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發紅唇，滿面春風，安妮-索菲·穆特一身紅色絲絨套裝，出現在上海記者面前。“艷光四射！”在場者紛紛驚呼。很難想象，此刻的穆特已經60歲。

時隔多年，德國小提琴女神再次回到上海。3月15日晚在東方藝術中心，穆特一襲香檳金色抹胸魚尾裙加身，和老拍檔、鋼琴家蘭伯特·奧金斯聯手，為上海觀眾送上動人琴音。

演出現場。攝影 茅新麟

“2006年，我第一次來東藝，至今還記得這座劇院新開張時的美麗樣子。”自從13歲成名，穆特就是古典樂界的頂流，也是上海舞臺的常客，再過三年，她即將迎來職業生涯50周年，“50周年紀念音樂會，我可能會再次來上海！”

安妮-索菲·穆特接受媒體采訪。澎湃新聞記者 薛松 圖

年少成名的頂流

穆特是小提琴界名副其實的神童，從小就展露出驚人的音樂天賦。13歲時，她遇到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伯樂，有“指揮帝王”之稱的卡拉揚。

那是1976年，穆特以一首《恰空》征服了卡拉揚，大師當即邀請她參加第二年的薩爾茨堡音樂節。自此，這對年齡相差55歲的“忘年交”，開始了長達13年的密切合作。卡拉揚指揮的音樂會上，幾乎不再有其他小提琴家出現，只有穆特，直到他去世。

“我也很好奇，不知道原因是什么。”耳濡目染，穆特從“引路人”卡拉揚的身上學到了很多，關于交響音樂、關于歌劇音樂，還有對待人生的態度，“他說，人生就像攀登高峰，翻過一座山，還會有更高的高峰在等著你。”

穆特眼里的卡拉揚，是一個極具權威、很有遠見的領導者，另一方面，他又很內向、說話溫柔，不喜歡派對、不熱衷聚會，但對一切有助于音樂傳播的新興科技著迷，迷戀飛行、快車、駕船出海，享受控制感。

對于如何做好一個指揮，她還記得他的一番表述，“他說，作為指揮家，我就像賽馬場上的騎手，我自己不會完成那些漂亮的跳躍動作，但我會幫助馬去實現。”她從旁觀察，“真正優秀的領導人，能讓人真心愿意跟隨他的腳步，因為跟著他，他們能夠成就更好的自己。”

卡拉揚和穆特

信息爆炸的時代，年輕人如何才能被看見，獲得自己的舞臺？

穆特觀察，當下這個時代，年輕人反而有了更多渠道、更多平臺，如Youtube、Titok，讓自己發光、讓自己被看見，從流行音樂到古典音樂的藝術家都有機會。

“反過來也有問題，如果過于沉迷社交媒體，花太多時間經營自己在社交媒體上的形象，你就沒有辦法去專注地尋找內心的聲音。從事古典音樂，一定要找到內心的使命感，而不是過度追逐成名、牟利、富有。”

和卡拉揚一樣，穆特也在幫扶年輕人。她有一個藝術基金會，專用于提攜年輕的弦樂音樂家，他們來自世界各地，中國、韓國、美國……被扶持的第一個青年音樂家來自北京，16歲時被穆特發掘，被她帶去美國、去歐洲學習和開眼界。對這項工作，穆特滿懷熱情，“即便不在舞臺上演出了，我也可以繼續為基金會工作。”

穆特琴盒上畫著綠色葉子、棕色大象，她自豪地向記者介紹，這是藝術家女兒的手筆。澎湃新聞記者 廖陽 圖

舞臺上的常青樹

1988年，穆特開始和奧金斯一起世界巡演。這對合作36年的黃金搭檔喜歡有挑戰性的曲目，不僅對演奏家有難度，對觀眾也有一定挑戰。在上海，兩人再次用琴弦展開親密對話。

穆特的音樂會不只大飽耳福，還可以一飽眼福。每次演出，她都會以抹胸魚尾裙的標志性裝扮驚艷舞臺。如今在上海也不例外。

這樣時尚的、涼快的穿著，不是為了博眼球，而是為了更好地投入表演，“穿露肩服裝可以讓小提琴與身體直接接觸，讓樂器的音色更好地釋放，不會有減弱琴弦顫動的東西存在。”

穆特數不清衣櫥里有多少條魚尾裙，注重環保和循環利用的她，如今又把45年前在日本首秀時穿的裙子翻出來，重新穿到身上，“我們應該追求慢時尚，而不是快時尚，人們在消費時應該思考衣服背后付出的勞動力成本。循環利用在今天更有重要意義。”

演出現場。攝影 茅新麟

自從13歲成名，穆特一直是舞臺上的常青樹，會奮戰到哪一刻？

穆特想起了網球明星羅杰·費德勒，“職業生涯的最后幾年，他依然光芒四射。退役時，他非常優雅地謝幕，帶著一種心滿意足，他已經付出了所有，是時候開始下一段人生了。我也希望自己做到這樣。”

新世紀以來，穆特是中國舞臺的常客，也見證了中國古典音樂市場的劇烈變化、急速發展。

她至今記得，2018年，為慶祝波蘭作曲家潘德列茨基85歲生日，她隨華沙交響樂團一起來中國巡演。“潘德列茨基很驚訝，中國有那么多嶄新的音樂廳，有那么多年輕的熱情觀眾，這是全世界很少見的。在這些觀眾心中，潘德列茨基就像貝多芬再世，受到熱烈擁戴。”

相比老友穆特，奧金斯踏足中國的時間更早。早在1981年，他就來過中國，“那時候，中國的古典音樂市場幾乎不存在。現在，欣賞古典音樂已經成了中國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且有很多出色的中國音樂家活躍在國際舞臺。”

三年后，63歲的穆特即將迎來職業生涯50周年，50周年紀念音樂會，她不排除再次來上海。如此漫長的職業生涯中，穆特始終保持著美好的身形和精神狀態。“我相信愛、追求快樂、永遠有好奇心。”穆特期待著，上海的演出結束后，去喝一杯啤酒，“不喝德國啤酒，我要喝中國啤酒！”

穆特（右）和鋼琴家蘭伯特·奧金斯。攝影 茅新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