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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在肯尼亞的一夫多妻家庭是怎樣的體驗?
文|中南屋 Luisa
Elizabeth大概是我在內羅畢遇到的所有人中家境最好的一位女性。她的父親有四任妻子,14個孩子,而她是二太太的二女兒。對于當地采取傳統婚姻形式的家庭來說,擁有四個妻子并不算什么奇事。比如Elizabeth的叔叔,甚至有19位妻子。
盡管早已了解過當地的風俗,可在遇到Elizabeth之前,我還未真的遇見過生長在這樣的家庭的女孩。所以在聽到她介紹完自己家庭的時候,我對她的生活產生了前所未有的好奇心。
Elizabeth的父親生在一個當地的部落里,因為成績優異,在本科的時候拿著全額獎學金去了美國。這樣的學習經歷讓他在回國之后輕易地拿到了一份理想的工作,后來他在內羅畢定居,開始了自己的事業。可能也是出于自己經歷的影響,他一直希望自己所有的孩子都能夠在歐美發達國家學習甚至定居,還為孩子們定下了讀PhD(博士)的目標。
然而,他的14個孩子中,只有極少的幾個按照他的想法選擇了人生的路徑。
Elizabeth的眾多兄弟姐妹中,真正讀到了博士的只有大太太的一個兒子,他后來成了一名醫生。而除了四太太的孩子們在英國讀書以外,其他大多都在內羅畢的大學完成了本科或Master(碩士)的學業。
她的兄弟姐妹中,有醫生,有工程師,有在政府部門工作的政府官員,也有像她這樣,學習法律后,轉行走進了藝術事業的女性。驚訝于她兄弟姐妹們的行業之廣,我甚至對她調侃地說她的家族進入了這個國家的各行各業。

我好奇,問她,這四位太太和她的十四個兄弟姐妹關系如何,她放下咖啡杯,撇了撇嘴。據她說,她與這十幾位親人并沒有因為血緣的原因而關系親密。他們以前每年會因為父親的要求聚在一起幾次,互相打個招呼,說幾句話,然后聚會散了便就各回各家。她說著,還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個假笑。這不禁讓我想起了過年見親戚,被爸媽拉著招呼人的時候,臉上露出來的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容。
不住在一起,加上每年只見幾次,有些親人遠在國外,鮮少的交流讓Elizabeth對這些血緣親人的了解甚微,她并不知道四位太太的孩子們具體有多大,工作是什么,現在定居在哪。這樣尷尬的家族聚會在2008年她父親去世的時候停止了。自此,她與其他太太的家庭走動變得更少,除了與自己來自同一個母親的兄弟姊妹,與其他太太家的親人也沒有什么聯系。
因為傳統婚姻習俗的原因,肯尼亞至今還有不少一夫多妻的家庭。可能是因為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有眾多不便,加上妻子之間難免會有爭端和妒忌,妻子們彼此通常不住在一起。
“They will kill each other”(他們會自相殘殺的),Elizabeth說。
在家庭條件差一點的鄉村家庭,丈夫會為每位妻子準備非常小的茅草屋;而像Elizabeth這種在城市中,經濟狀況更好的家庭,比如Elizabeth的父親,就可能會為這些妻子們和她們的孩子各自準備一棟房子。

Elizabeth的父親曾經在娶她母親后的一年里,因為暫時找不到住處而讓她與大太太住在一起。那棟房子由她父母一起出錢買下來,但是卻讓大太太和她母親共同居住。也因而導致了她母親的不滿。用Elizabeth的話來說,那一段時間異常尷尬,尤其是當她的母親看到自己的丈夫和大太太親近的時候。于是后來她的父親又為她的母親買了一棟房子,讓她們搬了出去。
我對于她母親與父親共同出錢合買一棟房子感到不可思議。來肯尼亞的時候,聽到這樣的婚姻制度,我下意識以為在一夫多妻家庭中的女性可能并無工作,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事實上,在一些發展欠發達的地方,這樣的觀點依舊阻礙著女性的走出家門追求自己的事業。
在這樣的固有觀念的影響下,我先入為主地以為接受了良好教育,有著自己工作與事業的女性是不會選擇一夫多妻的婚姻制度。可Elizabeth的母親卻有著自己的事業,能夠自己拆一臺電腦并原樣裝回來,并且正在南非考取相關的咨詢師證件。她跟丈夫也是因為在計算機領域有共同語言才走到了一起。
以我本來的觀點看,這樣的家庭狀態實在不可思議。不過Elizabeth卻覺得自己家族這樣的狀態已經非常健康,甚至比很多一夫多妻的家庭而言來的更加和諧。
Elizabeth說,在她的父輩成長的環境中,家庭教育教導他們身為男人,尤其是一家之主,要肩負起家中的大小事務。所以她的爸爸在生前十分公平地付了所有孩子的教育費用,并沒有因為哪一個孩子是女孩,又或不喜歡哪個孩子而虧待她們。
甚至對于所有孩子,他都有著很高的要求,比如規定孩子們需要進入比較賺錢的領域,能夠有一技之長養活自己。當地還有繼承去世兄弟妻子的傳統,比如他的第四位妻子其實是堂兄的妻子。他在堂兄死后與他的妻子結婚,同時一并承擔了孩子的教育費用,甚至幫助他們去英國接受教育。
更為和諧的,大概要屬她父親死后,家中的各個太太沒有因為財產爭端而“相互殘殺”。我們在聽到“Kill”這個詞的時候反復確認了是不是真的“殺”這個動詞,而后得到了肯定的答復。
她解釋說,因為太太們互相不住在一起,所以總會預設丈夫是自己一個人的,因而認為丈夫的財產也是自己一個人和孩子的。于是在丈夫沒有列遺囑的情況下,沒有人愿意將自己的財產分給別人,在一些情況下,太太們可能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來保護自己的財產。
我們在聽到這些故事的時候,下意識露出了驚訝的表情。Elizabeth調侃說,你們應該看看現在彼此的表情。在我表達了對這樣家庭關系的吃驚時,她似乎卻有些不以為然。
“西方也有開放性婚姻,還有一夜情,我覺得這些和肯尼亞的傳統婚姻關系沒有什么不同。不過都是一些特色和風俗。”

于是我腦海中有關“后宮爭寵”、“強搶民女”的想象被Elizabeth無情地戳破了。這才發現,原來我之前的觀念只是在各種后宮劇和小說里培養出的成見。當我將這樣的成見帶到與當地人的溝通中,才發現事實與我所設想的并不相似。
就如一夫多妻這項制度,盡管它或許曾經在某些時期和某些地區濫用,但在一些情況下,卻也有折衷和積極的作用。對于一些女性而言,這也許只是一種自己對婚姻制度的自主選擇,與一些所謂前衛的觀念并無二致。而這其中當地的人們應用以及享受這種制度所帶來的福利,并非如我之前所想只是簡單的“落后”二字可以一言蔽之。
(本文原載于中南屋公眾號:chinahouseproject,幫助中國青年走進發展中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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