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蕭何，敗也蕭何，為什么“軍事天才”韓信的結局如此悲慘？本期視頻，我們請上海師范大學中文系教授王弘治來講講“漢初三杰”中的韓信。

除了項羽以外，悲劇人物當中，最受人關注、最受人同情的就是韓信。司馬遷寫韓信，像函數曲線一樣波浪式的，剛開頭是很低的，后來一下子到人生的高峰，一下子又走下坡路。

所以我們對韓信的故事有很多的發揮，說他年輕的時候曾經受胯下之辱，還有成語一飯之恩，（說他）一開始當食客，別人看不起他，提前吃飯，不給他留飯食，最后餓得快不行了，走到河邊，漂母把自己的口糧省給他吃。寫的是非常底層的這種不幸，就是一種透骨的寒意。在秦朝這樣的末世，一個人完全混不出頭，突然地遇到了一個機遇，天下大亂，但是也沒分到自己一杯羹，別人都不重用他。項羽入了關中以后，韓信就投奔劉邦，想換一個老板試試，結果差點丟了性命，十幾個人連著一起斬首，他犯了一點小錯也要斬首，后來被劉邦的哥們夏侯嬰給救下來了。夏侯嬰把他推薦給蕭何，這一下子，韓信的人生的齒輪才開始真正地轉動了。

韓信

還有一個曲折的故事——蕭何月下追韓信，把韓信追回來，然后讓劉邦登臺拜將，使韓信一飛沖天，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用計渡過黃河，把魏國、趙國都打趴下了。劉邦在前線忙著跟項羽對峙，攻城略地的事全部都交給韓信了，所以說韓信的功勞是三分天下有其二，三分之二的漢朝的天下是韓信打下來的，功勞非常大。

劉邦當然對他不放心，甚至后來對他恨之入骨。問題就出在功高震主。劉邦幾次對韓信實際上動過疑心，其中有一次，是被項羽打敗的時候，（劉邦）直入韓信的軍營，而且不報自己的身份，別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直入大營奪了將印，這個時候韓信才知道漢王到營中來了。到了項劉決戰的前夕，劉邦要調兵，結果韓信這個人一點政治上的覺悟都沒有，他給劉邦寫了封信，說現在忙著管理，齊國這個地方很大而且人也不好管，所以請求能夠讓他暫時代理齊王的職位。劉邦一看，這就是趁他現在最危難的時候，跟他討價還價呢，當時氣得要罵娘，多虧了陳平、張良在旁邊把他按捺住，最后劉邦反應得快，面對著韓信的使者，一拍桌子，他說，你要當一個諸侯，就當真的，當什么臨時的，當什么代理，讓我封你為真齊王。所以就把韓信給招來。

但是韓信又不是忘恩負義的人，項羽在決戰前派人向韓信游說，你干脆就跟我和劉邦三分天下，鼎足而立，有什么不行的，你何必要屈從于那個劉邦呢？韓信卻說，劉邦對他（有恩），身上穿的衣服會直接脫下來給他披上，自己吃的飯也推過來給他吃，劉邦有什么他就有什么，這樣的恩情他是不能忘記的。

（韓信）這個人很矛盾，主要就是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或者更高層的決策上，不是非常的明智。雖然他是個戰略家，也是個軍事天才，但是在政治上，他是有點幼稚的，所以天下穩定了以后，劉邦就用陳平的計，把他騙到云夢給抓了，然后關在后車上押回長安軟禁起來，后來把他調去當楚王，之后楚王也削了，封為淮陰侯。

電視劇《楚漢傳奇》中的韓信

韓信被貶為淮陰侯，軟禁在長安，心氣卻很高，一般人看不起。別人呢，也不太敢去搭理他，知道這個人犯忌諱。唯獨樊噲（不一樣），他是劉邦的連襟，妻子是呂后的妹妹，他看到韓信畢恭畢敬，都是稱呼他為大王——雖然他已經不是楚王了。這個時候別人肯燒你這個冷灶，你應該對他心懷感激才對，結果韓信對樊噲撂了句什么話，他說：沒想到我現在都淪落到跟樊噲這樣的人為伍了。在這種境地之下，還撂這樣的話，這很危險。所以最后才有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這件事。

陳豨反叛，劉邦去平叛，他很害怕陳豨占據了強兵之地，這些人很難對付，所以劉邦自去平叛。韓信就跟自己的門客計劃把長安城里的罪犯放出來，然后襲擊未央宮、長樂宮，要把太子跟呂后抓起來。實際上這是付諸行動的一次叛亂，都在籌劃當中了，所以呂后敏感地意識到了：要跟韓信這個人硬扛，他們可能都沒有這樣的能力，那怎么辦呢？只能把對韓信有知遇之恩的蕭何叫出來，讓他去騙韓信說劉邦已經平叛了，大家都去朝賀，你也去吧。傳這個消息，就等于告訴韓信，先死了這個心，里應外合是不可能了，外部叛亂已經被平息了。另外，蕭何出面，韓信對他是有信任感的，雖然他自己不想去，但是蕭何還勸他：“你即使身體不舒服，也勉強去一下吧。”然后，韓信就去了。最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到了宮中（韓信）就被呂后的衛士抓起來，在鐘室當中就被殺了。

所以，韓信的一生很悲劇，不光是因為功高震主的原因，也有他自身性格的缺陷，甚至是有一點智慧上的問題。

《大家讀<史記>》，韓兆琦/譯注 蒙木/編按，文津出版社，2023年10月版

“漢初三杰”的命運，有三種不同的結局：蕭何勉強算善終；張良是我們現在躺平的祖先，他就徹底地不管任何事，偶爾勉強幫個忙，但是絕對不想親身參與其中，他退讓，所有的東西都不要，封的留侯這些榮譽對他來說還不如在家辟辟谷，修修道；只有韓信，他是具有很強的功利性，他說自己的母親在很窮的時候死了，他要給她留一片空地，讓一萬戶人家將來為他母親守禮，他有很強的建功立業的雄心，也是個人才，但是他最后的命運呢，讓人唏噓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