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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拉丁舞老師的第五年,我決定轉行

- 職 業 故 事 -
不管是好還是壞的經歷,最終都會化作寶貴的人生閱歷。好像打游戲,一路升級打怪刷經驗一樣,最后我們總能修煉成一個了不起的職場高手,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
從小我就是個敢想敢做的人。
哪怕要做的事,不被理解和看好,依舊會堅定地去嘗試,只有等吃了虧,碰了頭才會停下埋頭往前沖的勁頭。
本人也因此被稱作身負A級執行力,手拿C級計劃書的猛女一枚。
最近6年,我全身心都撲在了零基礎的舞蹈工作里。在這條路上,我成功過,失敗過,雖然現在的整體情況不容樂觀,但我依然有著重新出發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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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高考結束后的第三天,我報名了拉丁舞培訓班,不是因為單純的愛好,而是想把拉丁舞當作未來的事業來發展。
但問題是,我起步時間太晚了!
市場上很多拉丁舞老師,都是從小就開始培訓的,像我這種成年后才開始正式學習,并當上專業老師的,少之又少。
我很清楚自己和舞蹈生有著莫大的距離,但從沒想過放棄,而是打定主意,要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為了能更好地在拉丁舞上發展,我在填寫大學志愿時,特意選擇了有開設專業國標舞教師班的大學。
當然,我并不具備報考國標專業的條件,所以選擇了自己并不喜歡的學前教育進入該大學,然后借著本校生的便利,去了解國標舞,尋找免費蹭課的機會,主打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是我摳門,舍不得花錢,而是因為學舞蹈的開銷實在是太大了,不僅課時費貴,舞衣舞鞋也同樣不便宜。
幾乎每個藝考生都是家里花錢堆出來的,所以才有窮不跳舞這個說法。
而我家堆不起。
我出生在農村,家有四個孩子,我排行老三,父母為了供我們讀書生活,一直在在廣東工地里搬磚。
為了支持我的夢想,父母答應替我支付周六周日的課時費,但更多的他們也拿不出來了。
因為起步晚和經濟的問題,我很清楚自己想要在拉丁舞上有所成就,必須要付出比別人更多的努力,所以每天都要花近8個小時來跳舞。
為了騰出時間練舞,我本專業的課上得少之又少,甚至有的科目一次都沒去過。
宇宙吸引力法則說,“當你一心想要完成某個目標時,全宇宙的力量都會配合你。”
對此我深有感觸。
還記得第一次去國標學院蹭課時,遇到的帶課老師,就是在舞蹈機構里教我的那位。
因為這份熟稔,她默許了我蹭課的行為,還卻提醒我,這樣的行為是違反學校規定的,要是被院校老師抓到,可能會因此受罰。
但我不害怕,依然努力尋找蹭課的機會,也記得她的提醒,和院校老師們玩起了躲貓貓的游戲,曾被抓到過幾次,也有過被不讓蹭課的舞蹈老師趕出教室的經歷。
每到這種時刻,我都會找個沒人的舞蹈室,繼續獨自練習,絕不浪費任何時間。
在這樣高強度的訓練下,一年半后,我終于小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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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12月,是我舞蹈生涯的一個重要轉折點,我通過了本地的舞蹈協會的考試,拿到了拉丁舞老師的教師資格證,開始兼職做一節課時費100元的成人業余拉丁舞老師。
大學里剩下的時間,每周都被我按照五二劃分,前五天蹭課或者練舞,周六周末白天兼職,晚上去教師班精進。
雖然每天都累得倒頭就睡,但內心卻感到無比滿足,痛并快樂著。
陸陸續續參加幾場拉丁舞比賽后,我發現圈子里的大牛比比皆是,如果我不抓緊時間繼續提升自己,很難在這行走下去。
2020年7月,大專畢業后,我為了繼續深造,花了四萬多塊錢,報名了深圳一家專業的拉丁舞私人學校半年的課程。
學校里的老師很專業,在他們的指導下,我也掌握更多的舞蹈技巧,提升了自己的舞蹈水平。但老師們對學生們的區別對待讓我感到很難受。
有錢的同學,不僅每天會上1對20的大課,還會上一對一的小課。老師對這樣的學生在大課堂上總是更有耐心,更溫和,像我這種沒錢報小班的就沒那么照顧。
當時我就覺得還是有錢好啊,身邊圍繞的都是善意和討好,也不用像我這么省吃儉用地來深造,還沒法全身心投入,每逢周六周日都得外出帶課掙生活費。
不知不覺間,我的心開始越來越浮躁,即便在深圳拿到了170元一節的課時費也依然無法開心滿足起來。
上課時,我不再全身心地沉浸在舞蹈里,總是會忍不住去留意老師們的區別對待,專業水平開始停滯不前。
我意識到自己的心態出了問題,卻又無力調節。
課程結束后,我立馬逃離了這個讓我浮躁不安的城市,去了東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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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時開始,我不再教成人業余拉丁舞,而是帶起了小朋友,課時費也漲到200元。
而且我運氣不錯,剛到東莞就在兩個不同的機構找了五個班帶,月薪達到了從未有過的新高峰,經濟上的正向反饋,讓我覺得之前吃的苦流的汗都值了。
為了繼續提升自己,我又在當地的一個舞蹈機構里報名了拉丁舞老師進修課。
雖然它價格便宜,一節課只要60元,但它給我帶來的收獲卻不少,來上課的每個同學都是拉丁舞老師,我們會互相鼓勵,一起分享各自的舞蹈技巧和心得,溫馨有愛的學習氛圍,讓我之前在深圳變得浮躁的心開始慢慢安定下來。
我當時就想,要是能一輩子過這樣的生活就好了。但生活不會一帆風順,就像我沒想過老板逃薪這樣的事情,會發生在我的身上。
疫情期間,兩個舞蹈機構的課,總是上上停停,有三個班的機構,依然堅持按時發工資,另外一個則開始無限期拖延工資。
老板說是因為疫情生意不景氣,資金鏈出了點問題,讓我們這些帶課老師給他點周轉的時間。
其實同事都以不發工資就罷工來威脅他,為了安撫他們,老板只好先發一部分工資出來,卻略過了因為不好意思,從未逼過工資的我。
同事們知道后,紛紛勸我別太有同情心,先能拿到多少算多少,要是老板之后跑路了,也能降低自己的損失。
但我卻對老板“有錢就給你發工資”的承諾深信不疑,覺得自己真心待人,一定也會得到別人真心相待。
直到一個月后,老板悄無聲息地跑路了。
十幾個老師里,大家都只被逃了一個月的薪水,只有我沒了兩個月的工資,損失了五千多塊錢。
雖然大家都在積極維權,也報了警,但我們都知道,討薪之路遙遙無期,而且大部分人的損失不算多,很少會有人會為了那點錢,跟老板死磕到底。
經歷了這件事后,我突然沒了安全感,整顆心又開始變得浮躁起來,恰巧臨近過年,我決定回老家放松一下。
在成都的朋友聽說我要回去后,熱情地邀請我過去玩一玩,我想一年到頭難得有機會見面,便接受了他們的邀請。
到了后,我才知道,這三個同齡的朋友,居然已經開始自主創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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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做的是藝術培訓,有圍棋和中國舞這兩個板塊。帶我參觀公司時,問我有沒有想法入股和他們一起干。
正好我會跳拉丁舞,加入就可以直接多開一個板塊,有學生上課我就來教,不僅能拿課時費,還可以參與機構分紅。
說實話,看著同齡人已經成為創業者的時候,我突然有一種被落下的感覺,大家似乎都在追逐更高更遠大的平臺和事業,只有我還在安于現狀。
又想起在深圳上課時,老師對待開小課同學的不同態度,還有欠薪跑路的老板,我滋生了賭一把的想法。
跟朋友合伙,總不會被騙,要是成功了我就可以自己當老板,不再給人打工,也能有更大的經濟支撐去參加各種拉丁舞比賽,做自己喜歡的事……
當人開始特別想做某件事的時候,會不斷找理由說服自己投入其中,眼里只能看到益處,卻忽視了其本身的風險。
但偏偏在當時,人人都覺得自己是冷靜且理智作出的決定,我也不例外。
出資七萬元后,我成了合伙人之一,朋友按照之前的計劃,增設了拉丁舞板塊,讓我來單獨負責。
但是很快,我面臨的第一個挑戰就出現了——招生。
當時機構里只有二十來個學生,基本都只報名了一個興趣班,我分析了一下他們的家庭背景,發現這些孩子的父母都是中等收入的水平,這樣的家庭經濟,想要他們再多花費一個輔導班的費用,是十分困難的。
我必須得自己去外面發傳單,做地推找新的學生才行。
之前在培訓機構里上課時,我的工作很單純,只要教課就行,雖然現在的模式掙得能比以前多,但也增加了時間成本。
如果按照時薪來算,真不如當一個單純的舞蹈老師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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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創業之前,我總是不明白,為什么很多創過業的人都不愿意再重新開店了,不僅自己不做,還會勸身邊人別去輕易嘗試。
在成為合伙人的第三個月,我終于懂了,老板不是那么好當的,有時為了維持機構的運轉和客戶們的信任,明知道有些事是虧的,也必須咬牙堅持做下去。
機構里學生的流動性很大,有的上一個月就不來了,但為了不影響其他留下來的學生能按時上課,即便只有四五個人,我也要堅持準時上課。
但這樣的一堂課,扣去房租和我的課時費后,毫無利潤可言,甚至有時連成本都不夠。
為了有更多學生,我只好增加做招生和地推的時間,沒課的時候,一大早就用書包背著傳單出門,傍晚才回來。
原本是想開了店,我就有了免費的場地和自由的時間,可以隨時跳舞,結果卻是除了上課的時間,根本沒空跳舞!再加上慘淡的生意和微薄的收入,我的心又漸漸變得浮躁起來。
2022年,疫情依然是反反復復,我們原本就是生源不穩定的機構,在這樣的情況下,更是難以生存。
為了維持運轉,我們幾個合伙人都不從店里拿錢,掙來的錢全都用來交租金水電什么的。
但一直這么虧著也不是辦法,我們幾個人商量,做滿一年看看狀況,如果始終沒有好轉,大家就別再一直耗著。
約定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機構的生意依然沒有好轉,但我們都心有不甘,覺得是疫情的原因才導致了失敗,如果換個時間和地點我們一定可以成功。
一番商量后我們決定關店,前往經濟和交通都更發達的武漢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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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上一次的失敗,這次在店鋪選址的時候,我們變得越發小心。
周邊有多少住戶,有幾所學校,交通的便利程度以及價格都是需要考慮的因素。
最后我們決定盤下一家正在轉讓的藝術機構。
因為這種已經裝修好的店鋪可以讓我們節約不少資金,而且機構本身還能給我們留下二十個左右的學生,讓我們不至于從零開始。
給了盤店的資金之后,我幾乎不剩下什么錢,開始用信用卡來維持生活。
雖然換了店鋪,但我們的經營模式依舊沒有改變。為了招生,我在陌生的街頭和小區門口派傳單做宣傳,有時還會遭到保安的驅趕。
新店開張的第三個月,生意依然沒什么太大的起色,雖然擴張了20個學生,但前期留下的學生也有上完課時就離開的。整體看起來依然很不樂觀。
我的情緒也變得越來越壓抑,反思自己不該這么草率地加入創業者的行列,也后悔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也開始假設自己要是沒有創業,一直留在東莞,生活會是多么的幸福順遂……
從那時起,我每天都在后悔。
靜不下心做任何事,不管是招生還是給孩子上課都一樣,甚至會在工作時有強烈的厭煩感,覺得在機構的每一秒都是折磨。
最后,我扛不住了,和朋友們說了自己想要退出的想法,出于愧疚,我沒提過要收回入股的資金。
他們都勸我再忍耐一下,等到疫情徹底開放,生意肯定會好轉,現在退出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但我真的感覺自己好像一個臨到爆發點的氣球一樣,必須得趕快離開。
迅速將事情打點好后,我坐上了前往東莞的列車,想回到那個舒心的城市,那個原來的起點,卻沒想,曾經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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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缺錢,我不敢休息,回東莞的第二天就開始馬不停蹄地找工作。
但找到的課時費只有150元這點我不太滿意,便沒有接受,畢竟我已經是拿過200元課時費的人了,怎么能自降身價呢?
可到后來我才發現,舞蹈市場早已不復前兩年的榮光,我最開始推掉的工作,已經是很不錯的了。
更糟的一點是,國家對教育機構整頓的風已經刮到了藝術類。
像我這樣沒有拿到國家舞蹈教資的舞蹈老師,隨時都有被老板辭退的可能,我為了保住自己的飯碗,開始嘗試自救。
我在網上查詢后,發現自己要是想考拉丁舞老師的教資,得跑到距離甚遠的北京才能參加考試,為了通過考試,還要參加考前培訓,不僅需要一大筆錢,還需要半個月的時間來做準備,我根本耗不起。
思考良久后,我決定曲線救國,在本地報考中國舞教資,這樣就能繼續當舞蹈老師,只要不嚴查舞種就不會有問題。
我信心滿滿地去參加中國舞的考前培訓,結果卻備受打擊,我總是記不住舞蹈動作,而且我每個動作都會不自覺地帶上拉丁舞的習慣,有種強烈的違和感。
好在最后我拿下了中國舞的初級教資,但依然沒有找到什么合適的工作。
我很氣餒,開始覺得自己選錯了路。
因為疫情的影響,很多舞蹈機構都倒閉了,不少名牌舞蹈學校畢業的學生也開始自降身價,在一些小機構里帶課。
像我這樣半路出家的舞蹈老師,生存空間越來越小。
回到東莞的第四個月,我手里只有一個班,月薪兩千元。這樣的收入只夠勉強維持生活,而我之前創業時期欠下的信用卡根本無法償還。
我也考慮做點其他工作來增加收入,又因為要顧及上課的時間問題,選擇十分受限。薪水高的,時間不方便;時間方便的,薪水又很低。
轉行成了當下唯一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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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詢問身邊一些已經轉行的朋友們,在從事些什么工作。他們有的做了形體老師,有的去做了主播,有的去當了文員……
不少朋友會在我找他們打聽工作時,問我以后都不打算再當舞蹈老師了嗎?
其實,我從未打算放棄拉丁舞,只是暫時沒法像以前那樣只靠舞蹈生活了。
未來怎樣,誰也不知道,或許我會將舞蹈從工作變成一個愛好,也或許有新的轉機出現,讓我能再次回歸到舞蹈行業。
雖然在這條路上我經歷了挫折和失敗,但依然有著重新出發的勇氣。
哪怕還是拿著C級的計劃書,我也會保持A級的執行力。
總有一天,C級的計劃書,會因為我的經歷不斷完善提高,進階成B級、A級。
不管是好還是壞的經歷,最終都會化作寶貴的人生閱歷。好像打游戲,一路升級打怪刷經驗一樣,最后我們總能修煉成一個了不起的職場高手,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
原標題:《做拉丁舞老師的第五年,我決定轉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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