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算法推薦的另一層超越在于，它形成“普通人給普通人推薦”“普通人聽普通人勸”“普通人薦普通地方”的傳播路徑，讓理塘、淄博、天水這樣的地方有了出圈的機會。算法推薦的辭典中沒有大城小城、一線二線，只有人間煙火，只有美好生活。算法其實并不神秘，它背后是無數普通人追求美好生活的熱望，算的是快樂，追的是活法，普通與普通相遇、匯聚、共鳴，形成一種強大的托舉力量。

吐槽青年出品

西北小城天水在抖音上火出圈了，抖音生活服務數據顯示，天水麻辣燙訂單環比上漲近180%，近一周旅游搜索熱度暴漲186%，火得甚至讓當地人都覺得莫名其妙，然后不知所措，然后窮盡努力以西北式豪爽花樣寵游客。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過去這一年在淄博、哈爾濱上演過的那些火爆場景，又在天水復刻：跨越上千公里、轉了多趟車、排隊5小時，就為吃麻辣燙。麻辣燙，為什么是麻辣燙？當地人臉上寫滿問號，要火，也是伏羲文化或者“八大碗”之類，麻辣燙何德何能？

這種困惑，像極了很多網上寫文章的人，一心想寫出爆款，鉆營流量規律，按爆款指南費心巴拉寫了很多，可關注者寥寥，沒多少閱讀?？赏蝗缙鋪恚钠S意寫的、自己覺得很一般的文章，某天突然就火了。——研究大半天，無心插柳，怎么就柳成蔭了呢？原來是得到平臺推薦，算法敏銳地Get到文章擊中公眾某個痛點關切點，推薦中頂上熱搜。感慨“有心栽花花不開”之余，不得不承認，很多經驗判斷、對用戶的了解，真的不如算法精準。

文旅宣傳不也是如此？每個地方都想復刻淄博和爾濱的流量輝煌，文旅局長們賣力地推介著本地最好的美食美景?？赡侵皇悄阋詾榈拿朗趁谰埃阋詾榈目赡懿皇峭獾厝艘詾榈?，你費力宣傳的可能沒一個擊中用戶的消費趣點。一個地方等“流量”等了千年，最終完成那關鍵一躍的，可能是算法對人心人情、人間煙火的精準洞察！

這么說倒不是推崇“算法萬能主義”，更不意味著算法代表著方向、算法應成為指揮棒，而是說，在社交媒體時代，算法推薦在“讓一個地方被看見”上，起著重要的推介引爆作用。如果把淄博燒烤的火爆只是當成一種偶然的話，哈爾濱、天水接二連三以同樣方式出圈，就絕不是偶然了。我在之前的評論中談到過這種火很像黑天鵝：不可預測、影響巨大、事后可解釋——不可預測，是指人力無法預判下一個淄博是哪里，單純靠模仿無法復制流量。但分析這幾個地方的火爆過程可以看到，算法推薦至關重要，如果沒有算法推薦，像淄博、天水這樣從傳統眼光來看缺乏資源的地方很難被看見，算法看見了淄博、天水自己人都沒有看見，但能引發外地人關注的“旅游消費爆點”，然后在“以點帶面”效應中將一個小城推向全網推向世界。

每天生活在成都的人，對那種悠閑的慢生活可能已經習以為常，不會傾注過多的關注，可這些呈現在短視頻中的生活，恰恰是最吸引外人的。都知道重慶山城崎嶇，但天天生活中其中的人對崎嶇已失去感覺，直到上抖音，看輕軌穿樓而過，看洪崖洞層層疊疊，才能重新獲得了一種8D的陌生化眼光。每天盯著丁真式面孔的理塘人，對這種面孔也是熟視無睹的，而算法敏感地洞察到外人的驚奇目光，一推薦而讓這個地方走向了世界。

淄博、爾濱、天水的抖音網紅故事中，也都寫滿了這種“陌生化”再發現的視角反觀，當淄博燒烤在抖音上火爆的時候，淄博本地人一臉茫然。當爾濱旅游狂飆時，爾濱，你讓我感到陌生，本地人需要看外地人在網絡上總結的哈爾濱旅游指南去重新認識這座“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天水更是如此，麻辣燙哪里都有，何有天水靠這個火上熱搜？算法顛覆著你的認知，你并不一定最了解自己所在的城市對外人的吸引力在哪里，看似冰冷的算法，洞若觀火，明察秋毫，能第一時間捕捉到外人某個有群體代表性的驚奇、驚羨、驚艷、驚嘆的目光，感受到用戶的心跳和輿論水溫，然后在推薦中讓這種心跳形成共震共鳴，一個配得上被全網關注的地方，就這樣被頂上熱搜。

算法視角，是一種我們的日常所陌生的超脫視角，它以超脫的目光對一個地方旅游資源進行著創造性的再發現和再生產。小城故事多，小城美物多，但到底哪一個故事、哪一款美食能激發用戶熱情？這不是某個人的理性能計算出來的，只能在無數普通人當下即時、網絡交互式的消費實踐中呈現出來，用戶對天水麻辣燙的熱情，就是這么在算法中呈現并在推薦中擴散的。網紅城市的變遷史，就是一部算法對城市的再發現史，算法的發掘，平臺的助力，讓網紅城市從開始的單點爆發，變成不斷的熱點，更多看似不顯眼的地方成為流量顯眼包。

算法推薦的另一層超越在于，它超越了傳統傳播框架，形成“普通人給普通人推薦”“普通人聽普通人勸”“普通人薦普通地方”的傳播路徑，讓理塘、淄博、天水這樣的地方有了出圈的機會。在傳統路徑中，一個地方一片名勝是怎么被廣為人知的呢？他們走紅和出圈的故事中，常常少不了一雙精英的獨特眼光。比如張家界的被發現，有兩個版本的故事：一是著名畫家吳冠中的畫，他于1979年訪問張家界，被這里的自然風光所吸引，回去后創作了《養在深閨人未識》一文，在《湖南日報》上發表后引起了廣泛關注，從而推動了張家界旅游的發展，一是新華社已故攝影記者楊飛，他在1979年來到張家界林場，驚艷于被這里的絕美風光，拍了300余幅照片，并發表了3萬余字的文章，通過他的報道，張家界的美景開始被更多人知曉。徐霞客的游記之于黃山，沈從文的美文之于鳳凰古城，還有李白的絕句之于廬山。才情者，人心之山水，山水者，天地之才情，總需要一雙獨特的眼睛、獨特的才情作為媒介，一個地方才能名揚天下。

人人都有自媒體，普通人不需要別人的“嘴替”而自己去表達，算法推薦打破了過去那種名人中心機制，普通人發現一個地方看起來普通的事物，激起普通人的共情，算法捕捉到這種普遍情感，在擴散中成就一種不普通。燒烤和麻辣燙本都是生活中再普通不過之物，無數普通人自己主導著這場成就一個地方的傳播盛宴，普通人把好物好地方頂起來，普通人聽普通人勸，讓普通成為“不普通”。丁真對于當地人的普通面孔，燒烤對于淄博人普通的美食，麻辣燙對于天水人普通的煙火背景，通過算法成為一個地方被全網看見的標簽意象。去中心化的算法，看到了無數普通人的熱愛，在短時間流量聚合中形成了一種新的中心，小城于是能夠脫穎而出。過去一個地方的出圈可能需要很多積累和機緣，而社交媒體傳播的強大力量將過去常需要長時醞釀的漫長過程濃縮在短短一段時間，將流量轉化為城市走紅和長紅的推動力。因為推薦算法，信息流動速度更快，信息找人更精準，幫助小眾、優質內容分發，帶動各地文旅發展。

算法推薦的辭典中沒有大城小城、一線二線，只有人間煙火，只有美好生活。算法其實并不神秘，它背后是無數普通人追求美好生活的熱望，算的是快樂，追的是活法，普通與普通相遇、匯聚、共鳴，形成一種強大的托舉力量，讓那些看似普通的生活和地方成為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