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批評

近期，學者、作家徐兆壽的新著《斯文涼州》由甘肅文化出版社出版。這是一部講述絲綢之路重鎮涼州歷史文化的散文集。書評人王順天撰文表示，《斯文涼州》作為西部書寫之一種，正是在一處處歷史的細部和日常的點滴之中，以涼州為敘事主體，對傳統意義上的西部印象進行祛魅和正名，進而完成對涼州歷史景觀的重述與美學風貌的呈現。

文 / 王順天

“作為方法”的理論話語濫觴于20世紀60年代日本學者竹內好發表的一篇題為“作為方法的亞洲”的演講，這一批評話語立足于東亞文化政治視閾中的全球化語境，意欲擺脫東西二元對立的簡單思維模式，強調主體內在的多樣性，“主張‘以世界為目的’，成為一種具有獨特方法論意義的‘批判性東亞話語’。” 學者徐兆壽的新作《斯文涼州》，便是“以涼州為方法，重新觀看和構建中國與世界。” 書中在對涼州的歷史景觀、人文地理、飲食風俗等進行重述與呈現的過程中，使其保持一種文學性的敘事風格與美學氣韻，進而在一系列片段化、知識化、場景化的小故事中，建構起一座文化的涼州。此書是以徐兆壽主講的短視頻《話說五涼》為藍本進行的補充和拓展，書中配有大量圖片，以圖文并茂的形式和散文式的筆調，以涼州為方法、為坐標，拋開那些歷史化、資料化、符號化的宏大敘事，從切身感觸和生活經歷入手，在西部古老文明的燭照之下，于細微處講述這片大地之上的滄桑歷史與悠久文化，建構起極具“涼州”特質的文化精神與美學圖景。

圖 / 徐兆壽主講的短視頻《話說五涼》

《斯文涼州》旨在通過描繪涼州的歷史、文化和藝術形象，喚起讀者對這片土地的情感共鳴，在“一帶一路”文化建設的譜系中，這本書的出現具有重要意義。首先，它以涼州為方法進行研究和構建，突破了傳統的學術研究模式，不再局限于宏大的歷史化、符號化的語境，而是從一個具體的地域和文化入手，深入了解和展示涼州的獨特魅力。作者借助涼州這一具體地域，探討了文化的豐富性和多樣性，從個體的視角出發，展示了涼州作為一種文化方法的概念。這一方法從不同角度審視涼州的歷史和文化，并試圖以涼州為基準，重新構建中國與世界之間的關系。通過將“作為方法”的理論話語與涼州的具體實踐相結合，引發讀者對于地域文化和全球化語境下的文化多樣性的思考。其次，書中極具文學性的敘事風格和美學氣韻，使讀者更容易被吸引，并能夠從不同的角度去感受和理解涼州的文化。散文式的筆調增強了作品的藝術性。作者運用優美的語言和細膩的描寫，將涼州的風土人情娓娓道來。這種散文式的敘述方式使讀者能夠更加深入地感受到涼州的歷史底蘊和文化內涵。同時，這些文學化的描述也為整本書增添了一種詩意和韻律，使讀者在閱讀的過程中能夠感受到一種美的享受。此外，書中的多媒體展示方式，包括配圖和短視頻等，使得信息更加直觀生動，讀者能夠更好地參與和體驗其中的內容，這些圖片帶有濃厚的藝術氣息，展現了涼州的自然景觀、人文風貌和古建筑等。圖片的運用不僅提供了對涼州的視覺感受，還通過圖像的美學表達，加深了讀者對涼州獨特文化的認知。同時，書中的配圖也為文字敘述提供了更具體的支撐，讓讀者能夠更加生動地想象和感受作者所描述的場景。最后，通過涼州這個具體的地域，書中講述了滄桑歷史和悠久文化，為讀者拓寬了視野，更好地認識到中國傳統文化的豐富性和多樣性。通過對涼州的歷史景觀、人文地理、飲食風俗等方面進行重新述說和呈現，書中建構了一座文化的涼州，向讀者傳遞了涼州的獨特魅力和文化精神，并引發了對于中國傳統文化的思考和探索。

涼州，這個古老的地方，是中國西北地區的一片廣袤邊疆，其地域之廣、歷史之久、文化之豐厚，使其成為了人們向往和探索的對象。作為一個充滿詩意想象與邊疆氣質的文化符號，涼州在神秘、久遠的歷史塵煙中變得模糊與抽象，人們對于涼州的認知與理解依然停留在一種宏觀、零碎的背景與知識之中，其真正意義上的深厚文化和歷史細節往往被概括式的敘述與重復性的書寫所遮蔽與掩蓋。而《斯文涼州》從這片古老大地的內部出發，用片段化的網狀結構，將作者行走在涼州大地上的思考、記憶和諸多關于文化、文明的感想連綴起來，重述了涼州的歷史景觀。書中作者不僅具備深厚的人文學科背景知識，更重要的是，他通過自己對于涼州的親身體驗和感受，給予讀者一種更加直觀和真實的切入角度。同時，書中通過多種形式的記述方式，如散文、詩歌和攝影等，將文字與圖像相結合，從而讓讀者更好地窺探到涼州的多樣性和獨特性。在《斯文涼州》這部作品中，作者所呈現的對涼州歷史的描寫已經不再止步于表面，而是更深入地挖掘了涼州文化的淵源和內涵。通過研究涼州古代的政治、文化和經濟發展，以及對外交流與影響，作者試圖通過自己的思考、記憶和感悟重新闡釋涼州的歷史景觀。這種重新詮釋旨在喚起人們對于涼州深厚文化和歷史細節真正的關注和重視。這些篇章為讀者提供了一個深入了解涼州歷史與文化的窗口，為人們重新認識和探索涼州打開了新的可能性。通過詳盡的研究和精心構思，作者將涼州歷史的復雜性和多樣性呈現給讀者，幫助他們更加全面地理解涼州的文化底蘊。作品中所描繪的涼州歷史并非簡單的事實陳列，而是通過對歷史事件和人物的思考和解讀，重新激活淹沒在塵煙之中的歷史景觀，開闊他們對涼州文化的認識，從而理解真正意義上的涼州。這種從細部入手的深入研究和闡釋使得《斯文涼州》作為一部文化大散文具有了重要的意義。通過揭示涼州歷史中獨特的文化內涵，本書不僅滿足了學術界對于涼州歷史的研究趣味，也為一般讀者重新認識涼州及其文化提供了更為便捷的途徑，對涼州歷史的學術探索和研究具有重要的啟發和價值。

在徐兆壽的文學版圖中，作為家鄉的涼州始終是其西部書寫的核心與重鎮，他力圖撥開歷史的重重迷霧，在一種看似“反現代性”的敘事與抗辯中重建以涼州為中心的西部文學與文化的“現代性”，《西行悟道》是如此，《補天：雍州正傳》更是如此，《斯文涼州》作為其精神還鄉之旅的記錄與思考，更是這種“現代性”書寫的具體實踐。學者陳思和先生在談及西部文學時指出：“西部風情進入當代文學，所帶來的不是僅供獵奇的邊緣地區的粗狂景色與風習，而是一種雄渾深厚的美學風貌與蒼涼深廣的悲劇精神。” 《斯文涼州》作為西部書寫之一種，正是在一處處歷史的細部和日常的點滴之中，以涼州為敘事主體，對傳統意義上的西部印象進行祛魅和正名，進而完成對涼州歷史景觀的重述與美學風貌的呈現。《斯文涼州》是一部記錄與思考的作品，通過對歷史細節的呈現和辯論，以文學的方式重構歷史，展現了對涼州的深度思考與對西部文化的擴展。作者通過精心描繪涼州的歷史和風土人情，將涼州這個地方向讀者呈現出來，并通過對歷史的反思和辯解，糾正了傳統意義上對于西部地區的刻板印象。

作為西部書寫的重要作品，《斯文涼州》不僅在文學創作上具有重要意義，也在文化與藝術的傳承中具有價值。作者通過對涼州歷史的重新詮釋，使用一套新的敘事語法，將涼州這一文化概念所蘊含的精神內涵和美學風貌，通過一篇篇飽含深情的散文傳遞給了讀者。同時，它也為西部文學的書寫開創了新的前景。全書以學術散文的方式探索了涼州地區的獨特文化和人文內涵。作者深入研究涼州的歷史政治、文化和經濟發展，對涼州的文化淵源與內涵進行了細致考察。這種探索使得作品可以更全面地呈現涼州歷史的復雜性和多樣性，并展示作者對于涼州的思考和理解。通過將涼州的精神內涵和審美觀念融入作品中，作者成功地創造了一種獨特的文學藝術風格。這種風格既傳承了西部書寫的傳統，又開創了新的道路，為西部文學的發展提供了新的方向和可能性。《斯文涼州》通過對西部地區的文化和藝術傳統的探索，為西部文學在更廣泛的文化背景下的發展提供了充分的空間和資源。

作為一本面向大眾的傳播性讀物，《斯文涼州》將宏大歷史背景下的涼州放置于日常化、生活化的文學性語境之中，在“文化涼州”的總體性視野之下，通過一個個知識點的講解與碎片化的場景，將涼州的形象作出了從抽象到具象，從平面到立體，從歷史到當下的重塑，為我們建構起一座文學和文化意義上的涼州。正如論者所言：“沒有一個抽象的、永恒的、客觀的‘文學性’，只有具體的、歷史的、實踐中的‘文學性’。” 《斯文涼州》的寫作便是以“總體性”的涼州為敘事對象，踐行了這樣一種關于“文學性”的闡釋，進一步套用此句，可論述為：沒有一個抽象的、永恒的、客觀的“涼州”，只有具體的、歷史的、實踐中的“涼州”。作者在書中為我們呈現的便是這種具體的、歷史的涼州，從上下千年的文明考古到街頭巷間的飲食文化，從豐功偉績的歷史人物到普通鮮活的家族記憶，《斯文涼州》為我們打開的是一扇通往歷史深處與文學內部的西行之門，由此便可在遼闊的歷史景觀中低空飛行，在生動的日常抒情中尋找意義，進而重建精神的涼州、文化的涼州、“現代性”的涼州。在這種內部邏輯的驅動之下，作者的敘事語言轉向口語化、生活化，一章說一事，點到為止，在有限的篇幅中保證敘事的完整度，不再像以往的文學大散文般鋪展開來，這種敘事節奏帶來了更為緊湊輕松的閱讀體驗，加上與文字相配的精美圖片，使本書更具傳播意義上的獨特價值。涼州作為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連接了東西方的物質和文化交流。在這里，我們可以看到豐功偉績的歷史人物，他們的奮斗和成就塑造了涼州的歷史。同時，我們也可以了解到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家族傳統。這些個人的故事和記憶使得歷史變得更加鮮活和有趣。

讓我們繼續回到文學性的探討之中。無論是作為一種旅游指南意義上的參考讀本，還是作為文化傳播意義上的紙質媒介，《斯文涼州》作為一部文學作品，首先并且最重要的是其文學性意義上的審美價值。正如韋勒克所言：“一部好的文學作品必然具有豐富和廣泛的審美價值，必然在自己的審美結構中包含一種或多種給當代和后世以高度滿足的東西，也就是說，它必然具有深邃的內涵，能使人在不斷的閱讀中獲得新意和審美快感，這樣的作品就具有較高的文學性。” 《斯文涼州》便是在這種不斷地閱讀中獲得新意與快感的作品。無論是歷史景觀的重述，還是文化涼州的建構，都是在一種“文學性”視野下的書寫與敘事。作者將涼州作為方法，在現代性的話語體系和文化語境中重新闡釋這片古老大地上的傳統文明與歷史記憶，把涼州從諸多文化符號和象征意義中抽離出來，在作者腳踏實地的行走與切身可感的體驗中重建涼州形象，而如徐兆壽所言，“這樣一種文化景象，它就構成了一種文化——涼州文化。”

原標題：《作為方法的涼州：歷史景觀的重述與文化涼州的建構｜新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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