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份名為“廣東省藥品耗材專項審計調查報告”的文件在醫藥圈內流傳。

這份長達18頁的文件落款為廣東藥品和高值醫用耗材生產經銷使用情況專項審計調查組，由廣東省衛健委轉發給廣東省6市衛健委、7家醫院以及廣東省醫學會。這份報告并非最終版，而是征求意見稿，要求各單位在8月2日前反饋修改意見和修改理由。

據經濟觀察報8月9日報道，報告中一家醫院的工作人員證實了報告，此外接近廣東省衛健系統的人士稱，廣東省衛健系統前段時間確實在接受審計，剛剛結束。

澎湃新聞記者梳理發現，這份報告主要點名提到10余家藥械，包括廣東一方制藥有限公司、廣州一品紅制藥有限公司、麗珠集團麗珠制藥廠、康朝藥業有限公司、國藥器械（東莞）有限公司、北海康成（上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華潤廣東醫藥有限公司以及柯惠醫療器械國際貿易（上海）有限公司、拜耳醫藥保健有限公司、美國GE公司等，涉及中國中藥（0570.HK）、一品紅（300723）、麗珠集團（000513）、北海康成（1228.HK）等上市公司。

此外，審計報告還提到阿里健康河北信息技術有限公司。據廣東省藥監局反映，轄內藥品生產、流通、使用單位全部通過該企業開發運營的“碼上放心”平臺來進行追溯。第三方公司通過“碼上放心”平臺掌握廣東藥監部門監管趨勢以及全省藥品的追溯信息，存在監管和數據安全風險。

8月9日，澎湃新聞記者聯系上述文件提到的廣東省多家單位，接聽電話的工作人員大都表示，不清楚或不了解相關情況。澎湃新聞記者通過多種方式聯系上述多家企業，截至發稿，尚無企業就這份報告作出正式回應，但有部分企業表示，關注到這份報告。

三家藥企涉嫌套取超40億資金用于公關用途

審計報告提到，2021年至2023年5月，廣東3家藥品生產企業向1936家第三方商務推廣公司支付費用，假借服務費用等名義套取資金40.77億元，增加藥品綜合成本，推高出廠價格。上述三家藥企包括中國中藥旗下的廣東一方制藥有限公司、廣州一品紅制藥有限公司、麗珠集團麗珠制藥廠。其中，廣東一方制藥有限公司涉及23.9億元的資金，廣州一品紅制藥有限公司涉及16.75億元的資金，麗珠集團涉及1240.01萬元。

除了公關費用違規，審計報告還提到，藥品耗材經銷企業增加中間銷售環節，推高藥械流通價格。

醫械招標采購貓膩多

除了藥企違規行為，審計報告還點名列出了多家醫療器械企業的違規案例，主要體現在采購招標環節。

在流通環節，有企業增加采購中間環節抬高價格。報告提到，2021年至2023年4月，某公司通過與其控制的2家民營企業的關聯交易增加采購中間環節，導致平均采購單價分別為原采購渠道的3.61倍、1.68倍，由此增加脊柱內固定器等高值醫用耗材采購成本296.97萬元。

在醫用設備招標采購不規范上，審計抽查發現，南方某醫院分院等3家醫療機構存在事先內定中標人、高價采購大型醫用設備等問題，涉及資金7308.28萬元（其中設備加價3020.9萬元）。

有醫療器械行業人士向澎湃新聞記者指出，大型醫療設備銷售的確依賴地方代理公司，這些公司在當地通常有較強的渠道能力，進而更好完成銷售目標。報告中披露的情況實際上是利用了代理模式層層加價，獲得不合理的利益。

醫務人員長期接受醫藥企業輸送利益

前述審計報告還提到，國內權威醫療專家長期接受外資醫藥企業專屬服務安排，這里點名了柯惠醫療器械國際貿易（上海）有限公司、拜耳醫藥保健有限公司、北海康成（上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

柯惠醫療是一家外商獨資企業，主要銷售柯惠醫療（Covidien）品牌醫療器械產品，長期贊助國內各級醫療醫藥學會協會舉辦的學術交流活動。

一位外企人士曾向澎湃新聞記者介紹，贊助各類學術會在行業內很普遍，也很必要，一般來說，外企在中國都有一套合規體系，比如會要求某個時間段內某種級別的會議不能超過多少費用，某個級別的專家給予多少參會費，一旦超出某個范圍，費用審批可能就無法通過。

有業內人士指出，上述柯惠醫療的行為雖然未直接與專家發生經濟往來，但如果是要求國內經銷商按年銷售額的一定比例進行操作，可能會被認為不合規的利益輸送。

醫學會收受329家醫藥企業贊助費超5200萬

澎湃新聞記者此前根據公開資料梳理發現，8月以來，一周的時間，至少有10個學術會議宣布延期，涉及多省市醫學會，也包括中華醫學會。這份流傳的審計報告也披露了醫學會與企業之間的利益關聯。

根據廣東省醫學會的規定，學術會議召開期間醫藥企業可通過繳交1萬元至50萬元不等的贊助費指定醫生或研發人員對本企業產品進行宣傳（行業統稱為“衛星會”）。2022年，廣東省醫學會共舉辦衛星會582個，累計收取329家醫藥企業贊助費5205.62萬元，其中395個衛星會由182家外資醫藥企業贊助資金3987.29萬元，占比76.6%。

上述專業人士告訴澎湃新聞記者，相較于數年前由醫藥企業直接向講課專家打款的形式，近年來醫藥企業也在努力尋求各類費用的正規化，通過學會、協會主辦會議則是最為常見的手法。以學術會議舉辦為例，醫藥企業與學協會等機構簽署正式合作文件，由學協會作為主辦方，醫藥企業作為支持方，制定會議議程并發布會議通知，各類費用經由學協會進行支出，完成費用的“透明化”過程。

“這個過程中，醫藥企業并不直接與醫生發生賬目往來，且企業與學協會、學協會與專家之間的合作均有正規合作協議，權責清晰，資金流向明了，風險相對較小。”上述從業人員認為，流傳的審計報告中點名的違規案例，有些是企業和醫生直接發生了經濟往來，有些是醫生沒真實參加活動，企業卻給予費用，顯然不合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