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的話】

在前幾期解釋城市的專欄中，筆者介紹過城市的興衰周期性。從歷史的長周期看，人口增減依然是評價城市興衰的重要標準。本期專欄，筆者從美國縣級區域50年人口流動數據分析城市的興衰起落。研究顯示，押準產業，把握時機，對一座城市跳出周期律，改變命運至關重要。 

據最新報道，中國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已達65.2%，仍有較大提升空間。

那么城市化率達到70%又意味著什么？

美國用50年的時間，將城市化率從70%提高到82%。這背后，城市又走過了怎樣的興衰？ 

一、中美城市體系相似與不同

無論從人口還是面積角度，中美都是兩個大國，政治的層級體系也相對復雜。中國有省-市-縣-鎮的四級行政體系，美國也有州（State）-縣(County)-地方(Twonship)-社區(ward)四級體系。中國有自治區，美國也有各類保留地，但美國卻有大量的非建制區。

美國的縣作為其主要的第二級行政區，其權力范圍跟我們的地級市差不多。但是美國有3007個縣（3143個縣級行政單位），又與中國的縣級行政區相差不大（中國目前擁有2800多個縣級行政區），因此，平均行政地理范圍可能跟我們的縣域相當。

美國1970年代城市化率就達到了70%。學界普遍認為，城市化率達70%之后，城市化進入了發達體系和自我完善期。

從1970年代至今的50多年時間里，美國的城市化從70%提高到82%，即82%的人口居住在城市中。

因此，讀懂這50年美國城市的人口變遷對于理解城市化后期城市的興衰變化至關重要。 

二、走向收縮的美國城市

筆者從美國經濟分析局選取了美國3007個縣1972年到2022年50年間每隔10年的人口變化情況。

圖1的趨勢很明顯，美國有越來越多的縣走向“收縮城市”，1972-1982年間僅有658個縣人口減少，而2431個縣的人口增加。到了2012-2022這10年間，1607個縣的人口減少，而只有1502個縣的人口增加。

比如，紐約作為一個縣，其人口在1982年到1992年，1992年到2002年，2002年到2012年的人口分別增加了63000多人，69000多人，86000多人，而最近10年人口卻下降了45000多人。

舊金山也面臨相同的人口趨勢，最近10年人口下降了2000人左右。近10年人口擴張最大的城市是亞利桑那州的馬里科帕縣（即亞利桑那州首府鳳凰城所在的縣），每10年增長的人口都在50-90萬之間，增長的人口主要得益于擴張的知識經濟和增長的技術經濟。

圖1  每隔10年美國人口減少的縣和人口增加縣的數量變化
資料來源：筆者根據美國經濟分析局數據繪制

盡管近10年美國的城市中人口減少的縣已經明顯超過人口增長的縣，但如果把時間維度放大到50年內，美國人口增長的縣仍然是多于人口減少的縣。

在1972-2022這50年中，美國有1004個縣走向了收縮，卻有2085個縣的人口出現增長。兩波大的增長出現在1972年到1982年和2002年到2012年這兩個10年中。 

三、五大湖工業城市衰退

人口減少最嚴重的10個縣中，韋恩縣（Wayne,MI）靠近底特律。汽車等產業的衰退，過去50年該縣人口減少了89萬，相當于1/2。也就是說，過去50年間，每3個人就有1個人離開了這座城市。

第二位的凱霍加縣(Cuyahoga，OH)一般人未必熟悉，可是它的縣治城市克利夫蘭就聞名多了，位于五大湖之一的伊利湖南岸，與底特律隔湖相望。

過去50年人口減少了43萬，同樣第三位的庫克縣（Cook，IL）少有人聽說，但是它的中心城市芝加哥卻名聲在外，過去50年間人口減少了近40萬。

這三座城市是中部城市的代表，也是美國早期工業型城市成長的典范。他們的人口收縮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傳統工業經濟的沒落。

第4位縣治城市匹茲堡曾經被譽為“美國鋼鐵之都”。因此，在城市化后期，工業產量過剩導致經濟衰退是城市收縮的重要原因。

巴爾的摩縣（著名的巴爾的摩市其實不屬于巴爾的摩縣）人口減少與當前中國很多二三級城市的遭遇很像，周邊的省會城市或大城市吸引了較多的人口，導致大城市周邊的中小城市人口流失。巴爾的摩縣人口曾經一度因為巴爾的摩市中心的種族問題、犯罪問題嚴重，而導致大量人口向該縣遷移。現在巴爾的摩市重新變得宜居，而巴爾的摩縣出現人口外移。

這幾個衰退的城市幾乎都位于五大湖周邊，這再次印證美國工業為代表的中部城市出現了衰退。 

四、電子信息業、航天業、金融業引領新興城市

從人口增長最多的十個縣可以看出，其中有5個位于加州，說明加州在過去50年中無疑是美國發展最好的區域。洛杉磯縣（Los Angeles County）人口過去50年增加了266萬，河濱縣（Riverside）人口增加了近200萬，要知道，50年前濱河縣的人口僅有5萬。圣地亞哥縣（San Diego）人口增加了180萬，橙縣（Orange County, Texas）人口增加了161萬，都是百萬級的人口增量，相當于一座新城拔地而起。電子信息業、航天業的發展是這些區域人口增長的主要原因。

除了加州的城市擴張引人關注外，德州的發展也格外亮眼。比如哈里斯縣（Harris，TX）即休斯頓市所在的區域，過去50年間人口增加了近300萬。塔蘭特縣（Tarrant，TX）的人口增長也超過了140萬，其位于達拉斯-沃斯堡-阿靈頓都市區上，以前，人口一直被達拉斯所吸引，近20年，由于航空公司以及幾大金融業巨頭在此設立了總部，人口一度從達拉斯向沃斯堡轉移，成為德州人口增速較快的城市。

因此，從城市的擴張也可以看出，押準產業，把握時機對一座城市跳出周期律，改變命運至關重要。 

表 1  1972-2022年美國人口減少最多和增加最多的10個縣

資料來源：筆者計算

隨著數字經濟和綠色經濟的到來，城市發展的機遇與挑戰也一并到來，下一個50年，哪些城市會在這場角逐中勝出，又有哪些城市衰弱下去，讓我們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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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釋城市”專欄由上海發展戰略研究所戴躍華博士主持，關注城市科學發展的前沿趨勢，解釋城市科學以及城市中人類行為動力學的一般特征和規律，探究利用前沿城市科學理論優化城市治理的路徑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