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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唱會市場一票難求背后:有沒有平臺截胡?誰推高了票價?

2023年9月2日,遼寧沈陽薛之謙演唱會,場外觀眾手拿門票拍照留念。 本文圖片均來自視覺中國
“以前我們想看演唱會,朋友圈問一問,總能拿到主辦方的贈票或工作票,今年,不怕你笑話,我們也買不到原價票。”一位在演出行業工作多年的人士說。
“陳奕迅11月上海站演唱會,980元的票代拍費1300元,共2280元。非代拍,直接出票,2580元的內場加價2900元,共5480元。”這是黃牛向澎湃新聞記者提供的陳奕迅演唱會的報價。
演唱會門票難搶,成為今年各大型演唱會的常態,“搶票”“退票”“黃牛”等詞語頻繁出現在歌迷的吐槽聲中,那些位于“金字塔尖”的明星演唱會門票,通常可溢價一倍到十倍不等,線下演出市場復蘇幾乎成為行業共識。
消費者普遍關注的“高價”演唱會門票背后誰在賺錢?是市場法則下的供需失衡,還是人為的推波助瀾?
門票被票務平臺“截胡”?
明星演唱會的重啟是今年演唱會市場回暖的引擎,今年的熱門演唱會包括周杰倫、五月天、陳奕迅、薛之謙、張學友、張杰、TFBOYS等。

2023年10月13日,上海體育場,周杰倫2023嘉年華世界巡回演唱會上海站激情開唱,
據中國演出行業協會票務信息采集平臺數據監測,自一季度大型演唱會和戶外音樂節集中開票,該類型演出2023上半年熱度持續上升。今年上半年,大型演唱會、音樂節演出506場,票房收入24.97億元,觀眾人數550.10萬人次。而在三季度的國慶期間,大型演唱會、音樂節演出場次121場,票房收入5.41億元,觀演人次83.66萬人;該類演出票房占比為市場總量的27%。
總體數據來看,2023年上半年,全國營業性演出(不含娛樂場所演出)場次19.33萬場,與去年同比增長400.86%;演出票房收入167.93億元,與去年同比增長673.49%;觀眾人數6223.66萬人次,與去年同比增長超10倍。
一位操盤了兩次音樂節活動的人士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有的明星可能一年干了過去十年的生意,有熱度,自己又挺勤奮的,演唱會一場接一場。”
明星熱度不同,黃牛票的價格也不同,對于11月即將在上海開唱的陳奕迅、五月天,黃牛代拍費基本在700元以上,10月底在咸陽開唱的林俊杰,黃牛向記者給出的報價,即便是離舞臺較遠的看臺,代拍費也需1000元。
在記者的采訪中,黃牛們只愿報價,討論有利于訂單成交的問題,對于票務的來源并不愿多談。有黃牛稱:“實名制錄信息,你提供身份證、與大麥綁定的手機號,演出票會錄到你大麥的票夾里。”也有黃牛笑言:“畢竟主辦方是我的恩人,只能偶爾調侃,其他我不適合說。”
門票難搶,歌迷們首先將炮火對準了票務平臺和“黃牛”,質疑大麥、貓眼等平臺的內部管理,演唱會的門票是否被票務平臺“截胡”。

2023年6月1日,北京,鳥巢五月天演唱會現場。
上半年的“門票保衛戰”較出名的是五月天北京鳥巢演唱會,共計6場演唱會,規模超過30萬人,官方售票平臺為大麥、貓眼、紛玩島,而在官方渠道售出的20萬張電子門票中,大部分電子門票發生了“轉贈”行為,這被認為是黃牛票的主要來源。屢上熱搜后,主辦方華樂非凡在官方微博發文否認和“黃牛”勾結的傳聞。
下半年的周杰倫上海演唱會,黃牛在演唱會的前一天集體退票的消息登上熱搜。因門票實名制入場,需人臉識別,可退但不得轉贈及轉售,黃牛只能在演唱會的前一天“止損退場”。
一場演唱會的票務分配機制是怎樣的?為何歌迷搶不到,黃牛票卻充足?官方售票平臺是否截胡了一部分票?
在記者的采訪中,大麥與貓眼方面均稱不方便談此話題。大麥的客服人員向澎湃新聞記者表示,針對黃牛,平臺已經采取了流量清洗、智能風險監控等技術手段做防護,“每場演出的票確實只有一定的數量,大家只能拼網速、拼手機、拼網絡環境。”
對于平臺是否會內部保留一部分票,一位貓眼的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我們內部不會預留票。”
作為二級市場售票平臺,摩天輪也受到“炒票”質疑。對此,摩天輪票務CEO劉斅向澎湃新聞記者表示:“基本上我們平臺90%的節目是打折的,頂流明星的票相對而言并不多。平臺本身不參與經營和定價,售價是商家來定,對于商家,我們是有資質要求的,對于資質過期或資質不合規的,會清退。另外,其實對于天價票這種違背客觀經濟規律的現象,我們也深惡痛絕。”
高價票的背后
值得注意的是,今年9月,文化和旅游部、公安部于聯合印發了《關于進一步加強大型營業性演出活動規范管理促進演出市場健康有序發展的通知》,要求演出舉辦單位面向市場公開銷售的門票數量比例由原來的70%提高到85%,對其余15%的門票,要求在演出前24小時進行個人信息綁定,做到“實名綁定、實名入場”。
“除了官方售票,主辦方也會預留一部分票,比如工作票,還有回饋給品牌商贊助的權益票,一部分黃牛票可能是從工作票及贊助票流出。”肖陽在演出行業十多年,經歷過疫情期間的行業低谷,也經歷了今年的行業復蘇。“我們現在在做舞臺劇,還在內測階段,沒公開售票,劇院旁就有人在賣加價的觀摩票了。”
在肖陽看來,票也是商品,“能炒球鞋,為什么不能炒門票?當然,黃牛票未必都是全價票或加價票,也有打折票,大家看到的都是金字塔尖的明星,他們占據了大部分輿論。”
另有一位票務公司的從業人士告訴澎湃新聞記者,演出票除了給票務代理,主辦方或者承辦方也會給黃牛一些票,票房不好能適當保底。
不過,也有分析人士指出,以今年演唱會的熱度,贊助商拿票很難,“以前,七八萬人的體育場開演唱會,可能有一半的票是送的,今年這種情況基本不存在。不管是股票,還是門票,背后都有炒手。”艾媒咨詢創始人兼CEO張毅向澎湃新聞記者直言,“老百姓看到的是黃牛,黃牛背后的人是誰?誰手里有大量的票、誰得利,那誰就有炒的動力。”
艾媒咨詢數據顯示,2023年,中國演出市場規模預計將超過900億元。
一場演唱會能賺多少錢?
“綜合來看,演唱會的產業鏈從IP、經紀公司、主辦方、票務平臺再到用戶,成本包括藝人的出場費、場館、音箱設備、票務銷售成本,收入主要是票房收入和廣告收益。”肖陽告訴記者,在與藝人合作方面,一種是藝人參與其中,共同投資,巡演后按收入比例分給藝人,還有一些藝人是公司操盤,拿固定演出費,“基本咖位大的藝人是要分票房權益的。”肖陽說。

2023年8月6日,西安,TFboys出道10周年演唱會現場。
據第三方抽樣調查統計數據顯示,TFBOYS十周年演唱會單門票收入就有3576萬元。另據媒體統計,按在售演唱會的平均票價計算,周杰倫、五月天、薛之謙、蔡依林等多位頭部歌手單場演唱會票務收入大約都在3000萬元以上,其中,部分場地容納量在6萬人左右的演唱會,單場票務收入預計在6000萬元上下。而周杰倫在上海開唱的四天,總票房超2億元。
疫情時壓抑的消費需求要釋放,而當演唱會、音樂節遍地開花時,也并非所有人都能躺著賺錢。
“一個項目差不多準備半年,連開兩天,能容納7萬人,耗資二三千萬,最大的成本是藝人出場費,其次是我們的舞臺舞美、應急保障、工作人員等。”潘林原本在國外做跨境電商生意,疫情期間回到國內,今年年初,演出市場復蘇,潘林也投身其中,辦起了音樂節。
談及演唱會及音樂節的收入模式,潘林告訴澎湃新聞記者:“主要是票房、贊助、現場的二次消費,我們超半數的成本花在了請藝人上,票房收入與他們無關。”
投入半年精力,第二次操盤音樂節,潘林預計其收入還是無法覆蓋成本,“一是除了我們的活動,周邊城市有三四場同時在開,起不到虹吸效應,大家時間都撞車,都賣得不好。所以不要光看說演出市場復蘇多么好,大家多么賺錢,‘井’噴之下,大家都很‘卷’。”
潘林表示,做演出是一次性成本投入下去,能回收多少主要看票房,票房不佳,花銷成本沒控制好,可能就虧。談及是否會繼續辦音樂節,潘林坦言,沒有想清楚,今年的行情他已經看不懂了,“連虧兩場,也許這就是創業的代價,我還在交學費。”
“從我們的感知來看,演唱會這個品類確實在復蘇,火爆的程度在輿論上也可以看到,但其他品類的復蘇趨勢感知還不明顯,”摩天輪票務CEO劉斅在接受澎湃新聞記者采訪時說。
對于高價票背后是市場法則下的供需失衡,還是人為的推波助瀾,劉斅認為,從經濟學角度來看,價格的波動背后反映了供需關系,“幾百萬人搶十幾萬的票,這肯定是供需失衡,但也有很多演出在打折,這何嘗不是供需失衡的體現呢?線下演出不像電影,電影你多排片就好,但演唱會是藝人就這個時候來,場館只能容納這么多人。”

對于演唱會市場接下來能否延續火爆態勢,上述采訪對象大部分持保守態度,認為有票房號召力的藝人不多,藝人不會一直不停地開下去,而歌迷也不會永遠只看周杰倫、陳奕迅。
(應采訪對象要求,肖陽、潘林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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