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中新網援引日本共同社報道，當地時間10月24日，日本政府在內閣會議上決定，起用駐印度尼西亞大使金杉憲治出任駐華大使，接替現任駐華大使垂秀夫。這一人事調整正值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5周年紀念之際，也是兩國關系處于十字路口的關鍵時刻，因而備受關注。

對此有日本媒體分析認為，“非中國專家”出任駐華大使，是希望突破目前中日關系停滯不前的僵局，日本政府希望對金杉憲治的任命“有助于穩定與中國的關系”。而日本這一分析，明顯隱喻的就是當前在中國擔任大使的“中國專家”垂秀夫，他雖熟悉中國事務且在華人脈廣泛，但卻常以強硬姿態展開對華外交，因此也有不少爭議。

“當前日中關系面臨重大挑戰。正是在這樣的時刻，雙方應該基于共識借鑒過往的智慧，尋找突破口。”10月25日，即將卸任的垂秀夫在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舉辦的“中日關系與國際秩序”紀念《中日和平友好條約》締結45周年國際學術研討會上引用《論語》說，“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句話指出了他眼中當下中日關系所存在的問題——缺乏戰略思維。

垂秀夫10月25日在學術研討會上講話。 中國社會科學院 資料圖

2020年11月到任的垂秀夫出自日本外務省的中文研修班（China School），從事與中國相關的外交工作將近40年，在華擁有廣泛的人脈網絡，被視為“中國通”。上任之初，他曾在接受澎湃新聞專訪時被問及如何扭轉日本人對華情感惡化時，直言“希望中方能夠好好研究”。去年9月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之際，他再度接受澎湃新聞專訪，就中日關系表示“當前不是一種理想狀態”，希望“雙方各讓一步，留出空間”。

相比前幾任日本駐華大使，垂秀夫的任期略短一些。日方任命的新駐華大使金杉憲治比垂還要年長2歲，今年64歲的金杉憲治從事外交工作已經40年，歷任日本駐美大使館參贊、外務省亞洲大洋洲局局長、負責經濟事務的外務審議官等。不像前兩任“知華派”大使，金杉憲治并非出自中文研修班，履歷中直接對華外交的經驗較少。但是，之前也有多位并非出自中文研修班的日本外交官被委派為駐華大使。

金杉憲治。 日本駐印尼大使館網站 圖

中國社會科學院日本研究所副所長呂耀東對澎湃新聞（www.kxwhcb.com）表示，日本過去通常任命“知華派”做駐華大使，現在選擇一位熟悉對美事務和東南亞的大使，與國際環境有很大關聯性，尤其與日本如何落實其印太戰略有關。很難判斷金杉憲治就任大使后能否改善中日關系，現在兩國間存在的問題很多，包括核污染水、臺海、日美同盟對華問題等。日本政府發布的新版安保戰略三文件中將中國定位為“迄今最大戰略挑戰”，他上任后是會進一步落實這種對華定位，還是會從區域合作和地區共同利益的角度去落實RCEP，“要打個問號”。

新大使承載的期待

作為日本外交官，進入外務省后必須選擇學習一門外語，在進入中文研修班后，多數會有從事對華工作的經歷。但歷任駐華大使中，并非全都出自中文研修班，例如2010年以日本首位民間人士身份被任命為駐華大使的丹羽宇一郎，2012年上任的駐華大使木寺昌人。金杉將是約7年來首位并非來自中文研修班的駐華大使。

日本外交相關人士透露，從外交經驗來看，擔任過外務省亞洲大洋洲局高官且出身于中文研修班的外交官有駐新加坡大使石川浩司和駐柬埔寨大使植野篤志，但他們都剛剛上任不久。目前中文研修班出身的外交官中可能沒有合適人選可以出任駐華大使。

金杉憲治1983年進入外務省，從履歷來看，熟悉對美事務。他在外交政策局和北美局都有多年工作經驗，曾在日本駐美使館擔任過參贊，2016年出任亞洲大洋洲局局長后，與美國朝鮮政策特別代表曾多次接觸，商討朝鮮核問題。另一方面，他還先后擔任過外務省經濟局長和負責經濟工作的外務審議官，對經濟問題也并不陌生。2020年11月，在垂秀夫出任駐華大使時，金杉出任駐印尼大使。

呂耀東指出，金杉對美國事務很了解，從日美同盟的角度來講，可以考慮日本在東亞地區的戰略部署中如何處理對華關系。而且，他出任過駐印尼大使，東南亞是日本印太戰略的重要支點，同時東南亞國家以及東盟與我國的關系非常緊密，他可以基于對東南亞的了解來看待中國“一帶一路”的構想推進。所以，他或許可以從大國競爭的角度去探討處理中日關系的新方式。另一方面這位大使懂經濟，在《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RCEP）生效后，他對推進區域經濟一體化必定有自己的見解。

值得關注的是，金杉是一位擅于利用媒體宣傳的外交官，在社交媒體和傳統報刊的發文頗多，從日本駐印尼大使的官方instagram來看，今年以來他幾乎每周都會發帖，不僅是公務內容，還包括當地美食分享，頻頻曬出自己在印尼媒體上的投稿和相關報道。

7月6日，金杉憲治在辦公室品嘗印尼菜肴Mie ayam。 社交平臺截圖

3月1日，金杉憲治在印尼本土餐館品嘗當地美食“萬鴉老菜”。 社交平臺截圖

研究日本政治外交史的日本防衛大學前校長、五百旗頭真對澎湃新聞表示，新大使雖然不是來自于中文研修班，也仍然可以活躍在中日之間。有很多非中文研修班出身的外交官從事對華事務，比如現任國家安保局長秋葉剛男，出自英語研修班，2006年出任外務省亞洲大洋局中國蒙古課長，打破了中國學派外交官擔任此職務的不成文慣例。

“新大使的首要任務是推動首腦會談。”五百旗頭真指出，目前對兩國關系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在于國家高層，很多事大使無法做出決策。現在日中關系遇到棘手的問題，希望能夠一起妥善處理。

岸田政府的對華外交動向

如今的日本政壇，“知華派”越來越少，尤其在日美同盟強化的背景下，缺乏來自“知華派”的對華友好發聲。日本前外相林芳正2021年11月上任后立即辭去“日中友好議員聯盟會長”一職。他稱此舉是為“避免無端的誤解”，還曾解釋自己“知華”但不“媚華”，輿論認為其擔心被貼“親華”標簽。這一舉動折射出“知華派”在日本政壇的現狀。

林芳正辭去“日中友好議員聯盟會長”會長一職以來，在約一年半的時間中，該會長之位一直處于空缺狀態，直到今年4月，已經84歲高齡的日本自民黨前干事長二階俊博出任會長，他表示“希望在不遠的將來可以訪華。”

呂耀東認為，日本政壇的“知華派”人才匱乏，像二階俊博在黨內的地位已經下降，包括和自民黨聯合執政的公民黨也沒有真正起到對華友好的作用。日本首相岸田文雄上臺之初，我們一度對他有過期待，因為“宏池會”曾對華友好，但是他在一些重大敏感問題上比前首相安倍晉三走得更遠，不能用經驗主義來做判斷，只能用現實利益來看日方的外交行為。

岸田目前領導的自民黨內派閥“宏池會”原本是對華相對友好的溫和派，但是岸田上臺后，多次與美方一同強調“維護臺灣海峽的和平與穩定”，還在去年新版“安保三文件”中將中國定位為“迄今最大戰略挑戰”。 對此，中國外交部發言人當時表示堅決反對，并稱已通過外交渠道向日方提出嚴正交涉。

另外，日韓關系改善，美日韓深化安全合作也顯示出了對華針對性。今年8月，美日韓首腦在美國戴維營舉行會晤，加強三方安全關系。新華社報道稱，此舉進一步拼湊與日韓兩國的“小圈子”，鼓動陣營對抗。

日本慶應大學綜合政策學部教授加茂具樹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表示，日本以日美同盟為核心展開外交，所以現在加強與韓國的關系很重要，而對華外交存在困難，但是不意味著日本在疏離中國，如何穩定對華關系仍然是日本外交極為重要的課題。

“或許在中國方面看來，日韓美已經站在一個陣營，正在向中國施壓。但是實際上，日美對外交政策的思考方式不同，對華看法也不同，為了進一步推進日本外交，日本會深化與美韓的關系，但是不會與中國形成對抗。”加茂具樹認為，事實上，現在日中雙方可能都認為對方不重視兩國關系，更重要的是對美關系，這是問題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