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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際思想周報|一戰終戰百周年如何反思?巴爾干半島再現危機
終戰百周年紀念日,今天我們如何反思一戰?
1918年11月11日,內外交困的德國終于無法繼續在戰場上繼續興風作浪,皇帝威廉二世在前一天已經被廢黜,繼而流亡荷蘭。德國人在這一天選擇和協約國成員法國簽訂了停戰協議,這也標志著第一次世界大戰,這場可能是人類歷史上最為殘酷的戰爭之一的戰事告終。
整整一百年過去,第一次世界大戰的終戰曾為歐洲帶去短暫的和平,但戰爭的慘痛記憶卻在法西斯勢力崛起之后從健忘的現代人腦中拭去;而即便是在兩次世界大戰間隙的和平年代,大蕭條也讓資本主義世界飽經挫折。在2018年的一戰終戰紀念日,同時也是一些國家法定的“陣亡烈士紀念日”,對戰爭的反思自然不可或缺,對往事的重現也屢見報端,而在這個民粹主義思潮涌動、政壇右翼強人紛紛走馬上任的年代,一戰百周年紀念日的到來似乎又給久居于和平之中的當代人提了個醒。在當下頗為微妙的國際形勢面前,我們該如何反思一戰?又能在多大程度上打消戰爭爆發的可能性?

多家媒體都報道了第一次世界大戰參戰國的紀念活動。在法國,總統馬克龍在11月7日前往位于法國東部的杜奧蒙(Douaumont)公墓,在那里,馬克龍等人點亮長明燈,以紀念在一戰中陣亡的法德兩國的士兵們。而在隔海相望的英國,虞美人花的標志將出現在諸多場合,其中包括收拾量極為龐大的足球賽場上,運動員將身著印有虞美人花圖案的球衣登場比賽,以紀念陣亡將士;作為紀念活動之一,倫敦塔周邊也將亮起一萬盞燈。恰逢百周年紀念日,一戰終戰紀念活動也將陸續展開,各國政要也將在本月11日,也就是一戰終戰紀念日當天前往法國巴黎參加紀念活動。
不過,今年如此隆重的終戰紀念活動也鬧出了不小的爭議。法國總統馬克龍此前在紀念活動上就表示要致敬法國的“一戰英雄”貝當元帥,然而眾所周知的是,貝當元帥正是二戰期間臭名昭著的維希政府的領導人,這個極富爭議(且多為負面評價)的歷史人物居然在法國總統口中變成了值得尊敬和懷念的戰斗英雄,這引發了不止法國,甚至歐洲,乃至全世界的一片嘩然。的確,貝當元帥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屢立戰功,被譽為“凡爾登的救星”,但在隨后的第二次世界大戰里,貝當卻搖身一變為維希政府的領導,與納粹德國媾和,并淪為納粹的傀儡。馬克龍“致敬貝當”的言論飽受抨擊,《外交事務》雜志更是直言馬克龍此舉是“不道德”的,在該刊看來,任何將貝當從“歷史的垃圾桶里翻找出來”的做法都是難以置信的。馬克龍也在隨后連忙澄清,表示自己并沒有向貝當致敬的想法,而只是單純地想向軍隊和立下戰功的軍人們致敬。
一百年前一戰終結之后,戰后的“善后”工作在巴黎和會上展開。而在今年巴黎也將舉辦紀念活動,不少領導人都將出席。美國總統特朗普也將前往法國參加相關活動,一些美國媒體也將特朗普此番赴法與百年前伍德羅·威爾遜總統動身參加巴黎和會聯系在了一起。在《華盛頓郵報》看來,特朗普前往法國將會是美法兩國緩和雙邊關系的一次機遇。此前兩人在歐洲防務問題上存在意見不合的情況,一度讓外界擔心兩國關系會走向下滑,這也轉移了人們對一戰終戰紀念日的注意力。但刊登在《紐約時報》的一篇評論則認為,百年前威爾遜總統前往巴黎是為了加強和世界(歐洲)的聯系,他在各國中游走、斡旋,以籌建國際聯盟的組織;相比之下,特朗普總統赴歐,無論是整體戰略走向,還是在具體事務問題上,都在逐漸疏遠歐洲——特朗普治下的美國已經多次“退群”,甚至揚言要制裁國際刑事法庭。在《紐約時報》看來,作為國際主義者的威爾遜,和作為民族主義者的特朗普之間有著太大的不同,但前者的作為無疑更值得肯定。相反,《華盛頓郵報》刊登的一篇專欄則對威爾遜有著截然不同的評價,歷史學家Michael Beschloss指責威爾遜在戰爭期間犯了嚴重的錯誤,導致不少美國士兵喪生,同時他也是一名“種族主義者”,并且濫用權力借以打擊異見人士。因此盡管威爾遜的確也取得過不錯的政績,但這些負面因素讓人們需要警惕在這樣一個日子對威爾遜總統過度美化。
也有一些報道談及了戰敗國們。美國之聲就提到了土耳其,在經歷了一戰之后,奧斯曼土耳其帝國日漸沉淪并最終覆滅。對土耳其來說,一戰意味著一段失敗的歷史,這也是為什么相較于歐洲,土耳其幾乎沒有相應的一戰終戰紀念活動。美國之聲援引了土耳其國際關系學者Serhat Guvenc的觀點,認為一戰失敗的歷史遺留依然影響著今天的土耳其,對奧斯曼帝國的想象與懷戀在今天民粹主義抬頭的大環境下顯得越發強烈。另一個在一戰前后經歷劇變的戰敗國則是俄羅斯,沙俄帝國在一戰過后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場比一場更激烈的變革。《莫斯科時報》的一則報道提到,俄羅斯人對第一次世界大戰的記憶極為模糊,民調顯示,有接近一半的受訪者認為他們的國家贏得了一戰的勝利,盡管事實上戰爭還沒完全結束時,俄國就不得不從中抽身以應對本國的動蕩。另外,多數受訪者無法說出和一戰相關的歷史事件。如此看來,一百年的時間的確足以改變很多事情,歷史有時候并非在書本上被改寫,而是在人們的腦海里逐漸模糊、扭曲甚至消逝。
科索沃籌建“正規軍”,巴爾干火藥桶又掀波瀾
1914年的薩拉熱窩事件被普遍認為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巴爾干半島則因其紛繁復雜的地緣政治和族群關系,而有“巴爾干火藥桶”之稱。就在一戰終戰一百年后,巴爾干半島上又傳來了不和諧的聲音:“獨立”十年之后,科索沃開始籌建一支“正規軍”。據報道,科索沃方面打算將經由北約訓練的“科索沃安全部隊”改組為一支正規的軍事力量,此舉自然也引發了塞爾維亞的強烈反彈,后者斥責科索沃方面是在威脅地區和平。
軍事問題一直以來都是塞爾維亞和科索沃兩方爭執的焦點,這一爭端也折射出兩方背后政治勢力的角力。對大多數西方國家而言,他們早已認定科索沃是一個正常的獨立國家,因此希望結束聯合國特派團在科索沃的任務,自然,北約提供的安全部隊“轉正”成為常規的科索沃正規軍也合情合理;但對塞爾維亞來說,科索沃獨立是極難容忍的事情,此舉傷害了塞爾維亞的主權,同時,科索沃籌建正規軍顯然也不合乎塞爾維亞的盟友,例如俄羅斯等國的利益。當然,塞爾維亞在處理科索沃獨立問題上也并非完全遵從俄羅斯方面的意見,因為眼下對于該國來說,加入歐盟同樣是大事一樁,而科索沃問題顯然是歐盟方面的有利籌碼。加入歐盟和維持主權完整,兩者似乎難以保全,這也讓塞爾維亞方面十分頭疼。而自由歐洲電臺的報道則提到,科索沃境內的塞族人群對科索沃試圖建立正規軍的舉動也非常不滿,預計兩方在軍事問題上的對峙還將持續下去。塞爾維亞方面則在近期又舉行了一次軍事演習,名義上是為了紀念一戰終戰一百周年,但一些媒體,例如美聯社等都相信此舉顯然是塞國在塞爾維亞-科索沃關系緊張之時“秀肌肉”的舉措。
導致塞爾維亞-科索沃關系日漸緊張的因素并不僅僅只有軍事沖突,領土劃界和關稅問題正在火上澆油。就領土問題而言,兩方主要是在領土交界的人工湖和礦區歸屬問題上爭執不下。不過,今年以來,塞爾維亞總統武契奇和科索沃領導人塔奇在兩國關系的正常化談判過程中都提到了劃分領土的方式將不按照族群歸屬和民族聚居點進行劃分,按照塔奇的話來說,科索沃將作為一個“多民族國家”存在。但重新劃分邊界,并且保留多民族政治實體的方式,也不免讓一些觀察者和專家感到擔憂,因為過去幾十年來,巴爾干地區的民族問題、戰爭乃至種族滅絕多是由于類似的種族分歧而起。不過,奧地利的資深外交官Wolfgang Petritsch卻出面支持兩國在領土問題上想出的新辦法,他認為此舉無論如何是在和平環境下,在談判桌上開展的,相較于過去彌漫在巴爾干半島上的血腥與仇殺,這樣的舉措值得肯定。同時他也表示,兩國在領土劃分問題上的新方案其實已經提出了有一段時間,相信雙方是在經過仔細考慮后達成的初步一致。
雖然在領土談判上仍未有結果,但相比于軍事爭議和關稅問題來說,領土分歧在當下的兩方關系里竟然顯得不那么具有破壞性。科索沃政府早前宣布將對來自塞爾維亞和波黑的產品征收10%的關稅,此舉大大惹惱了塞爾維亞領導人。兩方在歐盟的主導下,本月8日在布魯塞爾舉行了領導人會談,但多數媒體談及此次會面時都提到了兩方領導人的不愉快。此后雙方的發言也顯得火藥味十足。據信,關稅問題讓武契奇十分惱火,他怒斥此舉是科索沃方面的“非法舉措”,并揚言要是科索沃不撤銷最新的關稅政策,那么兩方的和平談判將不可能繼續開展下去。塔奇在接受媒體提問時則反唇相譏,他承認會談的確充滿各種對抗、火藥味十足,但他堅稱塞爾維亞方面態度傲慢而且言辭上極具攻擊性,并表示對科索沃來說,對抗傲慢的塞爾維亞并非易事。
火藥味彌漫在塞爾維亞和科索沃之間,也讓各方勢力不得不出面干預。美國方面,該國駐塞爾維亞大使斯科特出面就塞爾維亞和北約的關系發表意見,稱雖然塞爾維亞雖然不是北約成員國,目前也無意加入北約,但雙方在一些問題上的利益是一致的,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維護巴爾干地區的和平與穩定。而歐盟方面,主持了那場火藥味十足的首腦會談的歐盟外事負責人Federica Mogherini則敦促兩國在談判桌上不得采取有損雙方關系正常化的言辭和舉措。似乎隨著國際勢力的加入,塞爾維亞和科索沃暫時不會讓巴爾干半島像一百多年前那樣再度變成一個引爆世界大戰的火藥桶,但在雙方關系正常化的談判進程中,依然有許多紛繁復雜的爭議點尚待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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