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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

隨著摩根大通等金融巨頭退出了世界最大的投資者聯盟，“氣候變化”的籃子里直接少了14萬億美元。華爾街真的打算放棄氣候投資嗎？這場博弈里，資管公司決定“轉入地下”。

撰文 | Yinyin

編輯 | Tang

→這是《環球零碳》的第979篇原創

一個月內，四家全球資管巨頭接連從世界最大的氣候行動投資者聯盟Climate Action 100+（CA100+）或退出、或轉移，震動了整個華爾街。

摩根大通（JP Morgan）基金部、道富銀行（SSGA）、太平洋投資管理公司（PIMCO）均已決定不再續簽CA100+的會員資格，而貝萊德（BlackRock）作為ESG曾經的堅定擁護者，也把會員資格轉移到了國際分公司。

摩根大通基金部和道富銀行分別管理著3.1萬億和4.1萬億美元資產，貝萊德的決定則從CA100+代表的氣候資產池中移除了6.8萬億美元，約等于貝萊德總資產的三分之二。

這些資產加起來，相當于直接從協調華爾街應對氣候變化行動的努力中扣除了近14萬億美元。

而這幾位“華爾街巨鱷”的退出，也意味著目前全球五大資管公司將沒有一家完全支持CA100+的努力。

美國金融機構在環境投資領域退縮的這一趨勢，其實在全球范圍內是“異乎尋?！钡?。

美國智庫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 The Conference Board）最近的一項調查顯示，美國37%的金融和保險業受訪者表示受到過某種類型的對ESG投資的強烈抵制。這一數字遠遠超過了第二受影響最大的行業——商業和專業服務業（8%）。

在美國，市值100億美元或以上的金融行業公司在2023年第三季度的相關報表中對“ESG”的提及同比降幅最大，下降了20%。

一位歐洲銀行業從業者表示，其來自美國客戶也受到了影響：“即便是美國打算做‘E’（以環境為中心的）項目的客戶，甚至也不想將項目命名為‘E’相關……現在每個人都在猶豫。”

但在世界其他地方，情況卻完全不同。在亞洲，政府正在要求企業在可持續發展方面采取更多措施。數據顯示，同期亞洲金融公司的ESG提及率猛增了70%，而歐洲金融公司的ESG提及率則增加了51%。

美國具有環境和社會意識的消費者、員工和業務伙伴支持ESG目標，并希望公司及時披露進展情況；監管機構和投資者負責審查ESG聲明的準確性；而與此同時，一些共和黨政客也在向企業施壓，要求它們完全放棄ESG政策。

對于美國的金融資管機構來說，如何根據目標客戶、監管機構、以及美國共和黨派之間對ESG的不同態度做好平衡，其難度堪比在“鋼絲”上行走，稍有不慎就會墜落。

01--“走上鋼絲”

摩根大通資產管理公司的一位發言人表示，做出這一決定是由于該公司對其投資管理團隊和氣候參與能力的“重大投資”。

他們表示，摩根大通建立了一支由40名可持續投資管理專家組成的團隊，他們還利用了業內最大的買方研究團隊之一。

鑒于這些優勢以及自身管理能力的發展，摩根大通資產管理公司已決定不再參與 CA100+ 活動。

CA100+投資者聯盟在成立之初的第一階段，主要強調關于改善治理、遏制排放等與氣候相關的財務披露。

但在去年6月，CA100+的要求正式進入了“第二階段”，聯盟希望成員采取更積極的態度，并要求公司“從言辭到行動”，其中就包括提交年度計劃表，具體說明自身打算實施的氣候行動和升級策略。

在美國的復雜環境下，資管機構踐行氣候投資的信心本就搖搖欲墜。而這個“第二階段”成為了其他資管機構“自述”退出聯盟的主要原因之一。

道富銀行的說法是，“我們認為CA100+第二階段的要求與我們代理投票和投資組合公司參與的獨立方法不一致?！?/p>

太平洋投資公司則在一份公開聲明中也表示，“加入CA100+與我們的可持續發展方針已經不一致了，而且我們與債券發行人就可持續目標開展了自己的投資活動?！?/p>

而貝萊德（BlackRock Inc.）認為，在CA100+更新其戰略后，其與其后組織的關系正在發生變化。

這家全球最大的基金管理公司表示，它將把成員資格轉移到貝萊德國際（BlackRock International），該部門包含大部分專注于脫碳的資金，而母公司將不再隸屬于CA100+。

貝萊德表示，大多數希望獲得投資解決方案以幫助他們實現氣候、能源轉型和脫碳承諾的客戶都居住在美國境外；而CA100+的新戰略將引發法律風險，特別是在美國。

這些金融資管機構認為，CA100+去年6月生效的“第二階段”戰略與美國法律相沖突——該法律要求資產管理公司只能為客戶的長期經濟利益行事，而第二階段的優先事項與其優先考慮客戶經濟利益的職責相沖突。

而這也就是資管機構經常被共和黨所指控的，加入ESG投資聯盟可能違反“信托責任”。

金融公司因其加入氣候組織而面臨來自共和黨政界人士越來越大的壓力。

由于共和黨執政的州基本都是以化石能源為經濟支柱的地區，支持從化石燃料向清潔能源轉型的銀行和資產管理公司一直都是美國反ESG政客的主要攻擊目標。

一家不愿透露姓名的美國銀行高管表示，“我們必須謹慎行事……我們如今在美國的處境特別艱難，我們的對外溝通方式受到了影響?！?/p>

對于許多金融資管公司來說，對“氣候變化”的關注使他們陷入困境。

一方面，大多數經理人承認，他們也認為全球變暖是其運營和投資組合的重大財務風險，“氣候風險就是金融風險”。但隨著與ESG相關訴訟的飆升，他們對氣候行動的態度不得不越來越謹慎。

02--“十字路口”

Climate Action 100+投資者聯盟于2017年正式成立，并于加入的金融機構一同監管著68萬億美元的資產。

該聯盟的目的在于針對全球最大的溫室氣體 (GHG) 排放企業，推動對氣候變化采取必要行動，并調整其業務戰略以實現凈零排放，以達成巴黎協定的溫控目標。

然而，該組織近兩年也成為了反ESG政客的主要目標，因為他們認為其成員“抵制”了能源公司。去年，21個共和黨執政州的檢察長致信了53家美國最大的金融公司并警告稱，參與CA100+ 等組織引發了對投資者遵守信托義務和反壟斷法的擔憂。

德克薩斯州則將參與氣候行動CA100+作為該州編制“抵制能源公司的金融公司”名單的部分標準參照，并在一系列資產管理公司的撤資中也使用了該名單。

“如果將來還有更多的資管機構退出，我不會感到驚訝。潛在的訴訟成本讓企業望而生畏，而這些成本在公司加入氣候聯盟時還是不存在的?！盞&L Gates LLP律師事務所駐波士頓的合伙人蘭斯·戴爾（Lance Dial）說。

對于資管機構接連不斷的退出，CA100+終于在本周給出了回應。

來源：CA100+

除了確認了幾位前會員的退出，對他們的離開表示失望之外，對于幾個資管機構給出的退出原因，CA100+表示，“我們一直都是一項自愿倡議，不會影響資管機構遵守主要市場的法律法規，包括美國的反壟斷法和證券法”。

對于自己的“第二階段”戰略，CA100+認為要求公司在第二階段實施過渡計劃的要求是合乎邏輯的，并且自然而然地建立在之前的基礎上。  

CA100+表示自己的基本目標始終如一，即確保全球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企業針對氣候變化采取必要行動。該倡議始終以行動為導向，不會僅僅停留在披露信息的階段。

但該倡議的戰略似乎基于這樣一個前提：即投資者可以迫使公司脫碳——但這一機制似乎在美國失靈了。

資管行業在推動氣候行動方面遇到的挫折，反映了政治、法律與市場之間復雜的張力，即便是最大的資管機構也無能為力。

領導力咨詢公司Russell Reynolds Associates的顧問理查德·菲爾茲 (Richard Fields) 表示， 這一發展也讓類似CA100+這樣的團體聯盟“處于十字路口”。

“他們是否會繼續加碼督促企業踐行可持續投資？或者他們會根據美國市場的情況而調整，稍微不那么激進？”

03--“轉入地下”

不過，摩根大通、太平洋投資和貝萊德等資管機構退出氣候投資聯盟時也都表示，自己正在獨立進行與可持續目標相關的投資。

比如貝萊德正在設立一項新的資管選項，允許客戶（尤其是歐洲客戶）將脫碳作為其投資目標的一部分；而對于不愿選擇這樣做的客戶，貝萊德將繼續優先考慮財務回報。

該公司在一份聲明中表示：“正如貝萊德在2020年注冊成為CA100+會員時明確表示的那樣，公司始終保持代表客戶行事的獨立性，包括選擇與哪些發行人合作以及如何投票代理?！?/p>

換句話說，氣候投資還是會繼續做，只是不能夠通過加入氣候投資聯盟這樣的方式高調宣傳了。

因此，也有觀點認為，退出CA100+的決定可能對該行業的綠色項目融資和其他應對氣候變化的努力影響并不大。

摩根大通資產管理公司已將氣候變化列為其六大投資管理優先事項之一。貝萊德也表示，它正通過其可持續投資平臺管理著超過8000億美元的資產。

就在貝萊德退出CA100+之后，熱電池制造商Antora Energy則表示自己籌集到了由貝萊德和新加坡國家投資公司牽頭的1.5億美元融資。

來源：Antora Energy

該初創公司的新融資將支持其電池產量的增加，該電池是用可再生能源加熱的固體碳塊?？蛻艨梢匀炖眠@種熱量，從而可能幫助那些高度依賴化石燃料的工業領域脫碳。

目前，CA100+仍是最大的氣候投資聯盟，其會員總數已增至700多家公司，其中包括60家去年秋季新加入的公司。

但令人遺憾的是，“如今的政治風向并沒有獎勵重視氣候變化的公司。”劍橋大學可持續發展領導力研究所的研究員邁克爾·謝倫（Michael·Sheren）表示。

他說，退出CA100+“發出了錯誤的、短視的信號，并為其他人做同樣的事情提供了掩護”。而這也將造成美國的資管機構在氣候轉型中失去一定的機遇。

而美國反ESG浪潮的高低、資管公司的境遇究竟會如何發展，可能還是要看今年美國的大選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