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理信息產業，給浙江德清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機遇。

這次到德清調研，不止一位受訪對象這樣對我表示。這種機遇體現在幾個方面。

“沒有這一產業，就不會有湖州莫干山高新區。全國縣一級的高新區僅有三個，莫干山高新區就是其中之一。”

除了國家級高新區成功落戶，伴隨這一產業的發展，也將國際元素傾注進了這座城市。用湖州莫干山高新區地信發展中心主任湯獻國的話來說，地理信息產業讓德清從過去的“農村娃娃”變成了“國際娃娃”。

與此同時，地信產業也促進了德清產業的轉型升級，讓德清從2011年就提出的轉型發展落了地。

招牌已經打響，但德清地信小鎮依然在奔跑。也是這種奔跑，讓德清的未來充滿想象。

此行德清，有三個問題得到解答。

其一，在園區產業和企業的發展方向上，深度與寬度的關系究竟是怎樣的？

從深度順利拓展寬度，德清地信小鎮無疑提供了一個優質樣本。這其中，就涉及一個問題，深到何處可以開始延展新的增長點。

我想，這與產業類別恐怕有一定關聯。從制造業來說，往往是一米寬百米深，需要長久的沉淀和積累，精和專是最大的特點，很多企業專注在打井，井打得很深。而部分隨著設備、生產能力的提高，技術壁壘逐漸降低的領域或者偏向服務的領域，尤其如果可以和其他技術結合煥發新生機，是可以在發展積累到一定階段，橫向延展，挖掘技術的新應用場景和市場新增長點的。

為何德清的地信產業能夠保持生命力？在我看來，德清地信產業的發展，最突出的特點，就是專注的基礎上“變化”，有明確方向的更新。

從2011年提出轉型升級到地理信息產業框架搭建到園區成型壯大，再到近些年的進一步培育“地信+”生態，從最初的懵懂，到摸著石頭過河，到找到自身的發展模式，到如今清晰富有規劃的發展思路，德清的地信小鎮趟出的這條路，背后有著貫穿始終的邏輯，那就是經過前期充分調研研究，找準正確方向后，朝著方向篤定前行，與此同時，隨時關注不斷變化的市場，及時響應學習進步。這看似簡單，實則對政府部門、企業單位，都提出了堅守卻不失靈活、專注又不缺機敏的素質要求，需要保持學習，保持進步。而這，并不容易。

其二，其他地方能否復制德清的地理信息小鎮？

“建設之初應該是能夠復制的，但發展到現在，要復制已經比較困難了。”

多位接受采訪的政府官員和企業家對我說，需要天時地利人和。除了聯合國相關機構的稀缺資源、德清的區位優勢等，我想，這種難以復制，還因為，參與建設德清地信小鎮的干部始終堅持著創業精神，只有在干事創業氛圍下，一件件小事一處處細節才會思考到位執行到位，并形成良性循環與積累。

從做事、交流的細節，企業會觀察政府。

“企業有時候也很靦腆，政府主動之后，就良性互動了。以前我們這個行業是小測繪，現在是百花齊放。”浙江南方測繪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陳述告訴我，德清政府是主動型，會問企業今年對人才的需求是怎樣的，打算去哪所高校去招什么樣的人，也會舉辦一些產業對接會，為企業搭建平臺。政府的服務意識，讓企業有地位有安全感。

而楊為琛就是參與了地信小鎮企業周末爬山活動的企業家之一。

“入駐園區后，管委會看企業長期駐守德清，就發起企業家們周末爬山活動，活動持續了近10年。”浙江國遙地理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是首批入駐地信小鎮的地信龍頭企業，總經理楊為琛告訴我，最初能夠促成企業落戶，一定是綜合因素。

國遙大廈。受訪者供圖

“和這邊的官員打交道下來，他們是比較務實的。交流過程中傳遞的信息，不是吹牛的，能看到決心，真正將這個產業當成事業去做，有詳細的規劃，政策制定精準，事后及時兌現。而且德清轉一圈下來，市容市貌和民風都讓人比較舒服，社會很和諧。”

這樣一項事業能否做成，對于當地百姓的影響也會很大，不夸張地說，地信產業的發展背負著當地百姓的期望。

2011年，地信小鎮所在地還是一片稻田與農房。為了配合地信小鎮建設，宋村村實施了整村的房屋拆遷和土地征用。現任舞陽社區書記周鋒告訴我，剛開始拆遷的時候一部分老百姓還比較抵觸，不愿住26層的高樓。隨著道路管網等基礎設施水平的提升，環境變得更好，周邊學校配套建設起來，老百姓的幸福指數也大幅提升。

如今，宋村村撤村建居后成為舞陽社區的一部分，所在地變成了小鎮中心，小鎮的發展也為村民的居住條件帶來了改善。

“原先不理解，因為農村老房子更大更寬敞，但現在都習慣了，上下樓都有電梯很方便。拆遷后成了城里人，吃好晚飯都會去鳳棲湖邊上散步，以前干活回家后洗洗早睡了。沒想到小鎮發展得這么快，給我們的生活也帶來了巨大的變化。”德清舞陽街道的居民告訴我。

舞陽街道成校無人機駕駛興趣培訓活動，居民可以免費參加。受訪者供圖

干事創業，愿意為這項事業付出心血，這會體現在相關政府人員日常的做事、交流細節上，這種細節會傳達到被服務的企業。大方向確定以后，正是這一處處的細節，影響著最終的結果，而這結果，也會影響當地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

其三，如何理解初期政府起主導作用的科技產業小鎮的發展？

很明顯，在起初謀劃打造地信產業時，政府起到了決定性作用，這是否意味著，這只有形的手干預了市場本身的運作？

帶著這個疑問，我請教了浙江省測繪與地理信息局原局長陳建國，作為十多年前謀劃打造浙江省地理信息產業的主政官員，他說，政府的努力還要得到企業的認可，企業才會愿意來，這是毫無疑問的。

“最終產業能不能發展，起作用的還是市場的力量，但在這個過程當中，政府這只有形的手也同樣重要。在該作為的領域，政府職責還是要履行要注重。打造好的營商環境、投資環境，創造高水平的平臺，這些都是政府能夠做的。讓企業在這里實現自己的價值，創造利潤，這很重要。”

但最終，還是需要市場的認可。“我們前期做了這么多的工作，最后都是為了營造一個好的營商環境，好的發展環境。讓企業來這里有錢賺，企業要有充分的利潤，才會經營下去。”

從無到有，一點點開拓出來，這樣的階段，政府與企業的交往是頻繁和密切的。在這一過程中，雙方之間交往的尺度應該是怎樣的？

陳建國說，不要怕和企業接觸，該接觸的還是要接觸，企業有困難要幫他解決困難。

“政府是為企業服務的，什么都不敢干怎么行？企業是社會最主要最有活力的細胞，企業這個細胞活了，國家才能發展好。做企業也不容易，所以政府很多方面要體諒企業，支持企業。他們有困難的，我們要來幫助他們，要接觸。但要擺在明面上，哪些地方是可以做的，哪些地方是不可以做的，這個規矩得搞清楚。”

此外，陳建國說，“政府要起到恰到好處的作用。另外，該監管的也要監管，不能無序發展，否則就形成不了公平的市場競爭關系、公平的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