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源：Kabini Amin / 中外對話海洋

馬爾代夫中部印度洋環繞的拉穆環礁，七臺小型錄音設備被安置在水面下幾米的珊瑚礁中，捕捉海浪的聲音。這些錄音可以成為令人舒緩的天籟，不過實際上科學家們正在利用它們來拓展海洋保護的前沿。

總部位于拉穆的馬爾代夫水下倡議組織（Maldives Underwater Initiative，簡稱MUI）的海洋生物學家兼研究協調員杰斯·霍奇（Jess Hodge）解釋說，這些聲音中可能會有?？l出的咔嗒聲，天使魚振動魚鰾發出的低沉聲音，或者是鼓蝦發出的劈啪聲。該海洋保護倡議由總部位于環礁南部度假村的拉姆島六善酒店（Six Senses Laamu）發起。

霍奇說：“除此之外，還有魚類進食的聲音和叫聲。”她補充說，其中一些聲音是人耳聽不到的。

霍奇說：“正是這種不同聲音的組合構成了珊瑚礁的聲景……我們是第一批真正聽到馬爾代夫魚類叫聲的人。”

在MUI和布里斯托大學（University of Bristol）海洋生物及魚類生態學家史蒂夫·辛普森(Steve Simpson)共同主導下，珊瑚礁生態學家之間進行的一項新的合作正在用這種特別的錄音來更好地區分健康珊瑚礁和需要支持的退化珊瑚礁。

霍奇說：“你可以用這個聲景來衡量生物多樣性?！崩?，她解釋說，聽到的鼓蝦聲音越多，珊瑚礁就越健康。

科學家們還希望通過水下揚聲器播放健康珊瑚礁的聲音，引誘物種回歸，從而利用聲景技術讓退化的珊瑚礁重現生機。

世界各地健康的珊瑚礁為100多萬個物種提供了棲息、覓食、產卵和育兒的場所。它們還在為附近居民提供食物和生計方面發揮著關鍵作用。它們保護著海岸，并通過潛水和浮潛為旅游業提供了豐富的賺錢機會。

然而，包括污染、過度捕撈、珊瑚采挖和海洋溫度上升在內的多種威脅讓它們處于危險之中。

辛普森說：“我們知道珊瑚在本世紀面臨著真正的麻煩，任何增加珊瑚礁生存機會的事情都是有價值的?！?/p>

他解釋說，在2015年和2016年，大堡礁部分地區的珊瑚因高溫白化的慘劇舉世皆知。這種白化會導致珊瑚礁退化、容易死亡，并能殺死生活在珊瑚礁復雜結構中的物種。

白化的珊瑚（2017年攝于大堡礁）。造成這種大規模白化現象的主要原因是海水溫度異常升高導致珊瑚熱應激。圖片來源：Jurgen Freund / Alamy

辛普森說：“珊瑚礁安靜了下來。第二年的聲量大約是原來的四分之一，因為大多數發出聲音的動物都不見了?！?/p>

通過聲音監測并恢復珊瑚礁

回到馬爾代夫。上文中所說的團隊用錄音設備監測了六成受2016年珊瑚白化影響的馬爾代夫珊瑚礁的恢復情況，并確定哪些可能需要支持。面對厄爾尼諾現象的到來，該團隊計劃開展同樣的工作。厄爾尼諾是一種導致海水溫度升高的氣候模式。海水變暖會導致珊瑚驅走共生藻類。珊瑚的生存需要藻類，但它們走了就不一定還能回來。

該團隊通過當地珊瑚礁的聲學記錄能夠了解哪些區域很健康，哪些區域已經受損?；羝嬲f：“如果有的珊瑚礁對白化有抵抗力，我們希望了解它們的生物聲學特征。如果我們看到不幸受到更嚴重打擊的珊瑚礁，那么我們希望看到生物聲學水平的緩慢恢復。”

過去，評估珊瑚礁的破壞情況需要潛水員對其進行短期的視覺評估。維多利亞大學（University of Victoria）及“斯泰爾斯集團水下聲學”（Styles Group Underwater Acoustics）負責人、海洋科學家馬修·派恩（Matthew Pine）說，現在，無論天氣狀況如何，都可以全天候收集錄音。

對于那些受到破壞的珊瑚礁，可以采取干預措施。

研究人員可以安裝水下揚聲器來播放健康的珊瑚礁聲音，從而吸引海洋動物前來，讓生態系統恢復生機。辛普森說：“我們實際上是在把動物叫到安全的地方，但如果沒有額外的聲音，它們就找不到這些地方。這個過程被稱為聲學富集，它能夠加快珊瑚礁恢復的速度?！?/p>

另外一個促進恢復的辦法是將人工養殖的珊瑚放回到珊瑚礁。霍奇解釋說，很大一部分珊瑚幼蟲在受精后在試圖返回珊瑚礁的時候死亡?！八晕覀儎倓傋隽艘豁椞剿餍匝芯浚覀儾杉艘恍〔糠之a卵樣本，并進行了非原位受精，然后將它們安置在一個小水箱中，最后將其種植在珊瑚礁上?！?/p>

MUI還就如何管理船只和建設噪音與拉穆環礁當地的主管部門進行了交流。辛普森說，只需降低船速或改變路線，就能給自然聲學世界和海洋生物提供更好的生存機會。

馬爾代夫之外   

MUI并不是唯一一個使用聲音來幫助海洋及海洋生物的組織。

生物聲學的概念由來已久。上世紀60年代，錄音設備的改良為科學家們開辟了新的機遇。作為一個研究領域，生物聲學也更加成熟。

20世紀90年代，科學家們開始在鯨魚身上安裝無線電設備，以記錄它們的聲音，以及它們游經水域的水深和水溫。辛普森說，人們可以通過這種方式研究動物如何交流，包括那些生活在深海中的動物。

1955 年，生物學家威廉?謝維爾（左）正在聆聽鼠海豚發出的聲音。謝維爾是海洋生物聲學領域的先驅，他在1949 年第一次錄下了鯨魚的聲音。圖片來源：? Woods Hole Oceanographic Institution

派恩說，近年來，海洋生物聲學工作“呈指數級增長”，這主要歸功于技術的進步。

科技的進步讓研究人員能夠對南大西洋和北太平洋的海盆進行聲學研究，能夠在香港監測中華白海豚，能夠研究珊瑚礁的聲音對幼蟲的吸引力。

最近，生物聲學正成為一種重要的保護工具，幫助監測氣候變化對水下生物的影響。

世界自然基金會鯨魚和海豚保護倡議的全球負責人克里斯·約翰遜（Chris Johnson）說：“被動聲學監測是一種非常有價值和成本效益的保護管理工具，可以為保護面臨風險的種群提供政策建議?！?/p>

他說：“它可以提供分布、豐度、種群密度、群落組成、生理狀態、隨地區或時間變化的趨勢等信息，甚至可以用作衡量生物多樣性豐富度的指標?！?/p>

在加利福尼亞沿岸，世界自然基金會結合聲學和測繪技術來預測藍鯨和長須鯨的出沒，并向船只發出警報，以防止發生致命碰撞。在北極，加拿大野生動物保護組織（Wildlife Conservation Group Canada）正在監測白鯨和北極鱈魚，為保護政策提供信息。在新西蘭，監管機構正在使用生物聲學來評估基礎設施項目的噪音，以努力減少對動物的影響。

展望未來，辛普森說，他希望生物聲學能在保護全世界的珊瑚礁和其他海洋生物方面發揮重要作用。他說：“我希望看到退化的珊瑚礁重新煥發生機，在我們使用了新工具（如聲學富集）的地區更快地恢復。我希望五年內能回珊瑚礁去看看這項研究帶來的益處?！?/p>

本文首發于中外對話海洋。

■ 麗貝卡·L·魯特，英國記者，常駐泰國曼谷。她有全球發展和氣候變化新聞背景，在紐約、倫敦和巴塞羅那生活和工作期間，為各種出版物撰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