結束后,三位記者陷入了矛盾中。縱觀三方,每一方都有理由,每一方也都有缺點,這樣的事件怎么報道?報道寫還是不寫?如果寫,怎么寫?

采訪越深入,他們越感到沒有把握,事件涉及的各方都有一肚子苦水,又都有充分的理由。這個題材既不是批評報道,也不是表揚報道,這是一個有爭議的題材,而傳統報道都是非正確即錯誤,事情有了明確的結論才可能報道,對有爭議題材基本上是擱置起來,等有結果再說。如果這樣,那么這個人才流動的疑難問題也只能放棄不寫。

就這么放棄?三位記者很不甘心。難道除了表揚報道和批評報道,就沒有其他途徑可走啦?

矛盾,痛苦,迷茫,這正是孕育新生命的必然反應。在放棄與堅持的矛盾和較量中,一個全新的報道模式開始在樊云芳的腦子里形成,但此時她恐怕還沒有料到,這篇即將誕生的報道,不但為中國的人才流動閘門的打開助力,而且其報道形式將被載入中國新聞史冊——中性報道由此誕生。

三位記者商定了一個報道原則:

一、客觀報道矛盾各方的意見,不回避什么,也不夸大什么,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既不美化,也不丑化,既不褒,也不貶,記者不站出來直接發表意見,而是用事實來傳達意見。

二、客觀記錄事情發展經過,特別是文章結尾,不搞虛假的“大團圓”,而是按照實際情況留下問號。

三、盡量剔除記者的主觀色彩,力求不把自己的觀點帶進報道中,報道只提供事實,提出問題,而不作任何結論,孰對孰錯誰是誰非由讀者根據事實來評判。

原則一經確定,寫作就順暢了,這篇洋洋灑灑六七千字的長篇通訊很快完成了。

當樊云芳把這篇主題模糊、傾向缺失、立場不清、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四不像”稿件交到記者部主任盧云手里,盧云作為一名優秀的編輯敏銳地發現,這是一篇形式全新的報道,是對新中國成立以來非對即錯是非分明的報道的一個逆反,是一種極具價值的創新。盧云興致勃勃地拿著稿件去找總編輯杜導正,杜導正一看稿子同樣興奮不已,就像發現了新大陸,并對盧云的意見高度認同:“一個字都不要改,馬上發!”

被撼動的閘門

報道刊出后,馬上在全國引起轟動,引發各方熱議,光明日報編輯部收到1600多封讀者來信。報紙為此辟出版面展開討論,追蹤事態發展。6月24日二版第一篇反響稿刊出《破除人才單位所有制需要錢亭章》;8月6日在一版刊發追蹤報道《知識分子最需要的是理解,是對他事業的支持——謝中秋在京山近況》;8月7日一版頭條刊發錢亭章等人的四篇文章,并配發評論員文章……從6月24日到8月27日,兩個多月時間共刊出各類報道、文章、評論40余篇。

報道引起了人事部、中組部,以及湖北、湖南、江蘇三省的高度關注和重視。湖北省委組織部專門派出調查組深入十堰市的第二汽車制造廠進行人才流動問題調查,因為這家廠引進了200多名“謝中秋”,這些科技人員大都沒有戶口,沒有檔案材料,沒有組織關系,引進來后引發了系列矛盾。

就在《光明日報》就謝中秋事件開展大討論期間,國務院決定采取措施促進科技人員合理流動,1986年7月23日《光明日報》一版頭條刊出了這一消息,報道說,國務院要求各地各部門努力創造人盡其才的環境,大力發掘科技人才資源,繼續調整被積壓、浪費和使用不當的科技人員,鼓勵他們向急需人才的行業和單位流動。

新聞推動社會進步!但是,人才流動并不因為這篇報道就鐵門洞開,也不因為國務院、中組部等相關政策的出臺就可以暢通無阻了,舊制度的消亡和新制度的形成需要漫長的時間,尤其是新觀念取代舊觀念更需要潤物無聲,潛移默化。正是因為人才部門所有制的固壘依然阻礙著改革開放的進程,《光明日報》對人才流動中問題的關注是持之以恒的。

《一個工程師出走的反思》刊出一年多后,另一個事件進入《中國青年報》的視野。首屆中美聯合培養的38名MBA學員回國后,被窩在原單位英雄無用武之地;他們出國培訓的經費幾乎耗費了國家經委全年出國費用的一半,可是回國后卻在原單位學非所用,用非所長。萬般無奈中,他們投書《中國青年報》:“我們年紀輕輕,卻無用武之地,報國無門,苦惱不堪;為培養我們,國家耗資百萬,我們歷盡艱辛,然而,培養與使用完全脫節——我們懷疑,國家耗費巨資辦這種人才項目是為了什么?”《中國青年報》1987年12月2日在一版頭條推出長篇通訊《命運備忘錄》,這篇通訊成為另一篇影響巨大的反映人才被禁錮問題的力作。

報道見報當天,時任國務院代總理李鵬親自過問此事,國家經委、國家教委、國家科委、勞動人事部等六個部門出面舉行座談會,座談會由國家經委副主任袁寶華主持,并邀請記者參加座談。會議決定:給予這批MBA“特殊政策”,允許他們自由流動。第一代MBA就這樣被“解放”了。更多中國人逐漸有了換工作的自由。

《光明日報》報道(1986年6月17日)

【舊報章】

一個工程師出走的反思

文/樊云芳 丁炳昌 張祖璜,原載《光明日報》,1986年6月17日

中國的一道封閉得最嚴密的閘門——人才單位所有制——在1984年得以啟動了。

平靜的水面開始流動,掀起波濤,形成漩渦,相互激蕩。

就在這錯綜復雜的大背景面前,推出了我們將要向讀者介紹的這個曲折而發人深思的事件。

一起爆炸性新聞 —— 謝中秋“倉皇出逃”。武進紡機廠想挖謝中秋“蓄謀已久”,幫著他演出“出逃”一幕

“昨天我廠發生了一起爆炸性新聞——謝中秋倉皇出逃!”去年3月1日,當湖南省常德紡織機械廠黨委書記在中層干部會上發布這條新聞時,在座者無不目瞪口呆。

誰不知道謝中秋,總廠副廠長、副總工程師、分廠廠長,多次被評為先進生產者、優秀黨員,竟能干出這種事來?!驚訝的、茫然的、沉思的……人們懷著各種各樣不同的心理嚼這條不可思議的新聞。

這是發生在1985年2月27日的一幕:正在度探親假的謝中秋突然返廠,同來的還有江蘇省武進紡機廠的兩個人,他們連夜打點行李箱子。第二天晚上,謝攜帶家眷細軟,沒向組織上打一聲招呼,就不辭而別了。他們到哪里去了?

消息傳到北京中國紡織機械總公司。總公司的領導百思不得其解:謝中秋技術全面,工作積極肯干,該廠目前在市場上居領先地位的兩大產品——搖架和經編機,謝中秋是主要開發者之一。據謝本人反映,由于某種原因心情不快,先后六次打報告,要求調動工作,總公司也已同意。也許再過幾個月,就可名正言順地通過組織手續,調到上海附近。他為何要作如此愚蠢的選擇?

接著一份更詳細的報告從常德專程送到北京:謝的愛人已在江蘇省武進紡機廠招待所住下,兩個孩子也已由該廠安排到當地的重點中學上學。

總公司立即向武進紡機廠發出警告:如果這樣不擇手段地向國營大廠挖人,將立即停止他們正在與國外談判的引進項目!

武進紡機廠想挖謝中秋“蓄謀已久”,當獲悉總公司對謝的調動已開了“綠燈”,他們就來了個先下手為強,幫著他演出了“倉皇出逃”的一幕。在武進紡機廠看來,當時的左鄰右舍都是這么干的,“不去招引人才,企業怎么能上得去?”可現在,總公司使出了“殺手锏”,這使該廠引進謝中秋的事不得不暫時作罷。

常德紡機廠宣布他為“叛徒”,武進紡機廠亮起了“紅燈”,謝中秋如熱鍋上的螞蟻, 半路里又殺出“程咬金”

這一來,謝中秋前無進路,后無退路,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一個月的探親假期滿,他帶著彷徨苦悶的心情回到了廠里。

黨委書記華堅與他見面后鬧了個不歡而散。謝中秋心亂如麻,不能自拔,想找個人傾吐心中的郁悶。

電話撥通了湖北省京山縣委。對方說:“錢亭章書記不在。”“請轉告他,我心里很苦悶,很想跟他聊聊。”

說起這個錢書記,只是謝中秋到京山做技術咨詢時,與之打過兩三次交道的一個新朋友。放下電話,他感到惆悵。湖北省的京山縣離湖南省的常德市400公里,錢亭章又是縣委書記,怎么可能放下手頭工作,與外單位的一個科技人員談心呢?

萬萬沒有想到,第二天下午,錢亭章風塵仆仆趕來了。

握手時,謝嚇了一跳,對方手心燙得嚇人,且臉色烏青,滿嘴燎泡。 一問,才知錢亭章是帶著高燒,從病床上趕來的,一路上顛簸了十個小時。

“你把我當作朋友,你有苦悶,我怎能不來?”

愛激動的謝中秋,淚水在眼眶里直打轉。 他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向錢亭章傾訴了一切。“現在說得不好聽,我成了落水狗,你要不要我?”

在京山縣這樣的山區,像謝中秋這樣的人才,打著燈籠也難找。可是錢亭章當然知道,一個黨員干部這樣自動離職是違反組織原則的。

“你先到我們那里散散心,至于工作問題,再從長計議。”錢亭章表了態。

就是在這種特殊情況下,謝中秋來到了京山。京山縣委常委對此作出了三條決定:

一、不乘人之危,急于辦手續。先放手讓謝中秋工作,給他以充分的時間觀察京山,作全面的思考和進行選擇。

二、謝中秋如果提出要走,我們歡送。人才是國家的,只要他找到更合適的舞臺,就開“綠燈”。

三、不給高薪,不封官許愿——靠這些不能長久拴住人心。

為使已經通過鑒定的提花經編機形成批量生產的能力,縣里專門成立了攻關指揮部。“謝總任總指揮,我任副總指揮。”錢亭章當場宣布。為使謝有職有權,錢亭章自愿接受了兩項任務:到銀行落實貸款事宜,復印經編機的技術資料。當天晚上,兩件事落實,錢亭章親自向總指揮交了差。

于是,在這個縣辦小廠里,謝中秋又重操舊業,沒日沒夜地干起來。

武進—京山間激烈爭奪,錢亭章情真意切煞費苦心,謝中秋一思再思舉家遷京山

正在謝中秋攻關最起勁的時刻,他愛人從上海發來了四道“金牌”,“勒令”他速回上海。

錢亭章知道,謝中秋來京山工作,對他愛人和老岳母,還保守著秘密。

謝的老岳母是個孤寡老人,多年來就盼女兒女婿能調回身邊,她會同意謝中秋現在的遠行嗎?懷著惴惴不安的心情,錢亭章陪同謝中秋來到了上海。

一踏進對方家門,錢亭章就充當了被告的角色。 謝的愛人和老岳母又哭又鬧,申斥京山縣是“半路里殺出的程咬金”,“缺德”“不懷好心”。

錢亭章雖然被罵得坐立不安,但他完全能體諒對方的難處。然而嚴峻的事實是:提花經編機的攻關已有了眉目,萬一謝中秋到此為止,那么機子就有夭折的危險。

回到旅館,錢亭章吃了三片安定還無法入睡。他干脆披衣下床,整整一個通宵,寫了兩封長信。一封給武進紡機廠,一封給謝的愛人李藕英。第二天一早,他又來到謝家,只見老太太一人在做禱告。 他靜候老人做完禱告,與她進行了四個小時的長談。當他離開時,那位虔誠的天主教徒老太太,臉色已由陰轉晴。李藕英回來,捧著錢亭章情真意切的信,反復看了三遍,她深深地被打動了。

傍晚,當老太太親自動手做了菜,打發女兒、女婿到旅館請錢到家里吃飯時,只從服務員處取到一張紙條:“我不能久待,走了。你們能來,我們歡迎,不能來也永遠是朋友。京山的大門永遠像對待家人一樣向你們敞開。”

但武進紡機廠仍不肯罷手:一來,謝中秋的妻兒現已住進武進紡機廠;更重要的一張王牌,就是那位天主教徒老太太,不可能跟隨謝中秋千里迢迢去京山縣。

3月中旬,武進紡機廠的馬書記陪同謝中秋來到京山,他很有自信讓謝跟他回武進。但錢亭章同樣自信,我用事業吸引人,用工作挽留人,用誠意感動人,在這場人才爭奪戰中,到底誰占上風還有待分曉。

談判的氣氛是友好的,可在謝的去留問題上,誰也不肯退讓半步。最后只得由謝自己定奪。謝選擇了京山。

“你家里這一關通得過嗎?”馬書記感到突然,趕緊提醒謝中秋。

“老太太已請示過耶穌,同意我來京山。”原來在離滬前夕,謝與老太太已商量過去向問題。

事情就此一錘定音。

時隔不久,謝中秋全家,包括那位老太太,都從繁華的上海市搬到了京山縣。這一下,謝中秋消除了后顧之憂,像一條游龍,施展著自己的才干。

常德紡機廠通知謝回廠整黨,京山縣僅憑這一通知承認謝的黨籍,一幕一幕離奇亂套

與此同時,在常德紡機廠,謝中秋擅自出走的余波遠未平息。特別是當京山縣僅憑著一張通知謝中秋回廠參加整黨的電報,就承認了謝中秋的黨員資格,并讓他參加了京山的組織生活時,常德紡機廠黨委感到驚奇和氣憤。

“像這樣做,不是亂套了嗎?謝中秋不作嚴肅處理,怎么再做別人的工作?”

常德紡機廠的一份處理報告送到了地委組織部。地委組織部部長在上面作了這樣的批示:這件事發生在提倡人才流動的大背景下,不要看得過重。應派人做好謝的思想工作,勸其回廠。那位部長還指出:謝中秋的不辭而別是錯誤的,但用“叛徒”之類的比喻也是不恰當的,不利于團結向志,做好工作。他建議廠黨委書記華堅或副書記親自去京山,直接與謝對話,溝通思想。

8月,常德紡機廠派紀委副書記老伍去京山,遺憾的是,雙方誰也不愿見面。

下面是老伍和京山縣委書記錢亭章的一段對話:

伍:“他倉皇出逃。”

錢:“他是個人才,要尊重愛護,不要惡語傷人。”

伍:“讓他回去整黨。”

錢:“我們一起去做他工作,你們舞臺大,我們舞臺小,只要你們做通工作,他回去心情舒暢,我們歡送。”

“以前找過他,他態度不好,這次我不愿去找他,也沒有必要找他。”

錢不勝驚奇:“既來做工作,為何不愿見他?”

“他不可能回去,我們也不指望他能回去。這次來,就是請京山通知他回去整黨。”

謝中秋的態度同樣激烈:“我不回去,讓我回去無非要整我。”最后的結局,謝中秋竟在京山參加了整黨。

這一幕又一幕,如此離奇。

謝中秋被黨內除名,行政除名,廠內外引起震動。人才交流章法不全,京山、常德各有苦衷

1986年1月14日,常德紡機廠對謝中秋作出了如下處理:黨內除名,行政除名。

它再次在廠內外引起了震動:有嘆息聲聲,有迷惑不解……

今年5月,記者到京山縣,看到了京山縣委向中央有關部門寫的一份報告:“在引進謝中秋的過程中,由于我們認為他來我縣是自愿的,流向合理,而且既沒有加官,又沒有多給錢,加之我們求才心切,只考慮了自己的困難,因此,在引進中沒有嚴格按組織程序辦事,我們縣委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考慮到當時在人才流動方面的背景以及我們山區人才奇缺的實際情況,希望常紡能諒解我們的失誤。”

而常德紡機廠的領導也正面臨著人才“雪崩”的危機。全廠70多位工程師,已經調走了一半。上任不久的新黨委書記(原書記華堅兩年任期未滿,已調往廈門特區)承認:“現在沒有一個控制人才的辦法。”他還認為,現在鄉鎮企業吸引人才的一張“王牌”就是高薪,而國營大廠則沒有這種“優勢”,兩者是在不平等的條件下競爭。

5月上旬,京山縣一位副縣長來到常德紡機廠,希望能求取對方的諒解。而常德紡機廠黨委則認為無對話的必要。謝中秋也跟著來了常德,看到如此僵局,這個七尺男子漢竟面對記者哭得稀里嘩啦……

這是一道封鎖的閘門打開之后,滾滾洪流中激起的一個漩渦。

這是在新舊兩種體制交替、摩擦的過程中,燃起的一點火星。

一場深刻的社會變革,難免要出現一點偏差,或者有些疏漏,人們對此無須驚詫。隨著改革浪濤的滾滾向前,疏漏會得到填補,偏差會被引上正確的軌道,人們將會學得更加聰明。本文之所以把這件事公之于眾,旨在讓廣大讀者都來思考,加以議論,從中悟出道理,總結經驗教訓,將艱巨而光明的改革事業推向前進!

(選自《報章里的改革史》,劉昆主編,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8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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