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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死”群體的生與死
5月的一天,胡小天死了。
有自殺念頭“已經兩年了”,他最終在“約死”的qq群里找到了兩個同伴前往武漢燒炭赴死。
一面,胡小天成為約死群里的“成功范例”,另一面,父親胡明在經歷中年喪子后潛入了自殺群,逐漸成為格格不入的“勸生者”。在無邊的黑暗里,胡明試圖讓年輕人懸崖勒馬。
兩個多月里,他從追索兒子的死亡動機,到埋怨自己是個不稱職的父親,從抱著救贖的心態勸生,到遭遇勸生失敗后的無力和悲傷。
最終,胡明刪除了所有的QQ好友和媒體記者,他決定暫時離開那片“約死”的沉郁泥沼。那天午后,胡明獨自在家中放聲大哭。

尋子
胡明還能清楚說出小天出門的時刻是5月22日的“17時58分”,那是他跟兒子的最后照面。
當時,胡明正在廚房準備晚飯,見小天從浴室出來,往身上噴了香水,他還打趣地問道:“一個男孩子,身上弄這么香干什么?”
小天靦腆一笑,說了聲“要去北京”,便走出了家門。離家后的三天里,小天仍與家人保持著聯系。
25日,家人提醒小天原本預約的小手術定在了5月27日,要他記得按時回家。小天“要他們放心”。然而,到了手術前一天,小天便再未回復家人的消息,電話也不接,他的微信運動步數顯示為0。
胡小天失蹤了。
5月28日晚上臨近十一點,胡明正準備入睡,收到了小天女友發來的QQ聊天記錄截圖,截圖中,小天與其他網友討論著自殺的步驟,“膠條”、“碳盆”、“安眠藥”…….這些陌生的字眼讓胡明心里發怵,他有些慌了神。身邊的妻子因第二天要上早班已熟睡,胡明便發消息給幾個親戚,商量過后覺得“孩子自殺是不可能的“,“可能是孩子們之間的惡作劇”,胡明堅信小天很快就會回到家中。
然而,直到6月2日晚上,胡明仍未等到小天的消息,微信運動排行榜上,小天的排名沉在最底。胡明覺得“出事了”,當天晚上就打電話給就近的派出所。第二天,警方查到了小天的行蹤,他于5月23日乘坐高鐵到了武漢,并入住了武漢的一家酒店。
4日,胡明立刻與妻子趕往武漢尋人,并向武漢當地公安局報警。胡明對武漢并不陌生,在2009年前,胡明一家在武漢承包了一間酒店的后廚管理,一做15年。可如今重新走在武漢的大街小巷,胡明夫婦第一次感受到這個城市的陌生,“去哪兒找呢?”深夜,尋人未果的胡明坐在武漢街頭放聲大哭。
“孩子肯定是出事了”,在武漢尋人的幾天里,不安的感覺像武漢六月燥熱的風,讓胡明心神不寧。

在武漢當地的殯儀館內,胡明抱著兒子冰冷的尸體罵罵咧咧地大哭。事后,從未經歷過這種死別的胡明回憶起認尸的場景,“我的世界從來沒有這么黑暗過?!?/p>
胡明想不通小天為何自殺,他明明“不缺錢”,身體也健康。胡小天初中畢業后,跟著父母做服裝生意,關系融洽,生意不錯,家里經濟比較寬裕,與女友劉婷談了一年多的異地戀也并無裂縫。
胡明向劉婷要了小天的QQ賬號和密碼。46歲的胡明開始一點一點學著使用QQ,試圖了解兒子的內心世界。
胡明以胡小天的身份登上了QQ。當胡小天的灰色頭像再次被點亮時,約死群里的不少網友都“嚇了一跳”。甚至有網友給“胡小天”私發消息,問“怎么沒有成功”。胡小天的好友申請列表中還保留著幾個主動約死的請求。面對眼前彈跳出與約死相關的消息框和聞所未聞的字眼,胡明感到震驚、緊張和恐懼。他一度不敢相信約死群是真實存在的。
在龐大而復雜的網絡世界中,自殺群是處在黑暗角落中的隱秘之地,每個人各懷心事進入到群中,有人一心求死,有人傾訴痛苦,不少人相約赴死。
胡明后來才知道,胡小天生前便藏身于群中,并在群中成功約到二人一同自殺。
胡明試圖追蹤兒子生前的蹤跡和言語。在僅有的幾張聊天截圖里,胡明的確看到了小天的出現。兒子老到得像個導師,詳細地敘述自殺的步驟。聊天截圖在不少自殺群中被當作“燒炭自殺“的范本流傳。以至于后來有網友在與胡明的交流過程中,嘲諷胡小天是死群的“自殺導師”,提高了死群自殺的成功率。
兩年前,胡小天20歲。兩年內,胡小天談了戀愛,成功瘦身,工作上雖然不是非常順利,但也逐漸有了方向。如果小天還在,胡明原本打算幫助他開始創業。
胡明以為兒子年少無憂??稍诤√斓腝Q空間里,有他不曾在父親面前表露過的焦慮和悲傷。胡小天生前的每一條說說,大多與女友相關:對女友的思念,對目前無法給女友更好的生活的焦灼無力。
小天或許早先也發出過信號,只是他長大了,不再會像過去那樣叫嚷著向父親求救了。
給錢、報警、重復講述
胡明開始反思。進群初期,他在自殺群里先后發了五六個紅包,邀請網友分享對父母和家庭的感受。
群主“瘋癲狂人”就是個極端典型,他18歲,視父母為仇人,計劃在生日當天自殺,曾建立多個自殺群,稱給想走的人提供便利。胡明多次試圖改變群主的極端想法,卻常常受到對方的排斥與咒罵。
自殺群每天“99+”條負面消息讓胡明透不過氣。進群兩三天后,他將十幾個球迷朋友一起拉入群中鼓勁,還不停地在自殺群發美食美景的圖片,分享積極的人生箴言,試圖驅散群里的消極氛圍。他因此多次被群主清理出群。
胡明的QQ空間未曾發表一條說說,但他發現有不少網友會去瀏覽他的空間。他主動添加空間的陌生訪客,在聊天對話框內一遍遍輸入,“你好,我可以幫你嗎?”
在胡明眼中,“瀏覽空間”是網友向他主動發出的求救訊號,他害怕錯過。
除了線上勸生,胡明與他的球迷朋友們曾兩次報警救下自殺群中的網友。7月9日,胡明的朋友與三位準備在湖南自殺的年輕人從深夜聊到了第二天早晨八點,其中一位網友在聊天中將手機號碼發在群中。胡明知道后立刻報警,湖南警方通過手機號碼迅速定位到了網友所在地,成功救下三位年輕人。
另一起則發生在山西大同,一位在大同的球迷看到胡明的消息后馬上報了警。山西警方在幾十分鐘內便找到了兩位準備實施自殺的年輕人。
漸漸地,胡明成為了自殺群中的名人,被感激,也被怨恨。群里的網友們都知道有位胡姓父親勸生,會給網友發紅包勸慰。胡明為發紅包陸續用了四五千。別人也知道他會報警救人,會舉報自殺群。有網友怨恨胡明舉報自殺群,罵他自私無情,“毀了他們的家”。
一個多月來,胡明先后向北京和深圳的警方多次舉報自殺群,被封的自殺群不下十余個。然而,自殺群“封了又建”,盡管被舉報多次,網友們仍會迅速聚集在新群中。隱秘的自殺群如燒不盡的野草,聚集著來自天南海北的死亡意志。
胡明仍堅持不怠,先后添加了50多個好友,常與網友聊到深夜甚至通宵。每一次重復喪子經歷,關于小天的記憶便會在胡明的腦海中浮現。胡明在這樣的循環中度過了幾十個助人卻無助的黑夜。
胡明說自己“洗澡不敢閉眼睛,睡覺不敢關燈”。一黑下來,胡明就錯覺小天躺在停尸間,卻怎么也罵不醒他。
胡明想過退群,放下一切,可又總覺得“有件事沒做完”。他瞞著妻子,每天深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戴著耳機獨自承受著這一切。

并肩勸生
所幸,胡明在自殺群中并非孤身作戰。7月中旬,自殺群中的另一個勸生者李俊華主動找到了胡明。
今年5月,20歲的李俊華進入了自殺群。進群前,原本就讀于醫學院的李俊華因網絡賭博輸掉了130多萬并輟學,有賭友問他“要不要一起走”。進群后,李俊華發現群里的人“個個都很慘”,欠債、患癌、家庭破裂、感情不合……網友們在自殺群中不分白天黑夜地傾訴和抱怨,仿佛好不容易找到了生活的一個出口,要將身心所有的重壓都釋放出來。
在這群人中,小園有些特別,無病無災也無感情問題,卻迫切求死。李俊華不明白“能有什么過不去的坎”,于是開始找小園聊天。
今年大年初六,離開廣東的家后,小園帶著幾千塊只身一人飛往云南,先后在云南找過兩份工作,但都不順利。5月中旬,小園在一家酒店做前臺時因與老板發生沖突,失手用水杯砸傷老板,被公安局拘留。
從警局出來后,沒有多少積蓄的小園便起了自殺的念頭。她在云南的公園里尋找到毒性植物,偷偷采摘塞進買來的包子中,腹瀉了一天,自殺卻“沒成功”。
小園身上的錢越來越少,她進入自殺群,希望在淪落街頭前成功約死自殺,她迫切又恐懼,連著約了幾個網友,但均未自殺成功。
聊起死亡,小園平靜的語氣中甚至帶著一些戲謔,李俊華心里一顫。在這個只比他大幾歲的姑娘口中,他從小視為可貴的生命突然沒了分量。 但他直覺小園是“不敢死”的,李俊華想與小園見上一面。他假裝求死之人,與小園相約,給她轉了機票錢,讓小園飛到南昌“赴死”。
5月27日晚,李俊華在南昌的機場見到了小園。她一手拎著紙袋,裝著手機、充電寶和錢包,另一只手抱著有些臟了的粉色小熊,從機場走出來。李俊華記得,那天晚上的小園很消瘦,面色憔悴,“看起來像餓了幾天的人”。
李俊華將小園接到了自己所在的縣城。從機場到酒店兩個小時的車程,小園一直沒有停止說話?!俺怂?,她什么都聊”。小園在縣城的三天,李俊華白天上班,晚上則陪著小園吃飯聊天。兩個人沒提起過與自殺相關的話題。
小園離開后,在南昌市找了一份工作。她曾告訴李俊華,在飛來南昌前,她已經買好了一張云南植物園的門票。在她原本的計劃中,她會在植物園內找到毒性強烈的植物,服毒自殺。
李俊華及時“救”了小園。
6月初,李俊華賭博欠債的事“藏不住了”,陸續被家人知道,他描述那種感覺“像自己的皮膚一層一層被扒得干干凈凈”。李俊華無法承受來自家庭和內心的巨大壓力,“有點想死了”。
他逃離家中,飛往三亞。成長于南昌山城的李俊華喜歡藍色的海,他說,如果一定要死,他想“死在大海的懷抱里”。
到達三亞后,暫時無需面對家人的李俊華一下子松弛下來。原本因重壓而產生的自殺念頭慢慢消退。半個月后,李俊華在自殺群中結識了同樣因賭博欠債想自殺的網友小樂。 “我輸了130多萬都還活著,他不過欠了幾十萬” ,李俊華認為自己有信心勸服對方。
他再次假裝約死,將小樂約到了三亞,帶著小樂散心聊天,告訴小樂“死無法解決問題”,在他死后,欠債公司會追到家里,整個家庭也會跟著毀了。李俊華在三亞自己想通了一個道理,“死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李俊華不想毀了自己的家。他在三亞的那段日子,父母東拼西湊幫他還清了大部分債務,剩下的三十多萬,他只要活著,總能還清。他還想多賺錢,讓父母過上好日子。李俊華將這些一一轉達給小樂。小樂最終向家人坦誠,母親幫忙還清了債務。他也重新開始工作。
這些經歷讓李俊華意識到自殺群中的勸生者角色是不可或缺的。7月,他看到胡小天自殺的新聞,了解到胡明的事情。李俊華主動認識胡明,與胡明共享網友自殺的信息,他希望能有人在自殺群中“并肩作戰”。

一念之差
約死的人大多遇到了生活中的困難,但沒到“過不去的程度”。胡明總結,自殺群中的人大部分為情、病、錢所困,在消極的氛圍中,自殺的念頭被放大。
湖南衡陽的張凱在自殺失敗后向記者坦言,自己自殺前是“猶豫不決”的。家住農村的張凱今年19歲,因家境貧寒,他早早輟學打工。15歲左右,他開始接觸到微商,慢慢賺到了可觀的收入。后來,張凱沉迷網絡賭博,陸續輸掉了二十多萬的積蓄,交往一年多的女友也因此與他分手。
7月24日,“覺得自己沒有希望”的張凱查找自殺方法時,無意中進入自殺群。很快,張凱約到了共同赴死的網友丁強。第二天,丁強便從武漢動身來到衡陽。26歲的丁強與張凱的哥哥同年。實施自殺前,丁強曾勸張凱放棄自殺。
但張凱“還是想死”。兩個人按原計劃進行,在一間小旅館進行燒炭。燒炭一個小時后,體質較弱的張凱先陷入昏迷。事后,張凱回憶起昏迷前的一個小時,“很痛苦”。
丁強“不忍心”,迅速將昏迷的張凱拉出了房間。張凱足足昏迷了近20分鐘才清醒。醒過來后,他只覺得頭痛得“快炸開了”,根本走不了路。死里逃生的張凱收到了胡明的消息,回復他“沒事”。丁強走了,張凱與他失去了聯系。
自殺群中的人,是不同的平行線,一句“約死”,他們便在死亡的交點相遇。有時候,交點就成了生命的終點。有時候,交點又會成為一部分人重生的起點。
張凱不想死了。李俊華稱,自殺群里有不少網友在第一次自殺失敗后便會放棄自殺的念頭。李俊華眼中,這些人是幸運的,死過一次之后,至少想清楚怎么活了。
第三次約自殺群的網友見面,李俊華勸生“失敗了”。7月初,李俊華在海口見到了自殺群中認識的網友“深海的魚”,兩人相約在奶茶店。李俊華到達奶茶店時,“深海的魚”身旁坐著女生“阿k”。
“深海的魚”個頭很高,小腿上紋著一朵巨大的玫瑰花,“他不開口說話你一定看不出來他患了很嚴重的抑郁癥”?!鞍”則頂著一頭短發,皮膚很白,眼睛明亮。
李俊華心里清楚他們兩個是相約在海口自殺的,但見面那天,三個人喝了奶茶,打了電玩,看了電影《侏羅紀公園》,還暢快淋漓地吃了宵夜喝了酒?;貞浧鹉翘欤羁∪A仍覺得“玩得很開心”。直到宵夜時,“深海的魚”敬酒,沖著李俊華淡淡地說了一句“你也別祝我啥了,就祝我早點死吧”。
那是那天唯一出現的一次“死”字。
第二天,三人分開了。阿K隨后幾天沒有回復李俊華消息,卻在QQ空間發布了一條自己正在走路的小視頻。
李俊華預感“出事了”。7月19日,他從自殺群中聽到了“深海的魚”與“阿k”在海口一家五星級酒店跳樓身亡的消息。
兩人的死亡像一塊小石頭,在自殺群這條暗河中打出了一點小浪花,很快便沉到了河底,無人問津。

“狠心”離開
8月到了。胡明和李俊華仍常常收到與死亡相關的信息。
兩個月前,胡小天的遺體在武漢當地火化。胡明“不敢帶胡小天回家”。他在湖北黃岡的老家買下一塊墓地,在墓前,胡明將小天的遺像燒了。回到固安,胡明又匆匆燒完了小天的遺物,并搬離了原來的住所。
胡家現在的房子,仍是三室一廳。胡明空出了一間房,“給小天留著”。
面對家中的老人和正在上高中的小兒子,胡明夫婦隱瞞了小天過世的消息。老人問起來,胡明只敷衍說孩子在外邊玩,到后來,老人問得愈發頻繁,他甚至無奈地回答“小天可能在外邊做傳銷”。
“告訴他們失蹤了總比人沒了好?!焙鳑]給自己留希望,卻害怕家人絕望。
日日夜夜的救贖讓胡明身心疲憊。自殺群里的生與死像一塊沉重的大石,壓著胡明,無止境地循環喪子之痛,他根本走不出悲傷。再到后來,胡明被自殺群的管理員們排斥,一旦建立新的自殺群,胡明便被拒之門外。
自殺群每天都會有新的人加入,新的人求死,面對這些虛擬世界里的真實生命,在每一次與網友交流的過程中,胡明投入真誠的情感,一旦勸生失敗,他便會感受到深深的無力和悲傷。缺乏與有自殺意念者交流經驗的胡明,在勸說對方時,也總是試圖以喪子之痛喚起對方的共鳴。然而,這個辦法并非始終奏效。
在一次與名為“璽悅”的網友的交流過程中,“璽悅”表露出了堅決的自殺意志,對家庭和父母也抱有深深的怨恨。交流后期,“璽悅”對胡明的勸說表現出了不耐煩甚至惡語相向。胡明勸生失敗。
在北京回龍觀醫院北京心理危機研究與干預中心副主任、主任醫師童永勝博士看來,自殺群中少數的勸生者,可能對“勸生”的難度估計不足,心理危機干預知識和經驗又相對缺乏,加之本身受到了如喪失親人的心理創傷,在經歷了一個積極的勸生階段后,更易遭受強烈的挫敗感。童永勝認為,自殺干預是全社會應共同努力的目標,不應只依靠于個人行為。
律師張曉玲致力于互聯網對青少年不良影響的公益訴訟,她認為,騰訊作為互聯網服務的提供平臺,應當承擔起監管之責。對此,騰訊公司的安全策略專家何欣則稱,根據國家安全網絡法規定,出于保護公民隱私權,騰訊不能查看網民個人聊天以及群聊的內容,但已對“自殺”、“自殘”等關鍵詞在QQ群搜索中進行了屏蔽。針對自殺群,何欣稱設有專屬舉報標簽,網友舉報后,一旦情況屬實,便會對相關群組進行封停打擊。目前,在QQ的搜索引擎中輸入“自殺”,會彈跳出騰訊微光行動針對自殺人群提供的幫助信息。
但這種方式仍然是被動地等待有自殺意念的人來尋求幫助。中國科學院心理研究所計算網絡心理實驗室的研究人員朱廷劭于2017年4月推出了心理危機自助服務的在線系統,針對在微博上表現出自殺意念的用戶,計算機可以自動識別并主動發送信息,告訴對方可以尋求的幫助,并由專業志愿者與其進行溝通,從而實現主動干預。然而由于目前技術和團隊人力的限制,以及缺乏企業和政府的有力支持,所覆蓋人群也僅是網絡世界中極小的一部分。
八月初,身心疲憊的胡明決定暫時放下自殺群中的一切,家中小兒子即將高三,他不希望自己的悲傷情緒影響到家人。他要群主“瘋癲狂人”轉達自殺群里的網友,他不再管與自殺相關的事情,希望大家能“好好活著”。
無法拯救的生命也讓李俊華有些喘不過氣。八月,李俊華通過了兵檢,將于九月中旬入伍當兵。兵役期間無法使用手機的他也將暫時離開自殺群。他希望自己將來能夠“有點影響力”,能夠以更有效的方式來繼續關注自殺群體,而不像現在,“有心無力”。
8月17日下午,胡明的QQ郵箱中收到了一名網友的遺書。他瞞著妻子,最后一次報了警;同天深夜,李俊華收到了阿k母親的信息,他買了40塊的紙錢,一邊燒一邊呼喚阿k的小名“琪琪”?!案糁敲催h,不叫她名字,阿k收不到這些紙錢……”
在網絡世界光亮無法照到的角落,自殺群里的頭像暗下之后便被遺忘。那里的生與死“輕如鴻毛”,生命逝去時,沒有挽歌,沒有葬禮,無人知曉。
太多拉不住的生,勸不住的死,卻“重如泰山”,壓在勸生者們的身上。他們步履蹣跚,回望又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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