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  澎湃影像 資料圖

12月25日，新任波蘭文化部長巴特沃米耶·顯克微支發布聲明表示，本已被解散的波蘭公共電視臺（TVP）委員會在12月24日任命法律與公正黨成員馬切伊·沃平斯基為TVP電視臺代理主席，這一決定無效，因為這是由一個法律上已經不存在的組織機構作出的。馬切伊·沃平斯基隨即在社交媒體上發表一封控訴信，表示TVP前總裁馬特烏什·馬特什克維奇辭職后，馬特什克維奇和TVP委員會本應給予他本人總裁提名，但TVP委員會成員在提名之前卻全被巴特沃米耶·顯克微支解職。至此，新一屆波蘭政府與總統安杰依·杜達及其背后的前執政黨法律與公正黨的對抗逐漸白熱化。

議會選舉后的黨派斗爭

10月15日，波蘭議會選舉結果產生，法律與公正黨以35.38%的支持率獲得眾議院460席位中的194個，雖然還是波蘭第一大黨，但因席位沒有超過半數而失去組閣權，在參議院的100席位也僅獲得了34個。唐納德·圖斯克帶領的公民聯盟聯合“第三條道路”和左翼聯盟，獲得參議院席位大勝，三個黨派在大選前達成一致，力求共同推翻法律與公正黨的執政黨地位，聯合執政。

這次選舉被稱為是波蘭1989年以來最重要的選舉，也是法律與公正黨向第三次連任發起的歷史性沖擊。就結果來看，法律與公正黨已經執政無望，但同樣來自該黨的總統杜達并沒有放棄，依然提名來自法律與公正黨的莫拉維茨基作為總理候選人進行組閣。11月27日，莫拉維茨基頂住來自波蘭社會各界巨大壓力，在杜達的見證下開始了第三次總理任期。這個從籌備組建開始就被唱衰、孤立的政府內閣很快就因沒有通過眾議院信任投票，短短兩周就解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圖斯克帶領下的政黨聯盟。

12月13日，前波蘭總理、前歐洲理事會主席圖斯克再次宣誓就職波蘭總理，組建內閣，隨后緊鑼密鼓地開展了一系列帶有明顯政治色彩的各項“要務”。12月14日，圖斯克提議將波蘭國家安全局、中央反腐敗局、國家情報局、軍事情報局、軍事反情報局的負責人解職，這些情報部門的負責人均為法律與公正黨或該黨的支持者。該提議在議會特勤委員會中以5票同意1票反對獲得通過，其中1票反對來自委員會中的法律與公正黨成員。目前，該提議進入到總統審核階段，杜達需要在一個月內作出回應是否同意該項提議。

等待總統審核期間，圖斯克繼續向法律與公正黨發起進攻。12月19日，眾議院通過了一項關于恢復法律秩序以及公共媒體的公正性和可靠性的決議，由波蘭文化部帶頭撤換了波蘭公共電視臺（TVP）、廣播電臺和波蘭通訊社的管理層，重新任命了相關委員會，受此影響，其中一個電視臺TVP Info暫時停止播放。圖斯克政府將這些舉措解釋為希望將官方媒體從前政府的政治控制中解放出來，恢復波蘭公共媒體的獨立性。

這樣大刀闊斧的人事變動和針對性極強的“改革”，引起了總統杜達和法律與公正黨極大不滿。杜達譴責圖斯克這樣的行為直接越過了正常的議會程序，是“違憲且無政府主義”，法律與公正黨的一些官員，包括黨派主席雅羅斯瓦夫·卡欽斯基在內，更是聚集在波蘭公共電視臺總部舉行靜坐抗議示威。

12月23日，杜達在社交平臺宣布，將以“違反憲法和民主法制國家原則”否決政府2024年預算草案，并要求圖斯克政府提交新草案。這份被否決的草案包含向公共媒體提供30億茲羅提（約合人民幣54.7億元）以及為教師加薪30%的條款。有評論家認為這是杜達被法律與公正黨裹挾的體現。圖斯克迅速回應，向所有該草案涉及的人保證，政府會很快應對。

內斗清算，回歸歐盟

圖斯克政府剛成立就以執行“公務”為名，對前執政黨法律與公正黨進行了“鏟除異己”的行動，歸根結底實際上是兩個黨派間執政理念差異較大，且法律與公正黨擔任波蘭執政黨已8年之久，圖斯克政府急需給各個政府職能部門更換己方黨派人員以保證新政府的工作推進。同時這場對法律與公正黨的“政治清算”，也可以看作是波蘭新政府向歐盟釋放的信號，即一個親歐盟的波蘭即將回歸。

法律與公正黨執政時期，波蘭是一個典型的疑歐派國家，在難民、司法改革等問題上與歐盟摩擦不斷，直接導致歐盟暫扣復蘇基金，并將波蘭告上歐洲法院。同時，波蘭通過向德國索要巨額二戰賠償以及激進應對俄烏沖突的策略等方式在歐盟爭取影響力。而圖斯克作為堅定的“重返歐洲”擁護者，在他的前一個總理任期內（編注：圖斯克曾于2007年至2014年擔任波蘭總理），積極推動波蘭與歐盟合作，支持歐洲一體化。

一個親歐的新政府會為波蘭之后與歐盟化解矛盾奠定基礎，但也意味著波蘭將要讓渡部分主權，與歐盟談判的籌碼也會隨之減少。隨著波蘭回歸歐盟主流，與德國關系改善，在中東歐地區以及歐盟地區國家話語權將進一步提升。

俄烏問題方面，作為波蘭外交的首要事項，新政府將繼續“挺烏反俄”的基本態度。圖斯克剛上任就表明，波蘭愿意繼續為烏克蘭加入歐盟提供一切必要的幫助。但作為親歐洲政府，波蘭接下來的行動可能在為烏克蘭積極爭取加入北約、歐盟基礎上，趨向與歐盟同步，推動歐洲整體安全防務發展。

眼下，圖斯克政府新官上任三把火，優先解決的不是與歐盟問題或波烏邊境卡車司機大罷工事件，反而先與法律與公正黨開始了奪權斗爭。這種夾帶各自黨派利益而非代表波蘭人民利益的斗爭實際上從側面暴露了圖斯克政府三個黨派聯合執政的弊端，每個黨派均有不同的訴求和利益，即使目前一致對外，對法律與公正黨圍追堵截，但待2025年波蘭總統大選塵埃落定后，三個執政黨不同訴求該如何斡旋、平衡將是圖斯克政府內政中需要解決的一大難題，倘若無法解決，波蘭國內政治將在圖斯克任期內走向碎片化。

（劉子軒，浙江外國語學院西語學院助教、環地中海研究院斯拉夫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