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10月11日，傳奇導演郭寶昌在北京離世，享年83歲。

2001年4月，郭寶昌執導的《大宅門》在中央電視臺一套黃金時段首播。此后幾度重播，是無數觀眾心中的國劇經典。下文原刊于2021年4月。

想當年｜二十多年前的《大宅門》，至今仍是傳奇

文/洪三宇

2001年中央電視臺的收視冠軍，屬于郭寶昌編劇、導演的電視劇《大宅門》。這部電視劇講述了從晚清直到抗日戰爭時期經營百草廳藥鋪的白氏家族所經歷的風風雨雨。用郭寶昌的話說，“那些驚天動地的故事都是真的”。

《大宅門》海報

他多次表示,《大宅門》寫的就是現實里的“同仁堂”，主人公白景琦的原型就是他的養父——“同仁堂”的董事長樂鏡宇，“三爺”白穎宇與“二奶奶”白文氏則是幾個原型的綜合。甚至劇中“白玉婷嫁給照片”的故事，也是郭寶昌的十二姑的真實生活經歷，而她迷戀的名角就是梅蘭芳大師……無數的細節考據，在故事性和趣味性上，都“喂飽”了電視觀眾。以此看來，《大宅門》似乎是一部非常典型的歷史題材電視劇。

但又不完全是。電視觀眾在《大宅門》里，其實感受不到太多的“歷史感”。諸如甲午戰爭（1894）、八國聯軍侵華（1900）、辛亥革命（1911）乃至“九一八事變”（1931）這樣近代歷史上的重大節點，在《大宅門》里往往只是通過人物對話一帶而過，導演甚至“舍不得”給出一句字幕與旁白——即便這種做法在早幾年播出的歷史劇《雍正王朝》（1998）里早已被證明成熟且有效了。

反映義和團事件的臺詞

就這樣，《大宅門》里的白氏家族及其“百草廳”一起，成了一個在歷史之外的懸置空間。不僅如此，白氏家族雖然世代經營中藥鋪，但與中醫相關的情節不外乎號脈、抓藥，真正的制藥過程在這部電視劇中也被做了神秘化處理。每當白家要用秘方配藥的時候，鏡頭中出現的都是白文氏把丈夫鎖在小黑屋里，配完藥后再把他放出來……

實際上，真正推動這部電視劇情節向前發展的，是白景琦等人與對手（既有商業對手也有政治對手）之間斗智斗勇的故事。無論是白家與詹王爺家的世代恩怨、白氏家族成員間的勾心斗角,還是對官場商場爾虞我詐的描寫刻畫，都堪稱入木三分。

白家掌握的秘方

至于《大宅門》這部劇的演員陣容，無疑也稱得上“豪華”二字。陳寶國、斯琴高娃、劉佩琦、何賽飛、蔣雯麗等一線紅星自不待言。甚至著名導演張藝謀、陳凱歌、田壯壯、姜文、何群等人也客串了小角色。

張藝謀客串

其中，由陳寶國扮演的主角白景琦身上當然并不缺乏閃光點。他賦予了角色耍小聰明的痞氣；在他為救師傅打死德國兵的時候，又賦予了角色兇狠的匪氣；在日本逼迫百草廳為其服務時，則賦予了角色男子漢的骨氣。

他那句出自京劇《挑滑車》的臺詞“看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賊巢穴，待俺趕上前去，殺他個干干凈凈”， 也成為表現此人個性張揚與爭強好勝的關鍵元素。

陳寶國扮演的白景琦

不過，《大宅門》給觀眾留下最為深刻印象的，仍是幾個女性角色。其中的“二奶奶”白文氏由斯琴高娃飾演。她在“百草廳”被清廷查封，家族面臨沒落危機的時候，挺身而出，肩負起復興家族的重任。她用盡心機和權術，甚至不惜花一萬兩修祖墳的銀子買下一座宅院送給宮中壽藥房總管太監常公公，以奴顏媚骨加以投靠，最后靠著家中掌握的“秘方”終于盤回了百草廳。

這位白文氏與斯琴高娃在同時期的《康熙王朝》中扮演的孝莊皇太后的角色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同樣表現出了聰慧、機敏、果敢，有時甚至有些決絕的傳統女性“家長”形象。

斯琴高娃扮演的白文氏

另一方面，《大宅門》也沒有回避封建宗法制度對于女性的戕害。比如借楊九紅一生的命運遭際反映了封建倫理道德對人性的扼殺。扮演楊九紅一角獲得中央電視臺美菱杯“觀眾最喜愛的十佳女演員獎”的何賽飛，把一個從良青樓女演繹得淋漓盡致。

遇到白景琦之后，楊九紅認定白景琦有擔當、有情義，足以托付終身。就此，她踏上了一條全新的人生路。她的經典臺詞“你還是那個為我坐大牢的七爺嗎”，這樣一句話，連同那神情都徹底展示了一個贖身妓女的內心世界。

楊九紅的無助哀嘆

然而，《大宅門》里的大家長白文氏對楊九紅的苛酷與她對仆人的仁厚、對三爺（白穎宇）的寬容形成強烈的反差。楊九紅被排斥在大宅門之外，在一片冷眼旁觀中，她承受了沒有名分、沒有地位、沒有親人的寂寞，即使在有了女兒之后，還被白文氏搶走，長大后的女兒甚至不認自己為母親。楊九紅身為白家的姨太太，在白文氏死后不讓戴孝……最后，楊九紅終于心灰意冷，妝容也不再鮮艷。她開始了整日手捻佛珠、與世無爭的日子。可以說，她的一生都在為了白家“大宅門”而努力，但最終還是成為封建禮教的又一個犧牲品，實在可憐又可嘆。

當然，也有評論以此認為，過多地描述家庭內部的風波，使得《大宅門》未能從新的文化視角闡述家族興衰史。但《大宅門》的確是部生逢其時的作品。在它之前，《雍正王朝》、《康熙王朝》等國產歷史劇在講述王朝國家與帝王將相；《牽手》、《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等現實題材劇在描寫小家小戶與平民百姓；介于兩者之間的近代大家族則幾成“真空”地帶。“橫空出世”的《大宅門》開啟了年代傳奇劇的熱潮，隨之而來的《金粉世家》、《大染坊》、《京華煙云》、《闖關東》、《走西口》等劇也陸續登上熒屏，均取得了較高的收視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