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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你,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 本期故事關鍵詞:愛 -
和愛的人在一起,不管她現在是什么樣,哪怕全世界都誤會她,全世界都跟她說“你要堅強”(說這話就是證明他們認為她不夠堅強),但是,我可以站起來替她說,她是堅強的,我可以替她證明她自己;我可以替她說,她是可愛的,她像天使一樣,我可以替她認可她自己。我可以在這個時候,讓她感受到,她不是孤單一個人。
2012 年夏天最熱的時候,我遇到一個朋友,說他有一個朋友得了肺癌,已到晚期,讓我方便的話過去陪陪她,我就去了。
初次見到羅敏的時候,我很驚訝。因為我知道她已經有孩子了,卻沒想到她還是那么漂亮,漂亮得讓人很難相信這么嚴重的病會發生在她的身上。因為我們從沒見過面,她的家人也不認識我,所以,我去看望她時的處境是很微妙的。我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樣的角色參與其中的。好幾次去找她,她的狀態都不是很好。因為她病得很嚴重,整個人都沒有什么精神,就連說話的聲音也很小。
我甚至都有點兒打退堂鼓,我想也許她不需要我。因為她對我的反應也很淡漠,很多事情她可能會叫她的家人或者親戚來幫忙,并不會在第一時間想到我。可是不知為什么,那時候我被一種莫名的力量推動,讓我忍不住想要去陪她,想要去找她。
于是,我就在我們教會里跟大家說了這件事,希望大家為羅敏祈禱,為她禱告,希望她可以得到神的眷顧,也希望我能夠有辦法給她帶去一些快樂。我覺得她已經不需要鼓勵了,因為她整個人都非常堅強,她完全沒有任何抱怨,也從沒有因為很痛、很難受而呻吟過。只是很淡漠地坐在床上,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很難去猜測她在想什么。
有一天,我去陪羅敏的時候說:“你知道嗎?我在教會里和兄弟姊妹都說了你的事,那一天結束的時候,我們全體都為你禱告,為你祈禱。”
她就說:“是嗎?謝謝你們!我也很希望能成為你們中的一分子。”她就說了這么一句話,我卻覺得備受鼓勵,我說:“你喜歡嗎?如果你喜歡我們為你祈禱的話,我可以帶他們來醫院,但如果覺得會打擾到你就算了。”她說:“可以啊,我很希望有人來陪我。”
于是我把教會的一些兄弟姊妹帶過去看她,圍著她的床唱快樂的歌,她看起來也很開心。
就這樣,我們開始有了一些交流。有時候,羅敏的朋友來看她,會跟她說“你要堅強一些”。我看得出來,聽到這樣的話她并不高興,于是就對她的朋友們說:“她已經很堅強了,她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女生。”他們說:“嗯,她已經很堅強了。”我說:“非常感謝你們來看望她。”他們就問我:“你是誰?”我說:“我是她的朋友。”
來看羅敏的人都坐不住,在病床前簡單寒暄幾句,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走了。而我只要沒有別的事,就會從早到晚地陪在她身邊,一直跟她在一起。她要上廁所,或者要吃東西,拿東西,我就從旁幫忙。我能說的話很少,她經常會很累,但我就是愿意陪在她身邊。有時候會讀書給她聽,一直讀,讀到她睡著,有時候會唱歌給她聽,有時候講一個笑話,但她會覺得一點兒都不好笑。盡管如此,我還是能感覺到她喜歡我在旁邊待著。

有陣子我總覺得她沒有敞開心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很小心翼翼地陪她,就像當初那群基督徒陪我一樣。我贊美她,說她在我眼中非常美麗,也會告訴她,她給了我很多感動。因為她經常會跟我說“今天你來了,我覺得有一點兒好轉”。那時候她的肚子鼓得很大,她會跟我述說難受的感覺。我說:“很感謝你跟我分享你的感覺,可以讓我體會到我從來沒有經歷過的感覺,我知道你難受,你在講自己的感受的時候沒有一點兒的難過,那么云淡風輕地講給我聽。我覺得很感動。”
羅敏流過兩次眼淚,但都不是難過的眼淚,而是感動,她在生命最后的階段似乎很容易被一些小事感動。而我唯一的一次流淚,是有一次去廈門工作,要去一個星期。我一直惦記著她,中途發過兩條短信給她。我從廈門回來,第一時間就跑去醫院看她。媽媽說:“你行李都來不及放,衣服總要換一件吧。”我說:“不行,我要先去看羅敏。”
一看見她,我就很高興,給她展示我帶回來的很多小紀念品。我說:“一看到你,突然有一種好久好久都沒看到你的感覺。”她眼眶就紅了,說:“是啊,你好久沒有來了。”她說了這句話,我就哭了。就覺得她也對我有感情了,我感覺到我們之間深深的愛。我們之間已經有了愛,但是要經歷某些事情才能被激發出來,才能相互感知到。那一刻,我們兩個人都哭了。
我說:“對不起,我以后不會再離開這么久,只要你需要我,想我的時候,我就來陪你。”從那一天開始,我覺得我們朝彼此走得更近了一步。
她跟我說她想受洗。我很感動,沒想到她會自己主動提出受洗,因為我幾乎沒怎么給她分享福音,她也沒怎么聽 《圣經》,經常是我給她讀一些經文,讀不了幾句,她就很難受,就想睡覺了,她沒有那么多的精力。我沒想到,她會主動提出要受洗。她說她要把自己所有的罪留給這個世界,以一個全新的她去到天堂。我說:“好,我一定帶你受洗。”
我跟教會連續說了三個星期,那時我們的牧師非常忙,他的時間已經被太多人占用了。
一直到第三周的禮拜日,我去教會,又說:“下一個禮拜日你們真的要去。”就在當周的禮拜日,我們很多兄弟姊妹一起去看她,說,下個禮拜日一定來為她施洗。她也很開心,眼睛放光。
結果第二周周間的一個中午,她就去世了。那天一點多,我正在家里,接到當初介紹我和她認識的那位朋友的電話,說羅敏走了。當時,我在家里號啕大哭,我想到之前問過她,你想吃什么,你想玩什么,你想看什么,我買給你,她都不要。
她唯一提了三次的要求,都是說她想受洗。我當時就覺得很對不起她,因為我沒能滿足她的心愿,心里非常難過。
我一邊痛哭一邊發短信給牧師,說:“羅敏走了,我們都沒有去給她施洗,我對不起她。”牧師突然就回我一條消息:“她受洗了!今天上午我們去給她施洗的。”
我非常驚訝,趕緊打電話過去問個究竟。原來牧師當天上午一起床,本來有別的安排,但突然他和妻子同時說:“我們今天去醫院吧,去幫羅敏施洗,不要讓她再等了。”于是,牧師和妻子,帶著另一對夫妻,一起去了醫院,就在當天上午,給羅敏施洗了。牧師說,那天醫院已經在為她做一些急救了,他們上午結束洗禮準備離開的時候,她還在,已搶救過來,沒想到下午一點多她就走了。那一刻我就想,感謝上帝,一切安排得剛剛好,羅敏最大的心愿就是可以受洗,她受洗了,她沒有遺憾留在這個世界了。瞬間,我就覺得一點兒都不難過了,但又忍不住大哭了一場,這一次不是因為傷心,而是快樂和感動,我相信她去了更好的世界。
羅敏走后大概一個星期,突然有一天晚上,我聽到一首歌,是周迅的 《飄搖》,平常很少聽流行歌曲的我,那晚卻忍不住將這首歌單曲重放了很多遍。周迅的聲音有一點沙啞,我突然想到羅敏,她留給我的印象也是帶著淡淡的憂傷,聲音有一絲沙啞。那天我坐在窗邊,一直聽那首歌,整個晚上都在思念她。
我看著外面的天空,對她說:“羅敏,你到了天堂,我為你開心感恩,我相信那是更好的世界,我想你現在也在思念我,不然我怎么會這么想念你,我相信思念是相互的。你的靈魂離開了這個世界,但謝謝你記得我,謝謝你在今天晚上讓我想起你。”
那個晚上,我想了很多,滿腦子都是她的畫面。
除了羅敏,后來幾年我還陪伴過一些癌癥末期的病人,也送走了一些人。從中我找到了陪伴的意義。我想,愛是什么?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夸,不張狂,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盼望,凡事忍耐。愛是永不止息。除了這一切,我覺得愛就是在一起,在她的身邊,讓她感知到你在她左右。
和愛的人在一起,不管她現在是什么樣,哪怕全世界都誤會她,全世界都跟她說“你要堅強”(說這話就是證明他們認為她不夠堅強),但是,我可以站起來替她說,她是堅強的,我可以替她證明她自己;我可以替她說,她是可愛的,她像天使一樣,我可以替她認可她自己。我可以在這個時候,讓她感受到,她不是孤單一個人。
我覺得這就是愛。愛,就是在一起。
原標題:《我愛你,會永遠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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