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日本“昭和越獄王”11年越獄4次,卻被民眾視為民族英雄
●1936年,日本青森刑務所,單人牢房,晝夜嚴密監視——成功越獄。
●1942年,日本秋田刑務所,碉堡一樣堅固的禁閉室,只在離地3.2米的屋頂上有小窗——成功越獄。
●1944年,日本網走刑務所,手銬鎖孔被螺絲擰死,無任何可用工具——成功越獄。
●1947年,日本札幌刑務所,美軍接管,二十四小時專人看守——成功越獄。
因搶劫致死罪被判無期徒刑的佐久間清太郎(原型為日本“越獄王”白鳥由榮),因不滿監獄的非人待遇,憑借自己天才的頭腦、周密的計劃、無畏的行動力、超常的體力,以及掌控人心的能力,先后四次成功越獄,創下日本犯罪史上前所未有的記錄,被日本媒體稱作“昭和越獄王”,還被日本人民看作反抗日本帝國主義統治的“英雄”。但是,佐久間卻先后兩次在越獄后選擇了自首。那么佐久間究竟是如何越獄的,又為何選擇在成功越獄后放棄已經到手的“自由”?今天節選兩段文字,讓我們一探究竟。

(節選一)
佐久間的態度突然開始出現變化。早晨必須喊他好幾次他才會起床,點名也不應答。夜里為了防止犯人自殺時無法及時發現,禁止犯人睡覺時將被子蒙著腦袋。他也不服從這個規定。看守粗暴地喊他,他從被窩里探出頭來,隨即又鉆進了被窩里。看守氣不打一處來,即使深夜也喊醒他。
佐久間則會探出腦袋,露出兇狠的眼神。
“我已經習慣了,改不了啦!不要對我那么嚴格呀。夜里就讓我好好睡一會兒。”
“不遵守規定,就要處罰你啊!”看守厲聲說道。
“我隨時都能逃跑啊。新年里你們的大人物在《人》上寫著呢,說犯人逃跑,看守在精神上也有責任……話說得如此嚴厲,我會在你當班的時候逃跑啊!那樣的話你就會受到處罰,會遭罪吧。”佐久間又把腦袋縮回到被窩里。
深夜對他大聲訓斥,會妨礙其他犯人的睡眠,看守怒氣沖沖地閉上了嘴。
這樣的情況每天夜里反復出現。漸漸地,在其他犯人之間開始彌漫著不穩定的氣氛。夜里,看守中也有人克制不住憤怒的情緒對佐久間破口大罵,還吵醒了其他犯人。加上刺骨點寒冷,犯人們的情緒出現波動。

不久,犯人們開始明目張膽地采取反抗態度。勞動結束返回牢房時,會像事先約定好似的發出怪叫聲,用餐具敲打牢房鐵門,看守即使吹響笛聲進行制止也無濟于事,只好打開牢門想把領頭叫喊的犯人拽出來,犯人便群毆看守致人受傷。這樣的事接連發生,看守們將坐墊頂在頭上以防挨打,打開牢房,把估計是主謀的犯人拉出來關進小黑屋,做減食處罰。
佐久間對這些騷動冷眼旁觀,絕不插嘴。但是,白天巡查的看守觀察房內,見他違反“坐姿端正”的規定,躺著,便向他提出警告。
“對我可以那么苛刻嗎?你會倒霉的呀!在你當班時逃跑,你不是會很為難嗎?”他說道。臉上的表情很平和,但斜視的眼睛里卻透出刺一般的光。
在如此故技重演期間,看守們對監管佐久間萌發了厭惡心理。如果在自己當班時被他越獄逃跑,就會遭到免職等嚴厲的處罰。正因為佐久間有過輕易打開手銬越獄的經歷,所以不能以為他的話純粹是逞強。看守們開始懷有這樣一種祈愿:佐久間有可能會越獄,但愿不是在自己當班的時候。
他們不知不覺地都不去嚴厲訓斥佐久間,深夜他即使蒙頭睡覺也不愿意向他提出警告。白天即使看見他伸直雙腳坐著,也只是稍稍提醒他。
這些做法給其他犯人帶來了很惡劣的影響。對我們強制遵守監規,卻唯獨對佐久間另眼相待!他們對此心懷不滿,一時平息的情緒波動再次露頭。
看守長訓斥看守們,命令他們對佐久間也要嚴格遵守監規。然而同時也覺得把佐久間與其他犯人放在同一個監舍里不太公平。違反監規屢教不改的佐久間理應受到處罰,如果對他進行處罰,其他的犯人也會認同。他判斷因為具備這兩個條件,所以把佐久間轉到犯人們最害怕的禁閉室去是合情合理的,并得到了刑務所所長的批準。
禁閉室是外墻用磚建造的獨立房間,在刑務所內東北角的病舍西側設有三間,邊上是停尸房,用來放置在病舍里死亡的尸體。
禁閉室面積狹小得不足一坪,地板、墻壁鑲著又厚又硬的優質板。在3.2 米高的屋頂上有塔形房間,設有直徑30 厘米加有鐵絲網的玻璃采光窗。窗邊的兩只電燈,燈泡壞掉時,必須架上長梯子才能換下來。
房間前面是厚厚的栗子木材的門,門上只有看守監視用的牢窗和下邊遞送餐具的長方形小窗,排泄物沿著門下穿透的淺溝槽流到外面。
禁閉室很像稻荷神社的祠堂,看守們因此把它稱為“稻荷房”。又因為它四周用磚加固,所以也俗稱“碉堡房”。
3 月下旬,佐久間從單人牢房轉到禁閉室。
(節選二)
佐久間自從囚禁在禁閉室以后,一直過得很安靜。監視由配置在隔壁病舍里的看守不分晝夜每隔三十分鐘從牢窗里觀察房內情況,看守部長還會不定時地冷不防打開牢窗查看。
在洗澡和放風時讓他走出禁閉室,這期間看守部長和看守走進房內,對墻壁、房門、臥具、打掃用具等進行徹底檢查,然后還讓佐久間赤身裸體檢查身體和衣服。據說每天進行的房間搜檢和祼體檢查都沒有發現絲毫反常。
包括刑務所所長在內的看守長們聽取了匯報,對最需要警惕的佐久間關押在禁閉室里這件事總算松了口氣。要說從禁閉室通向外部的空間,就只有房門上部的牢窗和下部的小窗,全都很窄小。大家對所有的逃跑方式都做了設想,覺得要從牢房內逃脫是絕對不可能的。
“要派精干的看守進行監管,確保萬無一失。”聽著任戒護主任的看守長的報告,刑務所所長點頭說道。
佐久間被轉到禁閉室以后,從來沒有違反過監規。即使冷不丁地從牢窗窺探,他也是按監規在昏暗的牢房內端坐著。洗澡和放風時只要招呼他,他也能服從看守的指示立即回到房間里。接受祼體檢查時也很順從。
看守長們對佐久間這樣的態度很是滿意,在負責監管的看守們之間,也沒有發現默認佐久間違反監規的傾向露頭。不過盡管監規禁止,但佐久間依然蒙著腦袋睡覺。
當然,看守會從牢窗發出嚴厲的喊聲提醒他注意,但佐久間探出腦袋來說道:“這是我從孩子時養成的習慣,想改也改不了了。你就饒了我吧。”
看守對不守監規的佐久間感到很不耐煩,即使深夜也粗暴地把佐久間喊醒。盡管佐久間爭辯說“已經習慣了,請原諒我”,看守還是命令他嚴守監規。
佐久間不高興了,斜視著眼睛盯著從牢窗外窺視著的看守,充滿怨氣地說道:“你能不這樣毫無人性地對待我嗎?你會倒霉的!我要是在你值班的時候逃跑,你不是會很難堪嗎?”
“你是說能從這碉堡房里逃跑?如果你能逃跑的話,跑一個給我看看!”看守輕蔑地笑了。
“房子是人建造的,人就不可能破不了啊。在你當班的時候,我跑給你看看?”佐久間冷冷地笑著。
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地斗著嘴,但佐久間沒有改掉鉆進被窩里睡覺的習慣。看守中雖然也有人繼續執拗地對佐久間罵聲不絕,但也有很多人話音里不失耐性,覺得正如佐久間說的,那是無法改變的習慣,見他一個人被關在狹窄的禁閉室里度日懷有些微的憐憫。
夜里,佐久間總是在同一個地方鋪上被褥,將頭部朝著與房門相反一側的墻壁睡覺。從牢窗窺探的看守確認蓋被隨著呼吸在上下微微起伏之后,關上了牢窗。
從凌晨3 點起,雨勢多少有些減弱,但依舊風聲大作。過了4點以后,早早出門的看守們冒著風雨打著寒顫去上班,4 點30 分要接受值班看守長的逐一檢查。那時雨勢已經相當收斂,因此決定按時讓犯人們勞動。凌晨5 點將所有牢房里的犯人全都喊起床,手持點名簿的看守部長對每個牢房的犯人進行對照核查。因為下雨,牢房里很昏暗,燈光微弱。
5 點30 分,所有牢房的核查結束,負責各監區的看守部長在看守長面前列隊報告:“沒有異常!”
看守部長們要將犯人帶去各個工廠,所以領取牢房的鑰匙串并向看守長敬禮,正要向牢房散去時,值夜班負責病舍的看守部長和看守跑了進來,站立在看守長面前。雨水從他們的雨斗篷滴落,他們的臉上已經失去了血色。
“禁閉室里的佐久間……逃跑了!”看守部長的聲音在顫抖。
包括看守長在內的看守部長們,都露出極其震驚的神情注視著看管病舍的看守部長。
“逃跑了?”看守長嚷道。
“是!”看守部長用嘶啞的聲音答道。
看守長命令看守部長們停止行動,重新收回牢房鑰匙,接著命令列隊中排在第一個的看守部長立即趕去向刑務所所長報告,然后連雨斗篷也沒有穿就跑出了監舍。看守部長們也緊追在后,其中一人還被軍刀的刀鞘絆著跌倒了。
他們橫穿中央廣場沿伙房西側奔跑著,跑向第一號禁閉室。在發現逃跑時要重新鎖上門以后再進行報告,按規定門是鎖著的。
看守長讓專職的看守部長打開房門。他走近房門看見被子被掀起,被褥下面放著房內備用的清掃工具等物。同時還發現雨滴從上方滴落下來,禁閉室內的地板和被褥等都已經濕透。
他將目光移向上方,短促地驚叫了一聲便呆若木雞。頂上的采光窗被卸掉,雨從那里滴落下來。佐久間就是從那個空間里逃跑的,看守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房間內到設有采光窗的屋頂高度是3.2 米。要攀爬到那個高度是不可能的。人稱稻荷房或碉堡房的禁閉室,它的特點就是絕對不可能逃跑,他感到佐久間實在可怕,竟然從那里逃跑了。
看守長心想佐久間也許還在監區內。外墻有一丈二尺(3.6 米)高,要翻越外墻并不容易。他命令看守部長們在監區內搜索。看守和看守們一起冒著雨四處散去。
看守長走進附近病舍的辦公室,向監管禁閉室的看守詢問發現佐久間逃跑之前的情況。
看守說,按規定每隔三十分鐘從牢窗觀察房內情況,沒有間斷過,但佐久間已經就寢,沒有感覺到異常。凌晨5 點是犯人起床的時間,看守從牢窗招呼佐久間起床,但沒有反應。喊了幾次,結果都一樣。隨著早晨天亮,禁閉室內開始明亮起來,他感覺佐久間蓋著的被子鼓起得有些低,接著看到雨滴直接滴落到被褥上,才發現他好像是越獄了。
他說,他趕緊向病舍的看守部長報告,兩人回到禁閉室,打開門走進房內,扯下被褥,才知道佐久間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發現之前,你們巡查時,佐久間的確還睡著嗎?”看守長問監管的看守。
看守渾身顫抖著回答說“是”。
看守長帶著負責禁閉室的看守部長和看守回到辦公樓,走進刑務所所長辦公室。雨水從他們的制服上滴落到地板上。辦公樓里一片喧嘩,職員的腳步聲在走廊里來來往往鬧得雞犬不寧。
所長辦公室的門猛地被打開,所長沖了進來。
“越獄是真的?”所長氣急敗壞地問道。
“是的。已經檢查過現場了。”看守長立正著答道。
“那個房間怎么跑得掉?”所長的臉上露出驚駭的表情。
看守長報告了監管看守的發現經過,以及佐久間從天花板采光窗逃脫的實情。所長注視著站著發愣的看守長和看守們們的臉。
監區內的搜索進行了一個小時,沒有發現佐久間的身影,顯然已經翻越外墻逃之夭夭了。

刑務所所長命令組織搜索隊,每兩名看守組成一組采取行動,對火車站、公交站、道路進行監控。看守們騎著自行車或步行一走出大門,便匆忙地向各個方向散去。
接著,所長用電話向縣警察部報告佐久間越獄,要求協助抓捕。
三十分鐘后,縣警察部部長帶著刑警坐車趕到,進行現場勘查。警察部部長和刑務所所長一起撐著雨傘去禁閉室。刑警們走進房內,將被褥和蓋在被褥內的清掃工具等進行記錄,仔細檢查墻壁。墻壁是厚厚的栗子板,沒有能攀上手腳的凹陷,雨水在往下流淌。他們不時地抬頭望著屋頂上敞開的采光窗。
應刑警的要求,兩組連接式梯子被搬到房內立在墻壁邊。兩名刑警分別登上梯子,好不容易才爬到頂上。他們冒著雨仔細地查看,從被卸掉的窗口探出身子打量四周。刑務所所長和警察部部長走進牢房內,抬頭望著刑警的舉動。
不久,刑警們走下梯子,和刑務所所長、警察部部長一起回到辦公樓,走進刑務所所長辦公室。
刑警們用鉛筆在紙上飛快地畫出采光窗和窗口周圍的簡圖進行講解,說窗戶的厚玻璃嵌在四方形木框上,但窗框開始腐爛,窗戶連同鑲在窗戶上的鐵絲網一起被放在鍍鋅薄鐵皮的房頂上。

窗玻璃用五寸釘鑲在木框上,鐵釘開始腐爛,毫無疑問,輕易就能夠卸下來。
聽著刑警的講解,刑務所所長和看守長、看守們都默默地站立著。怎樣才能沿著光滑的墻壁攀爬到屋頂上?要說能立腳的東西,能想到的就是被褥。把被褥卷成長筒狀,沿著它能爬上去嗎?然而被褥放在地板上,沒有被用過的跡象。
佐久間是怎樣爬到屋頂上的,所長他們甚至連想象都無法想象出來。可是,佐久間越獄了,這是事實。對此,有必要采取緊急措施。所長立即打電話向司法省行刑局報告,縣警察部部長命令秋田縣警察部署警戒線,委托東北地區的縣警察部也嚴加警戒并協助抓捕。
所長擔心佐久間的逃脫會使縣內居民感到恐慌。司法省行刑局再三警告要防止逃跑事件可能導致的戰時治安混亂。而且在全國刑務所所長聯席會議上,行刑局局長正木關于這一點剛剛特地做了訓示,作為所長正處在被追究重大過失的境況里。只要發生逃跑事故,就必須采取適當措施防止出現治安混亂的現象。
縣警察部部長接受刑務所所長的意愿商量對策。首先,對佐久間的搜捕僅限于刑務所獄卒和警察署的警察,不向各市、町、鎮組織的警防隊、青年團、在鄉軍人會等請求協助。如果動員這些組織,雖然會增加找到佐久間的可能性,但同時越獄事件就會廣為人知,恐怕會引發民眾的恐慌。順便還決定了對報紙采取的措施。縣內發行報紙的報社原本有十一家,但根據內務省“一縣一報”的指令,在上個月底已僅剩《秋田魁新報》一家。當然,《秋田魁新報》的記者也許已經察覺佐久間的越獄并進行采訪,要勸告他們將有關事件的報道控制在最小的幅度內。
經過商量決定了這些事項以后,縣警察部部長離開刑務所趕回去指揮搜捕行動。
在所長辦公室里,大家正在對事故原因重新進行追查。任戒護主任的看守長訊問了負責監管禁閉室的看守。關于巡查時間,不分晝夜每隔三十分鐘巡查一次,這一點沒有問題。洗澡、放風時的監管狀況也嚴守監規,佐久間也沒有抵觸的跡象,在牢房內也保持正襟危坐的姿勢,這也無可挑剔。
訊問進行到佐久間就寢后的情況,看守從這時起開始出現不安的神情。
那天在發現佐久間逃跑之前的巡查時,當班看守說“沒有發現異常”。關于這一點,看守長問:“你看見他的睡臉了嗎?”
看守一副狼狽的表情低聲回答說“沒有看見”。
“沒有看見,你為什么會覺得沒有異常?”看守長尖聲問道。
“被褥隆起著像是他睡在里面,而且看上去好像在微微地上下起伏,所以就……”看守吞吞吐吐地答道。
“我不是問你這種事。我是問你為什么沒有看見他的睡臉就覺得沒有異常!”看守長忍不住大聲問道。
看守啞口無言,片刻后說道:“佐久間習慣蒙著腦袋睡覺。我嚴厲地提醒過他,但他說已經習慣,改不了了……”
“你就網開一面了?”
“我一這樣訓斥,他就說什么‘要在你當班的時候逃跑’啊!”
“那是恐嚇!你就害怕了?”
“沒有。我厲聲訓斥他說,你逃不出去的!”
“既然那樣,為什么不讓他遵守監規?”
“我提醒過幾次,但他還是蒙著腦袋睡覺,所以就……”
“你在心理上輸了!”看守長氣得漲紅了臉。

本文為澎湃號作者或機構在澎湃新聞上傳并發布,僅代表該作者或機構觀點,不代表澎湃新聞的觀點或立場,澎湃新聞僅提供信息發布平臺。申請澎湃號請用電腦訪問http://renzheng.thepaper.cn。





- 報料熱線: 021-962866
- 報料郵箱: news@thepaper.cn
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許可證:31120170006
增值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滬B2-2017116
? 2014-2025 上海東方報業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