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戴二彪

新冠疫情結束后，日本經濟總體上朝著好轉的方向發展。2023年的日本實際國內生產總值（GDP）已經連續3個季度實現正增長(對前年同比增長率分別為 2.5%，2.2%，1.5%)。企業的名義工資出現明顯的上漲趨勢，政府稅收也持續增加。

然而，從GDP統計中也可清楚地看到，日本近期的經濟增長主要歸功于日元貶值和疫情后供給鏈正常化帶來的出口增長。內需依然疲軟，國內消費以及民間企業設備投資均未扭轉下滑趨勢。主要原因之一是，日元的持續貶值加劇了能源、農產品等進口商品的價格上漲，其漲幅超過了名義工資的上升率，使得日本國民普遍沒有經濟復蘇和收入增加的實感，難以安心消費。而低迷的內需導致企業不敢擴大在日投資，總體上日本依然沒有走出持續近30年的通縮困境。

面對上述經濟現狀，11月2日，日本內閣會議通過、公布了“為完全擺脫通縮的綜合經濟對策”。這一綜合經濟對策由以下5大支柱對策構成：

第1支柱：

保護國民生活免受物價上漲之苦；

第2支柱：

促進包括地方、中小企業在內的持續加薪，實現收入增加和地方經濟增長；

第3支柱：

促進有助于經濟增長能力強化和高度化的國內投資；

第4支柱：

克服人口減少難題，推進能將變革轉化為動力的社會改革；

第5支柱：

促進國土強軔化和防災減災等，保障國民的安全和安心。

這5大對策中，岸田內閣最想向國民展示的是第一支柱對策。其要點如下：

為了緩解因工資漲幅低于物價漲幅而產生的國民生活負擔，政府將實施僅限于2024年度的所得稅和住民稅減稅。具體而言，對交納這兩種稅的納稅人家庭，將減免其2024年度所得稅（人均3萬日元）和住民稅（人均1萬日元），合計人均4萬日元（約2000人民幣）。2024年6月開始實施。

岸田政府的定額減稅案并沒有獲得期待中的輿論支持。

為了緊急援助最受物價上漲困擾的低收入者，對于完全不用交納所得稅和住民稅的低收入家庭，將提供每戶7萬日元的補助，并在2023 年度內實施。加上2023年夏季前已經發放的3 萬日元補助，每戶低收入家庭將得到總額10萬日元的援助。

上述減稅和補助均由日本政府負擔。

出乎岸田內閣意料的是，這項向國民示好的定額減稅案（包括減稅、補助措施）并沒有獲得期待中的輿論支持。據《每日新聞》11月18-19日實施的全國輿論調查，反對減稅案的回答者竟占66%，是支持減稅案的回答者（占22%）的3倍！究其原因，有以下幾點：

1、促進消費的效果有限。這次減稅只限于一年，而且是從工資的源泉征收稅額中減額，與直接發放貨幣相比，很難感受到收入增加的實際效果。同時，由于跨年度實施，即時效果也較差。

2、制度設計上也存在一些漏洞。在上述減稅對象和補助對象之間，還存在兩類人：交納了住民稅但不用交所得稅的約500萬人，以及交納了住民稅和所得稅但納稅額低于減稅額（4萬日元）的約400萬人。如何對這900萬人及其家庭實施減稅或補助，沒有具體說明。

3、減稅面向絕大多數家庭（收入高于2000萬日元者可能除外，尚在討論中），支出總額大但人均受惠強度小。不是一項精準的消費促進對策，更像是一個籠絡人心的選舉前拉票手段。

4、雖然減稅和補助全部由政府負擔，但是其財源問題還未解決。岸田曾表示：這次減稅是2021-2022年度所得稅和住民稅稅收增加（約3.5萬億日元）的回饋。但增加的稅收實際上已經用于這兩年的財政支出等。更令國民不安的是，岸田內閣已經決定今后在增大少子老齡化對策的支出之外，還將從2027年開始把防衛費占GDP比重從現在的1%以內大幅提高到2%（歐洲主要國家水準）。這些新增巨額支出的財源均還沒有著落。鑒于日本的國債發行總額占GDP比重在7個主要發達國家中高居榜首，已經到達需要高度警戒的水準，日本國民擔心今后幾年大幅加稅不可避免。

日本國民擔心今后幾年大幅加稅不可避免。

以上原因使得日本民眾面對突如其來的“免稅”福利，高興不起來。大多人反而在懷疑岸田內閣提供這些小恩小惠之后的真實意圖及其政策制定能力。據NHK（日本廣播協會）報道，岸田內閣的支持率在11月份已經跌至30%前后，以減稅案為招牌的綜合經濟對策公布后，其支持率不升反降。加上近日以官房長官為首的數位內閣成員因卷入政治資金丑聞而辭職，12月12日岸田內閣的支持率已經跌至23%（不支持率為58%），成為2012年自民黨重新奪回執政權后的最低水準。

岸田內閣還能堅持多久？日本國內外都在拭目以待。

（作者為日本 亞洲成長研究所 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