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日下午，63歲的今井康人搭乘日本航空516號航班，從札幌返回東京。由于起飛延誤，飛機抵達羽田機場的時間比預計遲了大約15分鐘。正在所有乘客都感受到起落架輪胎落地的瞬間，機艙中響起巨大的“咚”，飛機猛烈地撞上了什么東西。自機艙內(nèi)往窗外望，左側(cè)機翼已經(jīng)開始燃燒，窗外原本暗下來的天色已變成一片橙黃。各種各樣的叫喊聲隨即充斥著整個機艙。

當?shù)貢r間2024年1月2日，日本東京，一架日本航空的空客A350客機在羽田機場著陸時與日本海上保安廳的飛機發(fā)生碰撞，在跑道上發(fā)生火災，消防員在滅火。澎湃影像 圖

事后，今井先生才得知，自己的航班與日本海上保安廳一架計劃前往地震災區(qū)救災的飛機相撞。海上保安廳機上6人，僅機長逃生。日本航空的空客飛機雖然最終斷成兩截且基本燒毀，但機上367名乘客（包括8名嬰兒）以及12名機組成員全部安全離開飛機，僅14人受傷，均無生命危險。英國航空安全專家 Graham Braithwaite在接受CNN采訪時稱，就他在網(wǎng)絡上找到的視頻來看，全員獲救令人寬慰，但也令人驚訝。

根據(jù)今井先生對時事評論社的發(fā)言，以及其他乘客對媒體的回憶，撞擊發(fā)生時，日本航空空客A350客機剛剛著陸。巨響發(fā)生后，火焰很快自左側(cè)機翼噴出。煙霧以及化學物品燃燒的氣味一點一點在機艙內(nèi)蔓延，艙內(nèi)溫度也隨之升高。部分氧氣面罩自機艙上部脫落，但由于艙內(nèi)濃煙滾滾，氧氣面罩并不能發(fā)揮作用。

一段乘客提供給日本媒體的視頻顯示，彼時艙內(nèi)能見度已經(jīng)大大降低。更令人恐懼的是，由于機艙內(nèi)部封閉，且窗戶本身不大，橘紅色的火焰及光線，似乎已經(jīng)將整個飛機吞沒。這樣的景象在乘客中引發(fā)恐慌。機上的乘客在高聲叫嚷，“請讓我們盡快離開機艙”“把門打開不好嗎？”“著火了，著火了”。與此同時，乘務員在機艙前部上下?lián)]舞雙手，安撫乘客，請求他們保持冷靜。據(jù)一些乘客回憶，乘務員們請求乘客停留在原位，俯身低姿，并用衣物捂住口鼻。

另一段來自機艙外拍攝的視頻則顯示，此時大火仍停留在左側(cè)機翼之上，尚未蔓延至飛機其他部位，這也成了機上人員逃生的寶貴窗口期。

1985年，日本航空123號航班在東京飛往大阪的過程中墜毀，520人遇難，僅4人生還。這也是全球單一飛機空難中死傷人數(shù)最多的事件。此后，日本各航空公司均加強了安全管理，并確立了“半數(shù)以下，90秒以內(nèi)”的嚴格規(guī)定——當航空事故發(fā)生時，即使只有一半的緊急出口可以正常使用，機組人員也必須要在90秒內(nèi)，保證所有乘客離開飛機。

事實上，即使是在演習條件下，90秒也是個相當嚴苛的規(guī)定。在事故實際發(fā)生時，就更難做到。視頻顯示，這架A350左側(cè)機翼起火之后，乘務員花了很多時間在維持機艙秩序之上。對此，部分乘客在后續(xù)接受媒體采訪時表達了不滿，他們認為在緊急情況下，乘務員并未及時提供明確指示，“說實話這令人非常不安。”一位女性乘客也認為，機艙內(nèi)十分混亂，也沒有明確的逃生指令，讓人感到非常失望。

盡管乘客們都感到恐慌和混亂，但在視頻中，幾乎所有乘客都坐在座位上，僅有一兩位乘客站起來，試圖理解當時發(fā)生了什么情況。大體上，機艙內(nèi)并未出現(xiàn)推搡、擁擠、乘客自行行事等狀況。

隨著飛機上的緊急逃生滑梯被打開——日本航空事后確認一共打開了八架滑梯中三架，分別位于機艙最前端的左右兩側(cè)，以及機艙最末端的左側(cè)——乘務員開始呼喚乘客依次逃離。有乘客試圖將乘務員的指令傳達至整個機艙，但他們的努力在艙內(nèi)并不完全有效。有機艙后部的乘客表示明確聽到了乘務員的指令，于是向前移動。也有乘客完全聽不到任何指令，她是在看到前座的人開始移動之后，決定立刻跟上，才最終撤離飛機。撤離過程中，有人試圖打開行李架，取走行李，但被乘務員制止。

但從最終結(jié)果來看，整個撤離過程相對有序。乘客們各自對于撤離時間的估計相差甚遠，有靠近前艙的乘客認為，從碰撞發(fā)生到自己撤出機艙僅用時5分鐘，所有乘客全部撤離用時10分鐘。也有其他乘客表示，自己用了約30分鐘才離開機艙，此時原本一度減緩的火勢，又重新變得猛烈起來。根據(jù)事后日本航空方面的說法，約在18點05分所有人員都已經(jīng)撤離機艙被安置在了安全的地方，此時距離落地的17點46分過去了大約19分鐘。但也有日本航空方面的專家表示，具體撤離用時還需等待后續(xù)調(diào)查才能弄清。

撤出機艙以后，乘客們被要求停留在距離飛機不遠的停機坪，分為十人一組，乘務員上前詢問乘客們是否受傷。許多人身上的外套都已經(jīng)脫下，用以在機艙中捂住口鼻，防止吸入濃煙。他們也只能在1月的寒風中瑟瑟發(fā)抖。幾乎所有人都兩手空空。今井先生也只來得及將手機帶在身上。一名15歲的中學生則說，錢也好、鑰匙也好，都留在了飛機上。一名29歲的年輕女性約在17點57分時給母親打電話報平安，還將自己拍攝的火災視頻發(fā)給母親。孩子們在哭鬧，來觀光的外國旅客則顯得茫然。人們都顯得不知所措。

他們停留的位置距離飛機并不太遠。爆炸聲時而傳來，驚得一些乘客往外撤了幾步。但與機上情況相同，他們在未獲得明確指令的情況下，也并未私自采取行動。有乘客對NHK表示，乘客們都很想要離開現(xiàn)場，但航空公司并未給予明確指示。而在飛機機翼起火后的大約一小時后，火焰已經(jīng)基本燒毀了整架飛機，殘骸的骨架若隱若現(xiàn)。

1月2日夜間，日本航空與日本國土交通省召開發(fā)布會。日本航空方面表示，目前正在一一確認傷者情況。3日凌晨，NHK報道指出，受傷的14人中，有10人傷勢較輕，可以自行就醫(yī)。剩下被送往醫(yī)院的4人中，有兩人輕傷，剩余兩人則因吸入煙氣，損傷呼吸系統(tǒng)，但并無生命危險。

并未受傷的乘客們在當天夜里離開了機場，有人接受了各大日本新聞媒體的采訪。他們有的說，在飛機上的時候真的以為自己會死亡。也有人感覺后怕，當時只要再晚一分鐘，可能就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樣的事情了。今井先生則表示，“雖然現(xiàn)在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但是一想到當時在任何地方都可能會出一點小問題，就會重新感到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