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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不想學習,我把他送進“集訓營”挨打

2023-09-11 12:32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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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孩子不聽話不學習,要怎么辦?是跟他溝通,還是棍棒教育,亦或者將他送到專門的“糾正學校”進行改造?

今天故事里的家長選擇把孩子送到“集訓營”改造,他們自以為是地安排著,全然不顧孩子內心真正的需求,更沒有發現,孩子和他們之間距離越來越遠……

人間故事鋪

storytelling

2021年5月26日晚上7點15分,四個穿迷彩服的男人沖進李思宇的房間,把他按倒在床上,李思宇拼命掙扎,嘴里喊著:“陳艷春、李廣全你們不是人,我要和你們斷絕關系!”

四個男人很專業,他們反扣李思宇的雙手,別住雙腳,強行給他穿上了束縛衣,接著從五樓抬了下去,一路上李思宇不停叫罵,引得周圍的鄰居跑出來看熱鬧。

樓下停著一輛白色的面包車,面包車上寫著“立勤集訓營”的字樣,四個男人把李思宇塞進面包車里,開走了。

跟在后面追的陳艷春雙腿一軟,險些癱坐在地上,老公李廣全一把扶住她,他們是李思宇的父母,也是李思宇拼命咒罵的人,而那四個男人是“立勤集訓營”的專業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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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宇曾經是個聽話懂事的好孩子,上高中之前,他的學習成績名列前茅,家里書房的墻上貼滿了他的獎狀。因為中考發揮得不錯,李思宇考上了本市排名第一的實驗高中。

陳艷春和李廣全是盡職的父母,他們為了支持李思宇學習,從李思宇小學起,家里就沒有安裝有線電視;為了保證李思宇的營養,陳艷春每天給他做四頓飯,知道李思雨不喜歡吃胡蘿卜,陳艷春把蘋果和胡蘿卜一起榨汁,像哄小孩一樣哄他喝下去;為了減輕李思宇的學習負擔,夫妻倆一起上網幫李思宇查詢解題方法,再用筆記抄寫下來,裝訂成冊,供李思宇參考;他們是普通工薪族,為了給李思宇請最好的家教,他們省吃儉用,連一件過百的衣服都不敢買;陳艷春從來沒在李思宇睡覺前睡過一次,每天都陪他學習到十一二點,甚至凌晨。

李思宇能考上重點高中,全家人高興了很久,考上實驗高中的孩子就等于半只腳跨進了大學。但李思宇讀到高一下學期時,忽然對父母說,上高中之后,他感覺很吃力,初中只要死記硬背的知識,到了高中全變成了活的知識點,他把自己埋在習題集里,像捉泥鰍一樣,拼命撲騰,可一條也抓不住,他對自己失去了信心,覺得很不適應現在的生活。

陳艷春和李廣全安慰他說,考上實驗高中的孩子都是名校的尖子生,因為是高手之間的對決,所以競爭更加激烈,才會覺得自己沒有優勢,他們讓李思宇不要用自己的短板去和別人的長處比。

陳艷春還對李思宇說:“你想想,如果你不夠優秀也不可能考上這么好的高中。”而父親李廣全則認為勤奮學習是普通家庭唯一的出路,只要李思宇堅持扛過高中三年,就是勝利。

道理是道理,夫妻倆也擔心孩子的心理健康,為了緩解李思宇的壓力,他們一家三口利用業余時間去省城旅游了一次。短暫的喘息,似乎讓李思宇又恢復了雄心壯志,回來之后,他還寫了“全力以赴”的條幅,貼在自己書桌的正上方。

直到高二下學期,李思宇再沒提起過自己厭學。陳艷春一直以為李思宇的情緒已經平復了,逐漸適應了學校的生活。沒想到,突然有一天,英語家教給陳艷春打電話說,李思宇已經有兩次沒去參加補班了。

陳艷春回憶了一下,李思宇的作息時間和平常一樣,都是按時回家,他也沒透露過曠課的事,那么,李思宇到底去了哪里?

飯桌上,陳艷春問李思宇,是不是有兩次英語補習沒參加?李思宇輕描淡寫地說,班里搞突擊摸底考試,耽誤了去補習班。

陳艷春有些半信半疑,她出去倒垃圾時,碰上了李思宇的同班同學,便順便打聽了一下,這才確定李思宇真的說了謊。

陳艷春覺得很不安,但沒有表露出來。當天晚上,她把兒子說謊的事告訴了丈夫李廣全,李廣全安慰她說:“現在孩子的壓力太大,再說高中生也到了叛逆期,你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缺兩次課就缺兩次,先觀察看看再說。”

陳艷春努力忍下了心中的疑惑,晚上繼續陪兒子學習,看著李思宇寬闊的肩膀,她幾次把到嘴邊的詢問又咽了回去。

2

一周之后,李思宇的班主任給陳艷春打電話,她先簡單介紹了一下李思宇的近況,上課時注意力不集中,有幾次沒按時完成作業,成績滑坡得很嚴重,還委婉地提醒陳艷春說,李思宇和班上一名叫張亦曦的女同學走得很近。老師說,高考之前最怕孩子因為一些事分神,希望家長能注意一下。

陳艷春聽了,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來什么,難道李思宇早戀了?他不參加補習班是為了和女同學約會?

陳艷春和李廣全如臨大敵。

感情這件事特別牽扯精力,半大不小的孩子,又處在似懂非懂的年紀,他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處理。這個尺度太不好把握了,說深了,怕孩子傷心,讓他更加叛逆;說淺了,又沒效果。

陳艷春和李廣全急得睡不著覺,夫妻倆商量來商量去,他們一致認為高考是關乎孩子一輩子的事,絕對不能在臨門一腳時摔個大跟頭。

陳艷春開始在飯桌上旁敲側擊地對李思宇說:“你最近要的零花錢有點多,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李思宇沒有看母親,低聲回答:“最近需要買的參考書比較多。”他快速扒光了碗里的飯菜,扔下一句:“爸媽,我去復習了。”說完,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陳艷春睡不著覺,她在客廳里一直坐到凌晨兩點半,聽到兒子的房間沒了動靜,便躡手躡腳溜進李思宇的臥室,陳艷春從李思宇的枕頭下面摸出手機,輕輕拿起李思宇的手,指紋解鎖。

陳艷春拿著手機回到客廳,打開微信。

微信里都是同學、老師、教輔書店老板,唯獨置頂的一個對話框引起了陳艷春的注意,被李思宇置頂的微信聯系人叫晨曦,陳艷春記得班主任提起的女孩子叫張亦曦,名字里都有個“曦”字。晨曦的頭像應該是用了自己的大頭貼,女孩子梳著短發,看上去文靜秀氣。

陳艷春點開對話框,看到最后一條留言,晨曦說:“我們明天中午去學校對面吃土豆粉吧,食堂的飯像豬食。”李思宇回了一個OK手勢和一個嘴唇。兩個人沒有說太露骨的話,但言語和圖片里透露出來的親密是藏不住的。

陳艷春緊張得開始冒汗,她翻看了兒子和晨曦的所有聊天記錄。

李思宇向晨曦抱怨說:“我喘不過氣兒來,覺得自己快被逼死了。你不知道,我爸媽對我是‘自虐型’施壓,表面上他們嚴于律己,對我很寬松,其實他們是用無微不至的行動在逼我學習,我媽每天早晨連牙膏都給我擠好,我爸連內褲都幫我洗,就是怕我耽誤學習。還有,我學習的時候,他們像貓那樣走路,偷偷扒門縫看我,完全沒聲音,真是受夠了!說實話,我越來越討厭他們,很想從家里逃出去,我是不是有點大逆不道?”

陳艷春看得心驚肉跳,她接受不了聽話懂事的兒子居然會討厭自己。

晨曦發過來一個可憐的表情,說:“我們都一樣,我還不如你呢,我家的教育比較暴力,我媽用打的,上次我們逃課被我媽發現了,她像瘋了一樣又哭又鬧,還說要和我同歸于盡。我媽說我現在的任務就是考大學,什么連衣裙、化妝品、動漫在我們家都是違禁品,我有一種被關進監獄的感覺?生不如死呀!”

“我們這一代太慘了。”李思宇感慨地說。

“中國的父母就是一種自然災害。”晨曦說。

看著兩個人的對話,陳艷春感覺腦袋發漲,自己這么多年的努力付出,在自己孩子眼里,就是這樣一種形象嗎?這兩個不懂感恩的小畜生,他們沒經歷過社會毒打,不會明白吃不了學習的苦,將來就會吃生活的苦,還在背后大放厥詞。陳艷春很憤怒,偷偷記下了女孩子的微信號,又把手機放回李思宇枕下。

看著熟睡中的兒子,陳艷春突然很想哭,她和丈夫的全力以赴怎么在孩子眼里就成了一種壓榨?

陳艷春一夜未眠,她考慮了很久,李思宇正處于關鍵時期,這顆定時炸彈想要安全拆除,她必須控制自己的情緒,千萬不能沖動。

3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吃完早飯,等李思宇和李廣全都走了,陳艷春打電話向單位請了假,家里只剩下她一個人。上午9點多,她把自己的微信名從“李思宇的媽媽”改成“牽掛”加了晨曦的微信。加好友的消息發送過去之后,李艷春忐忑不安地等待著,一天時間,她幾乎什么也沒做,直到下午五點多對方才通過,晨曦問:“你是誰?”

陳艷春組織了一段她打了幾次草稿的話,她很緊張,又檢查了幾次,認為自己的措辭沒問題,才發送出去。

“你好,我是李思宇的媽媽,阿姨知道你們是很好的朋友,但高中階段對你們來說是關鍵時期,甚至能決定你們將來的命運,阿姨希望你們能一起努力學習,互相幫助,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隨時歡迎你到家里來玩。”

這段話發送過去之后,對方一直沒有回復。

當天晚上,家里炸了鍋。

李思宇連晚自習都沒有參加,提前從學校跑了回來。

他一進門就大聲質問陳艷春:“你偷看我微信了吧,你有病嗎?你是更年期嗎?誰讓你給我同學發信息的?我有我的社交的權利,你憑什么偷看我們的聊天記錄。你侵犯我的個人隱私,你是變態嗎?”

李廣全推開李思宇,吼道:“李思宇,你就這么和你媽說話嗎?給我放尊重一點兒。”

“你們尊重過我嗎?你們什么都幫我安排好了,你們兩雙眼睛恨不得長在我身上,一點兒個人空間都不給我。其實你們就是自私,你們就是想督促我考上個好大學,找個工作,買套房子,一結婚,你們的任務就算完成了,就對得起我了。”

“我們這么做有什么錯嗎?”李廣全質問李思宇。

“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你們別想安排我的人生,也別想控制我。你們就是把我當成學習機器,表面上是對我好,其實就是為了你們自己好。只要我按照你們的人生規劃走,你們自己能過得輕松點,在親戚面前有面子點,在外人面前有談資。根本不管我高興不高興,愿意不愿意,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你們還覺得自己挺偉大的,其實你們是自我感動,市儈又功利。”

夫妻倆從來沒見李思宇這么激動過,從小到大也沒有和他深入交流過,李思宇一直很聽話,從來沒忤逆過他們,這一次陳艷春的行為徹底碰觸了他的逆鱗。陳艷春這才知道,原來兒子心里藏了那么多委屈。

陳艷春怕激化矛盾,向李思宇服軟說:“爸媽也是為了你好,為你以后的人生著想。媽不應該偷看你的手機,媽向你道歉,可是早戀確實會影響學習呀!”

“和她在一起我覺得自在放松,我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說什么就說什么,你們管不著。”李思宇扯著嗓子喊道。

“說的什么屁話!”李廣全上去就要打兒子,陳艷春趕緊過去阻攔,李思宇乘機跑進廚房。

李思宇回家之前,陳艷春正準備炒菜,李思宇進門就鬧,陳艷春急得忘記了關火,鍋里的油早已冒了煙,李思宇操起炒鍋把熱油倒在左臂上,陳艷春嚇得大叫一聲,李廣全趕緊用抹布擦干李思宇手臂上的熱油,又用冷水沖了十幾分鐘,李思宇手臂上的皮膚已經起泡水腫,夫妻倆連夜把他送到醫院。

這次爭吵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徹底釋放出多年以來積壓在李思宇內心的焦慮。

李思宇受傷之后,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他不再認真學習,不去參加補習班,經常和張亦曦一起玩兒失蹤,兩個孩子和家長之間的對抗愈演愈烈。

為了解決孩子的問題,老師特意安排讓雙方家長見了一次面,雙方父母溝通之后,都保證會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學校也表明會協助家長對孩子進行監管和教育,沒想到,三方一起施壓和限制的行為徹底激起了兩個孩子的叛逆。

4

2021年12月25日,李思宇和張亦曦“私奔”了。

一開始是張亦曦沒有按時回家,家長打電話不接,發消息不回。張亦曦的母親便聯系了陳艷春,結果李思宇的情況也是一樣,雙方家長趕緊報了警。在民警的幫助下,他們很快在火車站的候車室找到了兩個孩子。他們拒絕回家,堅持要結伴去北京打工,兩家人好說歹說,再加上民警的協調,才把孩子弄回家。

李思宇回家之后,徹底不愿意去上學了,他把自己鎖在房間里,每天躺在床上,不按時吃飯,不按時睡覺,天天上網打游戲。李廣全一拔掉網線,李思宇就摔東西,自殘,還拒絕和父母溝通。

夫妻倆被折磨得要發瘋的時候,李廣全從同事那里聽說,市里有一個專門教育叛逆孩子的地方,叫“立勤集訓營”。

陳艷春和李廣全查詢了官網,他們了解到這是一所民辦機構,已經有七八年辦學經驗,專門針對18以下,有叛逆、厭學、焦慮、狂躁癥狀的孩子進行特殊教育。集訓營還承諾,如果孩子沒有進步,退回全部費用。官網的留言板上有很多成功案例,留言的家長說自己的孩子被改造好了,他們已經成功復學;還有家長留言說,這所學校“救父母于水火之中”,孩子出來之后,聽話懂事多了,和父母的關系也有所改善。

陳艷春動心了,但她也擔心遇到之前網上報道的“借癮學校”會害了兒子,李廣全認為李思宇再發展下去徹底沒救了,不如去試一試。夫妻倆商量了一下,為了保險起見,決定先去學校考察一圈。

學校的校址在204路公交車終點站,是一棟五層的白色小樓,校園面積很大,陳艷春夫婦到達學校時,正趕上操場上的學生們在列隊做操,孩子們看上去精神狀況不錯。負責接待的教官向他們介紹說,這批學員都是馬上要完成集訓學員。

教官還領著他們參觀了教學樓,教官告訴他們,學校里除了洗手間以外,安裝了360度無死角監控,包括教室、操場、食堂、寢室、走廊,家長可以隨時隨地看到孩子的動向。

學校的培訓項目有兩種:一種是長期訓練營,為期9個月,學費是六萬;還有為期45天的短期集訓班,學費是兩萬三,像李思宇這么大的孩子已經招了兩個班,每個班有12個學員。

教官把夫婦倆領到校長辦公室,校長叫權志斌,他親自接待了陳艷春夫婦,帶他參觀了學校的禮堂,禮堂里掛滿了“尊師重道”“孝敬父母”的條幅和錦旗。

得知李思宇的情況后,權志斌建議陳艷春夫婦選擇四十五天集訓營。他說:“在這段時間,學校會實行全軍事化管理,沒有網絡、沒有手機、沒有現金。如果孩子犯錯也會做適當懲戒,比如打手板、臀部和罰站,完成一些額外的勞動,但不會傷害孩子。學校還有心理輔導老師,孩子會得到老師的心理輔導和糾正,同時配合一些調試藥物。”

聽到要“打手板”和“服用藥物”,陳艷春顯得很緊張,權志斌解釋說,來這里的孩子很大一部分都有抑郁和狂躁的癥狀,心理老師有醫生執照,有處方權,她會適量用藥,但不會強制。

權向斌向他們保證,參加四十五天集訓營的孩子被矯正的機率在75%以上,當然需要家長全力配合,別在監控里一看到老師懲罰孩子,就給學校打電話,或者無理取鬧地報警處理,這樣做會影響他們的教學質量。

夫妻倆很糾結,但眼看要高考了,再看看操場上的孩子,似乎都改造得特別好。

陳艷春和丈夫離開學校之前,校長給了他們一份表格,讓他們把希望孩子改正的缺點都寫在上面,權志斌向他們保證說:“我會根據你們提出的要求,一條一條落實,徹底糾正孩子的不良習慣,讓他體諒父母的付出,懂得感恩。”

校長的最后一句話,說到了陳艷春夫婦心坎里,他們決定把李思宇送進集訓營,有病亂投醫吧,說不定真的管用。

家長同意學生入營,需要簽署一份監管合同,合同里面有明確規定:家長在四十五天內不允許探視,有問題可以直接和監管老師溝通。如果學生中途退出,不退還學費。

李思宇是肯定不會自愿來的,于是,學校用接新生的方式把李思宇“請”了過來。

5

陳艷春在一家批發公司做財務,自打李思宇被送進集訓營之后,她向公司請了長假,開始每天捧著手機,看兒子的情況。

剛進集訓營的李思宇肯定是不服管教的。

上課第一天,陳艷春看到教官打了李思宇手板,他用的不是普通木板,而是一種軟塑料戒尺,雖然監控里聽不到聲音,但看到李思宇緊皺的眉頭,陳艷春還是心痛得哭了。她在網上買了一把相同的戒尺,在自己的手心上試了幾次,很疼,但不會留下傷口。

第一周,李思宇幾乎天天被罰,陳艷春看到教官懲戒之后都會找李思宇談話,她猜測應該是在問他改不改,如果不改明天繼續領打。陳艷春每天以淚洗面,幾次想把李思宇接回來,都被老公李廣全擋住了。

李廣全勸她:“我們上學的時候,誰還不挨幾次打?長痛不如短痛,這時候把孩子接回家就徹底毀了,以后估計是神仙也管教不了李思宇了。”

半個月后,陳艷春終于看到李思宇的作息開始正常,上課也很遵守紀律。她還看到李思宇去過幾次心理輔導室,好像在心理老師那里還領了藥,陳艷春安慰自己,兒子已經適應了學校的生活,正在慢慢康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李思宇在集訓營三十天的時候,陳艷春在手機里緊緊盯著兒子的臉,她發現李思宇的臉上沒了暴躁的表情,也不再抗拒,只是看周圍的目光透著茫然,偶爾他會看向監控,眼神里的怨恨漸漸變成了冷漠。

集訓營每天早晨6點鐘準時起床晨跑、早讀、接著吃飯,然后是上課,晚上還有晚自習。和正規學校作息時間基本一致。在集訓營期間,李思宇沒和同學發生什么大的矛盾,只有一兩次,在寢室里,他和上鋪的同學互相推搡了幾下。

在膽戰心驚里,李思宇終于完成了四十五天的集訓營生活,陳艷春夫婦把兒子接回了家。

他們做了一桌子李思宇最喜歡吃的菜,看李思宇慢慢地吃著,飯桌上只有咀嚼的聲音,沒人愿意打破這份沉默。

陳艷春覺得李思宇變了,他似乎已經恢復了從前的狀態,似乎又沒變,他從進門開始沒有和父母有過任何的眼神交流。

三個人都變得小心翼翼,非必要幾乎不說話。

李思宇又回到學校繼續念書了,之前,陳艷春從張亦曦媽媽那里了解到,張亦曦已經被調到另外一個班級了。

一個星期后,李思宇突然提出要搬到外婆留下的老房子里住。他說,老房子離學校近,可以節省路上的時間。

夫妻倆互相看了一眼,沒有同意。

李思宇堅定地說:“如果你們不同意,我就不念了。”

夫妻倆不敢和李思宇硬碰硬,現在這種情況,只要李思宇愿意上學,他們就會滿足他的所有要求。但李廣全也提出,李思宇可以住在老房子,但要按照他們規定的生活方式入住。

李思宇同意了。

陳艷春把老房子打掃干凈,李廣全開始每天去接兒子放學,把李思宇送到老房子那邊,陳艷春已經提前把飯做好,看李思宇吃完飯,兩個人走的時候會把房門從外面反鎖。

陳艷春還在老房子里安了監控,每天晚上,她盯著屏幕里靜止的畫面,只有李思宇翻動一頁書,她才敢呼出一口氣,好在,陳艷春從監控里看到李思宇的確在認真學習。

6

2022年6月,李思宇結束了高考,他考了524分。夫妻倆很高興。報專業時,李廣全本想讓兒子報電氣工程或者熱動專業,以后托人好找工作,結果,被李思宇拒絕了,他選了法學。

去大學報道之前,李思宇一直沒有回家住過,報道的前一天,陳艷春發現李思宇退出了家族群,并且拉黑了自己和老公的微信,還刪除了所有親戚的電話。

陳艷春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問李思宇:“你是真的想和爸媽脫離關系嗎?”

李思宇回答:“是。”

“就是因為我們把你送到集訓營?”

“是。”

陳艷春忍住眼淚又問他:“你在里面被打傷過嗎?”

李思宇回答:“我沒有被打傷過,但比死還要難受。我在里面終于明白,毆打在你們眼里是一種懲戒,是一種教育手段,而不是暴力,可在我眼里卻是一種侵犯,一種侮辱。”

陳艷春屏住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集訓營里還發生過什么?”

“剛進入集訓營的時候,主管教官讓所有學員孤立我,他說每一個新來的同學都要經歷這個過程。他還說如果發現我有什么問題,讓大家積極舉報。”

“我們把你送過去是因為我們對你束手無策。”陳艷春苦口婆心地說。

“你們是覺得我不正常,希望把我變成一個你們認為‘正常’的孩子,趕緊上學,好好學習。你們把我送去的根本原因是你們不能接受我從一個聽話的孩子變得叛逆,其實,你們最不能接受的是,我是個普通孩子,無論怎樣努力都考不出太好的成績。你們不接受真實的我,覺得真實的我是錯的,是不懂感恩的白眼狼,你們更喜歡那個聽話、懂事,學習好的被你們‘理想化’的我。”

“你是我們的兒子,我們沒想那么多,我和你爸只想讓你以后的生活能輕松一些,能過得比我們好。”陳艷春有些激動。

“我現在過得都不好,以后還會好嗎?你知道集訓營的教官是怎么訓練我的嗎?他讓所有同學圍在一起譏諷我,他們說我早戀、逃課、辱罵父母,甚至嘲笑我額頭上的青春痘,把我說得一無是處,我在寢室睡覺時的一聲咳嗽,都會引起別人的抱怨。他們把對我的評價貼在我的床頭,讓我每天早晚各讀兩次,說是為了讓我能改掉自己的毛病,實際上,他們摧毀了我的自尊,讓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

陳艷春開始哭,李廣全摟住妻子的肩膀,抑制著自己的哽咽,嚴肅地說:“這也是一種鍛煉,作為一個男孩子,你應該堅強。”

李思宇繼續說:“一開始我還能反抗,我說他們是群體社交攻擊,是霸凌。可是教官說:‘沒有產生直接的身體接觸就不算霸凌’,他說這是一種新的糾正式教育,是按照你們在表格里的條款逐一對我進行調教,用社交排斥,貶損自尊的行為讓我反省。所有人都站在我的對立面,我開始懷疑,真的是我做錯了嗎?

我很痛苦,覺得對不起你們,覺得自己很垃圾,我很糾結,去找了心理老師。

她先讓我做了一份測試卷,說我有焦慮癥狀,需要吃藥。她還說一個優等生,不僅要成績好,還要討人喜歡,要聽爸媽的話,要好好學習,服從社會規則。

我告訴她自己情緒低落,覺得活著沒有意思。她給我開了一種藥,讓我只能服用二分之一的劑量。那種藥因為服用的量少,吃下去的副作用并不明顯,但想事情的時候,腦子會突然短路,卡在那里想不起要想的事,也就不胡思亂想了。

出來之后,我在網上查過,我做的測試卷是用來鑒別精神分裂的,而我吃的藥是一種治療精神疾病的處方藥物,教官說我的治療方式是經過你們同意并簽字的。”

“一切都過去了,你現在考上了大學,可以規劃自己以后的生活了,如果我們不把你送過去,你現在會是什么樣子?你居然還在恨我們。”陳艷春說。

“放心吧,我不是恨你們,我只是開始本能地排斥這個世界,不想再和任何人溝通。你們是一群人,我不知道該恨誰。在集訓營時,我設想過無數種極端方式,想懲罰傷害過我的人,最終我只能一個人,按照你們的要求演完自己的戲。

我考上大學了,我要正式脫離這個家了。以后,你們可以不給我學費,我自己勤工儉學或者輟學你們都管不著了。我再也不會回這個家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么?”陳艷春拉住李思宇的手臂搖晃著。

“養狗三天,它感恩我三年;養人三年,不如三天的畜生。”李廣全決絕地說,“你讓他走,我們應盡的責任已經完成了,就當沒養過他。”

“我這么強硬就是想讓你們知道,你們是不對的。”李思宇說完,拿上自己的行李,離開了老屋。

看著越走越遠的李思宇,夫妻倆抱頭痛哭。

李思宇終于考上了大學,陳艷春和李廣全反而更絕望了。對他們來說,也許誰都沒有錯,也許誰都犯了錯……

題圖 | 圖片來自《超異能族》

配圖 | 文中配圖均來源網絡

(本文系“人間故事鋪”獨家首發,享有獨家版權授權,任何第三方不得擅自轉載,違者將依法追究責任。)

互 動 話 題

在學習的過程中,難免會產生厭學的想法,或許是因為跟不上學校的進度,或許是被父母的期望嚇退,也或許是被不健康的人際關系影響……

今日話題:你可曾出現過厭學的情緒,后來又是如何消解的?

原標題:《兒子不想學習,我把他送進“集訓營”挨打》

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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