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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忱:在未來,一定會自我覺醒
觀念|2023
>獨立
建筑檔案
2023年度建筑檔案講述人
陳忱
reMIX臨界工作室創始合伙人
INDEPENDENT
CONTRADICTION
DEVELOP

從業之初我便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做獨立事務所,用建筑表達自己的聲音。借由景觀,我重新進入了建筑,不求處處精致、創新,但求有機與自然融合。作為獨立事務所的創始合伙人,平日里我既要處理公司事宜,又要完成主持建筑師的工作,個人狀態經常是矛盾、分裂的。在沒有項目和委托的時候,我們會做一些研究項目,積攢小的“工具”,多從全專業的角度介入,保持時刻抽離的能力,這樣做項目時便能少點焦慮,多些從容。我們不可能一直復制從前成功的設計,在未來一定會重新革自己的命,持續學習再介入,在融合中不斷創新……獨立的路上必然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也時常面臨是否妥協的選擇,但這些恰恰是敦促我們不斷向前的自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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拒絕重復
保持獨立思考能力
獨立包括多方面,首當其沖的是思考的獨立。當我們無法說服自己時,往往不會妥協。
邵兵(建筑檔案主編,以下簡稱“邵”):對于你而言,“獨立”和“非獨立”的劃分以及邊界感,是否通常很難把握?
陳忱(以下簡稱“陳”):是的,舉例而言,我們做過很多學校的項目,但并不喜歡被別人稱為“學校專業戶”,更不想把自己變成同一個范式的“高密度學校專業戶”,這不是我們的初衷。關于密度,目前做過的這幾個學校各有不同。在東莞學校設計開始時,我們便主動大膽地與業主和使用方進行溝通,詢問他們是否確需一個400m的足球場——結合它本身的高密度,如果要建這么大的足球場就必須要把它抬起來,基本的工作邏輯和福田中學一模一樣。
不同之處在于福田中學是田徑特色學校,做11人制的球場是確有必要,但也導致其消防問題和機電問題非常突出且棘手,我們需要把機電管道的長度等都做到極限。有鑒于此,我們建議校方根據實際需求,改做兩個七人制的足球場或者四個五人制的足球場,這樣學校的大底盤下面可以做成通透的下沉庭院,并且符合嶺南的氣候。但是學校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這個策略,最終我們不得不做出大幅度的方案修改——當把所有的下沉庭院都封上之后,它會變成一個低配版的福田中學。事實上,福田中學那種一個螺絲釘接著一個螺絲釘的設計,才是我們理想的狀態。而在有限的精力和緊張的項目周期下去做降級復制,我們對此感到可惜。


深圳蓮花小學
我們對這件事的處理比較有勇氣。雖然這個項目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但是我認為不僅對合伙人,對整個設計團隊都應該有個交代,因為他們是一批有設計理想且相當挑剔的設計師。即便真的要改,也需要一個非常必要的理由,像福田中學要進行專業的足球訓練,還要承接外部賽事,地理位置在福田中心區,這些理由我們完全可以接受。但如果業主對自己的想法沒有一個必要的解釋,他便很難說服我,我也很難說服我的團隊。當然我們也不可能那么純粹,很難完全保持自己思考的獨立性,偶爾也會按照業主的意見去修改,不過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我還是盡量遵循我們的想法。
就平時的習慣來講,我們還是希望能夠自由選擇項目,自由選擇人力的投入,保持一種獨立性。盡管在過去的幾年中,我們和幾個設計院發生過密切而默契的合作,這種合作在大型公建項目上確實可以彼此取長補短,但是當對方拋出橄欖枝邀請我們更進一步融合的時候,我們謹慎分析后還是拒絕了。


深圳蓮花小學
邵:大的合作方,也意味著大的屋檐,屋檐的存在,會成為庇護你的方式,但同時也會限制你的獨立。寧要風雨不要屋檐,哪怕有時候淋點雨或是走得稍微艱難一點都沒關系,在屋檐下舒適度來了之后,獨立感就會隨之慢慢喪失。
陳:媒體的宣傳曝光很重要。我們也曾尋求相關的品牌策劃團隊,他們的方式就是把我們和其他一些事務所放在一起,不斷制造各種爆點,并且通過夸張標題來吸引人注意,這些是我不能接受的。建筑師又要保持公眾形象,同時又必須向別人宣傳,發出自己的聲音。這種宣傳的度不是很容易把握,因此我希望在這方面也具有獨立性。當前媒體對很多事務所或建筑師個體缺乏深刻認知。標題體現文章大概主旨就足夠了,重要的是內容,就像做設計,名字不一定很響亮,但是整個施工狀態、設計狀態要樸實無華、扎扎實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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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小矛盾中抽離取舍
遺憾難以避免
當矛盾出現,不得不做出選擇時,該如何取舍?當理想與現實無法兼顧,遺憾自然會產生。
邵:小的狀態可能更舒適,更能讓你保持一種能量感。當不得不出做選擇時,你會考慮為了完成項目擴容嗎?
陳:我的初衷是不擴容,但為了完成項目,還是會考慮適當擴容。不擴容與大項目之間會形成小和大之間的矛盾。即使我們非常挑剔、精準,只做一個項目,也需要一定的規模。這就是一種困境,換言之是一個天然的自我矛盾。福田中學我們做得已經相對完善了,但還是會因為沒有把“景觀都市主義”放置進去而感到遺憾。
我暫時想不到哪個獨立事務所需要像我們一樣去駕馭尺度,也可能我們的困境也比較獨特。如果在中標后經歷規劃調整,很快就進入到各個單體,每一個單體就是一個完整的系列,需要建筑設計、室內設計、景觀設計、機電配合、施工圖審核。一共五十多萬平米的面積規模,三十多個房子,每個都要做到這種深度,非常富有挑戰。
在極為緊張的項目周期中,例如與建研院的合作中,為使各個團隊達到最高效的方式工作,通常我們會采取如下分工:reMIX側重三維設計與推敲,建研院側重技術把控和圖紙繪制。其實我們經常進行階段性反思和內部辯論,當時各個合作單位之間工作量的分配能否能有更好的方式?比如按照單體劃分而非不同工作步驟的劃分等。對于這個問題,到現在我們依然沒有確切的答案。

福田中學
邵:投標,是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同一個項目的時刻,處于一種灼熱的狀態。你如何看待投標?
陳:投標,是雙刃劍,一定存在問題,但也存在“公交車效應”——當你沒有上車的時候,會特別想要上車的機會;而當你上了車,便會希望車門即刻關閉,這樣后面的人就不會繼續上車了。這個制度帶來內卷,內卷會帶來資源的浪費,但什么樣的限度是完全不可接受的?這絕對是我們需要討論的話題。就我而言,不可能非常徹底地批判這個制度。因為這種相對公平公開的投標機制,幾乎可以說是那些沒有條件出現在更大平臺或者站在更高起點,還想要摸爬滾打的獨立小事務所們的一線生機。
邵:“相對公平”,這個詞特別準確。
陳:reMIX成立已經十年了,但在北京,還是會被很多人認為是新秀,相比之下,reMIX在深圳建筑圈的知名度要高得多。旁人覺得,我們可謂是一匹黑馬,好像昨天剛剛成立,今天就接連拿到了福田中學等規模不小的項目。事實上,在拿到福田中學項目之前的六年,我們都是沒有“上車”的狀態,可能偶爾看見車了,但是門檻太高又沒法上去。所以我們非常感激像新校園競賽這樣的活動,能夠主動把門檻降低,讓更多類型的建筑師和事務所參與進來并獲得成果。
當然,那個時候媒體宣傳力度并沒有今天這么大,更多是口口相傳,所以參與者的數量也不比現在。在福田中學競標的時候,一共有57家事務所進入資格預審,因此當時資格預審的時候,評委是有可能看完所有方案的,甚至在每個方案上能夠花一兩分鐘的時間察看,再去層層篩選、優中取優。其實57家事務所在當時來說已經不是小數目了,而現在動輒就是200、300家。在幾十個方案參賽的時候,評委是有可能看完所有方案的,甚至在每個方案上能夠花一兩分鐘的時間查看,再去層層篩選、優中選優。可是如果到了200、300個,評委看每個方案的時間并不充裕,我相信這其中的遴選就充滿了更大的隨機性。

福田中學
邵:如果方案數量過多,文字通常不會被看到。每家提供幾張圖,加上評委對于圖形的偏愛,結果就基本產生了。
陳:假設在沒有偏愛的情況下,評委逐一認真閱讀方案和說明也很難發生,這是數量決定的。所以在現階段,我們所有的投標都會相當慎重,一個真正好的方案脫穎而出的機會的確存在運氣的成分。
邵:如果在300個方案中有一半水平略差,剩下一半水平位于中上。接著需要在150個方案里找出50個頂尖的,這時如何區分好壞?這個標準的邊際越來越含糊,我認為即使單純從建筑學視角出發,也沒辦法篤定項目給誰最適合。
陳:是的,而且確實沒法拿出這么多時間去分析。當時在做福田中學項目時,大家不是用V-ray渲染,就是用SU截圖,效果圖上的炫技是不被允許的。而現在第一輪資格預審提交文件一般是五頁A3或者兩頁A1,規定有限數目的圖片空間,但不規定深度,在我看來這就是惡性競爭的溫床。軟件經過多次迭代,像Enscape插件的出現,已經讓截圖帶有渲染的性質,現在這個邊界更加模糊了。

福田中學
之前我們每年投標并不多。我們曾經投過一個深圳的學院,是個全新的山地校園項目,我們喜歡、熟悉的各種問題都在里面。它是一個尺度符合“景觀都市主義”工作范疇和尺度的建筑設計議題,當然競爭也非常激烈。這個方案我們做得很認真,但由于制作資格預審文件時策略不足,我們做了大量、縝密、全面的分析,把水文分析、參數化分析、水量路徑、土方平衡等干貨拎出來,并在概念方案中把這些技術性、工程性轉化為創意的一部分,但遺憾的是我們沒有預留過多精力給表達方面,最終呈現的圖面效果不是很理想。
邵:它缺乏價值主體。
陳:對,我們沒有植入任何很主觀的東西。競賽最黑箱的地方,在于無法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因此也不知道該在何處提升,只能去學習其他作品,或者跟經常參加競賽的事務所聊天,學習他們的成功經驗。

福田中學
邵:你要表達你的狀態、想法、工作方式以及最后的結果,一個項目需要專業的托底。但是現在反過來了,你要寫提綱性的內容,對方甚至可能不看文字,只看圖像。這樣對于純建設類的項目會不會比較吃虧?
陳:我認為不會,這樣符合傳播的規律,但跟自我包裝是兩碼事。推送作品和概念,這一直以來都是建筑師能力的一部分。建筑師需要撬動大量的資源,無論是金錢、時間,沒有說服能力、無法讓別人共情肯定是不行的。只不過現在在極端化的內卷中,有點本末倒置——表達可能原來只占20%,但現在能占到80%。
邵:這其實也是一種對于設計師創造力的極大消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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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松心態,但對于“溫水煮青蛙”
時刻保持警覺
只負責項目的管理和匯報絕不是我喜歡的工作狀態,作為一位真正的建筑師,當我們沒有足夠時間親力親為進行細致的設計推敲和充分思考時,應該感到警覺。
邵:在公司的運營過程中,你會有恐慌感嗎?
陳:或許我抗壓能力比較強,對于“成功”的欲望又不那么強烈,在心態上會比較放松。可能有一段時間忙了很久,回過味來發現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打開Rhino了,這時我會產生一絲警覺。自己負責項目匯報、會議研討和工作分配,自己沒有辦法向以往一樣親力親為,這樣確實可以完成更多項目,但并不符合我對所謂“成功”的定義,也不是我理想的工作狀態。我們不是熱衷于做競賽的事務所,一年大概只做兩三個競賽。因為競賽到最后交圖的一周就像跑800m,時間安排緊湊,并且需要全身心投入。
邵:首先是復雜的系統性問題,其次是多專業融合,設計在多專業里是一個貫穿性的問題,此外,還有另外大量的事務性問題。
陳:后來我逐漸意識到,如果想做一個駕馭全專業、多專業、跨專業的項目,這些事務的確必不可少。比如通過會議紀要,可以明白不同參與者如何思考、討論與決策,以及彼此之間的配合方式。會議紀要一旦出來,就可以以此為依據執行下一步,它是推進項目的一個重要的文檔性手段。因而我認為偶爾探索這類時間緊、規模大的項目是相當有意義的。當然,如果項目周期能夠更加寬裕一些,我們可以把更多的思考、研究、論證的過程整合到設計中,是一種更加理想的狀態。
邵:條件合適是不存在的。恰恰因為你在原有能力基礎之上還有30%的冗余,有些管理者看到了。尤其是這么大體量的項目,肯定要交給認可的人來做。
陳:我們總把自己放在刀尖上,要蹦一蹦才夠得著。小型獨立事務所在駕馭大型公共項目在周期、人力、資金方面都面臨很大的挑戰。我們也是在不斷的嘗試中,積攢更多的經驗和教訓。
邵:每天都有不同的事務沖撞你,建筑就是這么誕生的,這種生命感很寶貴。

福田中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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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刻意,從景觀發現建筑
持續積攢小的“工具”
也曾迷茫,借由景觀重新看到建筑,始終用建筑發出自己的聲音。作為獨立事務所,我們渴望被看到,但不會因此故意標新立異。
邵:對一個事務所或小團隊而言,最重要的還是人和時間,時間是人搶回來的。面對這種復雜項目,進一步了解全流程專業,再做項目時設計的融合是否會更深刻?或許,放在設計上的時間還可以更多?
陳:我也思考過這一點,但每個項目都是無可復制的,通用步驟能節省的時間可能僅占到5%左右。當然,難以復制自己也是做設計最有趣的一點。在未來,我們一定會重新革自己的命,因為我們不可能一直進行復制。建筑還有可能會趨同,但在景觀里,每塊地都太不一樣,這是景觀建筑或生態規劃對我特別有吸引力的地方。

reMIX工作照
邵:你心里的導則,有景觀的唯一性,以及唯一性之上的建筑創新感、創新性。你會追求找到場地的唯一性嗎?
陳:十幾年前我剛從清華建筑畢業時,就充滿了創作的焦慮性。那個時候看到建筑師在自己的圈子里面創新,力求發出中國建筑師的聲音,我感覺建筑有點窮途末路,出現了參數化等新潮流,很迷茫。從一開始我就下定決心,一定要做個獨立事務所,發出屬于自己的建筑的聲音。
獨立事務所往往要用一句話介紹自己和其他事務所的不同,我找不到我們的獨特性,迷茫之下干脆就觀察下其他方向的設計。后來我發現景觀建筑師沒有這么焦慮,因為解讀出場地的特殊性相對比較容易。因此,景觀建筑師通常更喜歡“有問題”的場地。比如高差對于建筑師來說敏感度很低,建筑師發現高差不足3m基本上會視作平地。但是對于景觀建筑師來說,微地形哪怕只有10cm、20cm的高差,水也會按照坡度方向去流,也可以在上面做坡道,坡度給景觀帶來的邊坡、擋墻、臺階等選擇性很多。就算什么都沒有,地面是一片平地,還有地表的植被、地下水,等等,總能找到些可解讀之處。

reMIX 辦公室
在沒有項目和委托的時候,我們會做一些研究項目,積攢小的“工具”。我們曾經獨立研發了匯水模擬工具、土方計算等工具,這些在后來的項目里都派上了用場。分析之后自然而然就會得出適合的方案,這在很大程度上釋放了創作焦慮。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建筑的外觀是什么樣真的不是最重要的,不要讓場地本身的脈絡遭到破壞就好。因為一旦場地的肌理足夠豐富,建筑就可以“退”到后面去了。當然去設計化對于使用者來說是比較挑戰的。
邵:借由景觀,你重新進入了建筑。不愿意標新立異,會不會導致別人的視而不見?
陳:當然會,不過我說得比較極端,是一個大底盤的邏輯。我們做巴米揚項目的時候就是這樣,建筑先是潛伏在景觀里,在最后一刻突然出現,不可能一味地去跟景觀協調,這也不是我們的態度。若是窮盡所有可能性把每棟建筑都設計得非常精致、突出,力求處處創新,反而最后無法體現創新。這不僅是設計問題,也是經濟問題、時間問題。當你沒有足夠的精力把建筑真正負責到底時,不如讓它簡單一點。


巴米揚文化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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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離與浪漫,瑣碎與自由
在分裂中尋求一種自洽
有時工作和生活的狀態是分裂的,需要具備短暫抽離的能力。適時進行調整才會有源源不斷的熱情與活力。
邵:你身上有一種特別沉靜的張力,在問題出現時,不急于做出判斷,不容易陷入渦流,就不會那么焦慮。
陳:我的性格受父親影響比較大,他也經營公司,經歷過各種大起大落。就算有天大的事,在他臉上也看不到任何痕跡,他總是能夠把自己抽離出來,甚至在沒有被逼到風口浪尖、必須去面對問題的時候,可以忘掉這件事情過很正常的生活,保持一種很松弛的狀態。或許是從父親那里耳濡目染,面對項目發生棘手的事情時,或許當時我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但之后不需要面對的一兩個小時里,我也可以暫時把它擱置在一旁,只會在心里隱隱覺得有些事不太對勁。
邵:對于創業者尤其是小型的企業或公司來說,大多數人都不具備抽離感。
陳:作為小事務所的老板,有時不得不去面對一些頭疼的事情,比如當公司無法如期收到設計費的時候,當你為了公司的生計和業主理論,可能有時會很氣憤,一兩個小時都無法平息。但之后還得一腔熱血地去畫圖、感悟空間,商務與設計兩件事既緊密咬合,卻又要求建筑師能夠分別的去對待,對設計師的心理承受力、情緒管理力都有很高的要求。
邵:建筑設計師的魅力恰恰于此,就像是烹飪一樣,佐料大都相似,但每次炒的溫度、顛勺的態度都可能會決定這個項目的走向。



巴米揚文化中心
陳:建筑師又要抽離、浪漫,有一些非常自我的時刻,又要面對柴米油鹽,得接地氣,這很難,對我來說也是很大的挑戰。沒有人可以單獨幫建筑師去談錢,因為錢跟設計范圍、設計權、話語權有很大關系。建筑師既需要內心堅硬,又需要內心柔軟,對設計、人、空間有感覺。過于堅硬無法做設計,過于柔軟又會被欺負、被迫示弱。建筑師對人的素質要求極高。
邵:一邊是柴米油鹽這種瑣碎的家長里短,一邊是自由的、很強的自我精神信念感。對內與外都有很深刻的認知,也就會出現分裂的、撕裂的狀態。
陳:福田中學做了四、五年,方案早已確定,目前仍在進行后期工作,需要設計院不斷審圖。每次審圖可能會出具上千條意見,但由于種種原因,設計院又不能在必要的周期中落實完成意見的修改。周期緊張往往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對于處處追求完美極致的方案單位,我們的設計團隊往往長期在焦慮和煎熬中度過……

福田中學
在整個項目中我們是最著急的,當設計管理缺位的時候,我們會變得非常吃力。有很多工作都是在模糊的交界地帶,設計師們也認為做了大量的無用功,產生的無效勞動讓員工精神上非常崩潰。所以我們時不時要找些新項目用于調節設計師的狀態,這時的項目不是為設計費,而是為了讓所有人都可以體會到工作的樂趣。在這種時候,我們會去找一些看上去特別沒譜的項目,或者很有譜但不需要大量人力的項目,讓這些做后期精疲力盡的員工能夠感受一下自己做方案、做概念的快樂,然后進行內部評圖,這是reMIX的一個傳統節日,大家都特別喜歡。一定要保證建筑師的幸福指數,保持他們的創造力和可能性,設計才能夠“可持續”。

reMIX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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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立,無論好壞
人要對這個世界產生影響力
我想要通過設計發出自己的聲音,用建筑在這個世界記錄下自己曾經存在的痕跡。
邵:在這個時代,獨立這件事特別難。你是怎么理解獨立和矛盾的?
陳:獨立,首先是要綻放自己的生命。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總要留下一點什么。無論是好是壞,得讓這個世界有所改變。如果我去一個明星事務所里面去打工,它是獨立的個體,也能夠支撐它獨立的思想輸出,讓它很好地去落地、表達。這是非常好的學習過程,但我會覺得好像還差點什么。創立獨立事務所,源于一種深刻的自我執念,我不希望我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因此,在做項目時我會抓住一切可能性,盡力表達我們的想法。
邵:希望留下自己的聲音和痕跡,想做自己覺得對的事情。
陳:我有自己的切入點,哪怕最后沒有獲得所謂的“成功”也沒關系。就像一塊鉆石,每切一下就會產生一個新的角度。
邵:我認為獨立也有形式化,尤其是在獨立事務所。要做到獨立,會經歷煎熬和堅守。你進入項目時會給自己一個新的出發維度,但大的價值方向是不變的。reMIX就像是你面向獨立和矛盾的一種方式。
陳:我把做項目當成一場旅程和一場經歷。對于說服別人這件事,我沒有那么癡迷,但它能提供給我一種新的聲音,這對我而言還是比較重要的。我們把相對有深度和根基的價值觀輸出去,在這樣一個場景下,我們找到了一個屬于我們自己的切入點,對我來說,這就是獨立的意義。我們幾個合伙人都有建筑的背景和景觀的經歷,我們不是單純的景觀事務所或純建筑事務所,所以才能有所碰撞。我們發出了不一樣的聲音,而且這個聲音是由每個人的經歷耦合在一起發出來的。不是今天讀了一本書、學了一個新的理論就開始販賣,而是至少用一到兩年的時間將自己浸泡在一個方向里面,然后跟以前的個別經歷產生一些新的混合物,這個混合物是我們獨有的,創新就在這個時刻出現。它會降低我們的創作焦慮,我們不再會為了獨立、特立獨行而去做一些很怪的事情,只需要把這兩件事都想好做好,疊加起來就會有新的創作力量產生。

reMIX 合伙人(從左到右):呂守拓,陳忱,Nicola Saladino,Federico Ruberto
本文圖片由reMIX臨界工作室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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