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12月30日，歐盟理事會宣布，將取消與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的空中和海上內部邊境管制，同意兩國部分加入申根區(qū)。

歐盟理事會在當天發(fā)布的一份新聞公報中說，歐盟成員國已與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就取消空中和海上內部邊境管制達成協(xié)議。自2024年3月31日起，兩國與申根區(qū)其他國家之間的歐盟內部空中和海上邊境將不再對人員進行檢查。

歐盟輪值主席國西班牙內政大臣戈麥斯在公報中表示，保加利亞、羅馬尼亞與其他申根國家之間的空中和海上內部管制在2024年將成為歷史，“我們將繼續(xù)建立一個更廣泛、更強大的自由流動區(qū)”。

所謂“部分加入”申根區(qū)，是指申根區(qū)國家對羅、保兩國的空中和海上人員運輸取消邊境管制，但兩國與申根區(qū)其他國家之間的陸地邊境檢查依然保留。歐盟理事會表示，后續(xù)還將進一步?jīng)Q定取消兩國與申根區(qū)其他國家之間歐盟內部陸地邊境檢查的時間。

《申根協(xié)定》1985年6月由法國、德國、荷蘭、比利時和盧森堡5國在盧森堡小鎮(zhèn)申根簽署，旨在實現(xiàn)歐洲國家，特別是歐盟成員國之間人員和貨物的自由往來，以推動歐洲一體化進程。目前申根區(qū)包括27個成員國。

奧地利長期“作梗”

羅、保兩國部分加入申根區(qū)的消息被歐盟廣泛關注，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對此表示熱烈歡迎，并向兩國公民表達祝賀。申根區(qū)的大門對兩國部分敞開，是對它們在歐洲事務中地位的認可。然而，這一過程遠非一帆風順。

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早就希望成為申根區(qū)的一部分。它們在2007年成為歐盟成員國，但當時沒有自動加入申根區(qū)。2010年歐盟認為兩國已經(jīng)滿足加入申根區(qū)的條件，但奧地利與荷蘭兩國表示反對。奧、荷最初的反對理由是羅、保存在嚴重的腐敗現(xiàn)象，后來又聚焦到非法移民問題上。

奧地利最近一次否決羅、保兩國加入申根區(qū)是在2022年，當時奧地利在執(zhí)行全體一致議事規(guī)則的歐盟內部會議上投下了否決票。然而同樣在2022年，比羅、保兩國晚了6年成為歐盟成員國的克羅地亞卻被批準加入申根區(qū)，此事使得兩國政府大為光火。

奧地利聯(lián)邦總統(tǒng)亞歷山大.范德貝倫（Alexander Van der Bellen）當時對奧政府否決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加入申根區(qū)表示“極為遺憾”。他表示，由于難民和移民的涌入，奧地利確實處于極其困難的境地。但他同時認為，阻撓羅馬尼亞加入申根區(qū)未必能改變奧地利面臨的難民問題狀況。相反，“我看到（這種政策）讓我們在歐盟層面遭受了很多惡意。”他說。

范德貝倫認為，如果把羅、保排斥在申根之外，奧地利經(jīng)濟將不得不付出代價。一方面，如果來自羅馬尼亞的游客減少，可能會打擊奧地利旅游業(yè)。另一方面，奧地利在羅馬尼亞有大量的直接投資。如果奧地利長期行使否決，會進一步刺激羅馬尼亞民眾的反奧情緒，導致羅馬尼亞消費者排斥奧地利企業(yè)和產(chǎn)品。

事實也正是如此。2022年，十分不滿的羅馬尼亞宣布對奧地利進行反制，降級了羅奧之間的外交關系層級，召回了駐奧大使。2023年羅馬尼亞政府還威脅要起訴奧地利，并索賠數(shù)十億歐元。奧地利一家大型能源公司OMV在黑海的天然氣鉆探項目也遭到羅政府拖延。

在民間，很多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民眾開始自發(fā)抵制奧地利企業(yè)。奧地利的兩家大銀行Erste和Raiffeisen在羅、保兩國擁有百萬客戶，另外還有很多奧地利消費品牌和保險公司也在羅、保有業(yè)務。它們都遭到了兩國民眾的抵制。此外，羅馬尼亞人是奧地利第二大外來移民群體，統(tǒng)計到今年初共有14萬人在奧地利工作居留生活，僅次于德國人。而羅馬尼亞、塞爾維亞、匈牙利與克羅地亞移民是奧地利一直賴以對沖穆斯林移民比例與數(shù)量的主要依靠。

考慮到與羅馬尼亞的長期關系，奧政府開始調整政策。到了2022年12月初，奧地利政府提出了對保加利亞和羅馬尼亞航班的申根邊境限制放寬的建議，條件是歐盟要加強對外部邊境的嚴格檢查和控制。這一提議為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成功加入申根區(qū)打開了一扇大門。

2023年12月，奧地利政府提出了“空中申根”概念，被認為是此次歐盟同意兩國“部分加入”申根區(qū)的基礎。但奧地利依然反對在非法移民人數(shù)激增的背景下取消陸地邊檢。此外，奧政府還要求兩國需要繼續(xù)加強邊境管控，否則無法完全加入申根區(qū)。

盡管完全加入申根區(qū)的時間表仍未清晰，但海、空取消邊檢仍將大大便利人員流動；歐盟以外的游客在拿到申根簽證后，可以選擇自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進入申根區(qū)，這對兩國吸引游客、發(fā)展旅游業(yè)和經(jīng)濟非常有幫助。

有限“疑歐”，更追求“融入”

在17年前加入歐盟時，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從政府、政黨再到民間普遍對歐洲前景抱持著高度樂觀的情緒。后來的歐元區(qū)危機、英國脫歐等事件也沒有沖淡兩國對歐洲一體化的支持。但遲遲不能加入申根區(qū)給他們的親歐情緒籠罩了一層陰影。

長期被拒之于申根大門外，讓兩國輿論深感不平，這逐漸轉化為一種較為溫和的疑歐情緒。兩國一些政客認為，他們都處于歐盟面對移民沖擊的第一線，承擔了大量成本，卻還要遭到歐盟的區(qū)別對待。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歐盟內的“二等國家”待遇。

保加利亞籍歐洲議會議員Djambazki在2022年12月評論稱，歐盟將羅、保當作“邊緣國家”，總是用雙重標準來審視兩國，將它們當成一個只配提供廉價勞動力的“灰色地帶”。

同樣在2022年12月，羅馬尼亞主流媒體頻頻援引一份民意調查，根據(jù)其結果，三分之二的羅馬尼亞公民認為自己的國家被歐盟視為“次等成員國”。不過，在一個仍然將自身未來與歐盟捆綁在一起的社會，羅馬尼亞政客們沒有繼續(xù)將矛頭指向歐盟本身，而是頻繁指責奧地利和荷蘭等國。羅馬尼亞總統(tǒng)也發(fā)聲重申加入申根區(qū)是羅馬尼亞的戰(zhàn)略目標，不會停止努力。

在一篇研究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疑歐情緒的論文中，來自布加勒斯特大學的學者觀察到兩國的主流媒體和政客仍然在把控對歐盟的批評尺度，盡量不將民間輿論引到全盤懷疑歐盟的方向上。在他們的敘事中，擺脫歐盟“二等國家”的標簽，追求完全“融入”歐洲仍是一大終極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