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小丫/愛玉凍

成為“月份牌女郎”是種什么體驗？

前段時間，受立中堂照相館傳承人曾建新老師之約，在他的工作室拍攝了一組民國風的復古照片。

開拍前，曾老師拿出他珍藏的月份牌和我分享，這些帶著歲月痕跡的紙張已經有些褪色，但畫上著裝鮮亮的女性依舊神態盎然，讓人浮想聯翩又無比好奇。

聊到興頭上，他提出想給我復刻一下月份牌女郎們的造型與動作。

起初我還有些不自信，但拍著拍著仿佛真的帶入到了其中，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塵封許久的摩登。

01

月份牌，最潮的復古大片

好多年前，我就聽過立中堂照相館的大名。

這家老字號，從1840清道光庚子年創立堂號，距今已經有183年了。

上世紀三四十年代，曾氏祖輩在武昌顯真樓照相館當學徒，后于漢口開設照相館。曾建新老師作為第三代傳人，于2015年復建了立中堂照相館及立中堂書館。

據不完全統計，館內藏有6萬多冊書籍、1萬余張民國老照片、600余張民國月份牌廣告畫、200多件民國漢口老物件等。

*“立中堂”的老牌匾，源于1840清道光庚子年

當我走進立中堂的那一刻，便陷入了一種時空穿越的感覺中，腦海里的雀躍因子更是不斷叫囂！

放眼望去，除了滿滿當當的書，就是隨處可見的老物件兒，每一件似乎都有說不完的故事。

在明確了拍攝主題后，曾老師爽快地拿出了他珍藏的老月份牌，供我們零距離地欣賞和觸摸。

當一卷卷畫卷伸展開來，婀娜多姿的女郎出現在畫面正中央，旁邊多附有公司或產品文字作為廣告，這便是曾經風靡大江南北的月份牌。

“放在百年前，月份牌就是最潮的時尚大片。”

*曾老師展示他收藏的月份牌

還記得小時候，每家每戶都會掛著印有漂亮女星和模特的月歷，每月須得手動翻頁，每次翻開新的一頁，我都會端詳許久照片里的人兒。

這樣的月歷形式，再往前面倒幾十年，便是風靡一時的月份牌。

所謂月份牌，就是卡片式的單頁年歷，起源于20世紀初的十里洋場上海灘，也是中國年畫史上異軍突起的一個新品種。

今年三月份，在武漢博物館的《妍姿·芳華》展覽中，是我第一次近距離欣賞月份牌原稿。

*《妍姿·芳華》展覽

作為民國時期的標志性符號之一，月份牌上都是活色生香的旗袍美人。這些恣意的、開朗的女性，生動地展現了近現代中國女性的意識覺醒。

而此次有幸看到的立中堂月份牌藏品，也都來自于近百年前，是彼時對外發行的印刷版本。

在影像記錄并不發達的當時，月份牌帶著有價值屬性的信息，作為日常生活用品進入千家萬戶，也成了整個民國時期一個時代生活側面的記錄。

*攝影：立中堂照相館 曾建新

曾老師說他收藏月份牌的目的，一是這類繪畫技巧與藝術品慢慢在消失，保護傳統文化變成得格外重要；

二是借助月份牌，可以研究上世紀的服飾裝妝面藝術，并拍攝傳統風格的懷舊照片，留住經典影像、珍藏美好記憶；

三是想通過策劃月份牌展覽，向民眾傳播傳統服飾、廣告、繪畫藝術文化。

*攝影：立中堂照相館 曾建新

02

當之無愧的廣告界頂流

月份牌最早出現在商業競爭激烈的上海灘，為外商招徠顧客所用。

大約在1896年，鴻福來票行隨彩券贈送「滬景開彩圖，中西月份牌」畫片，「月份牌」這個名詞就此沿用。

還有一種說法是，19世紀末期20世紀初期，文人士大夫情懷日漸式微，從前權貴們欣賞和創作的作品多數進入了博物館，變為一種束之高閣的古物。

而廣泛的普羅大眾，更加愿意欣賞通俗易懂的生動畫面。

由此，在中國傳統年畫和仕女圖的基礎上，誕生了月份牌這一表現形式。

*圖片來源：立中堂照相館

同時，商業市場的極大需求，也催生了一大批月份牌廣告畫畫家。

像民國廣告畫的開筆宗師周慕橋，作品直觀感受上更加接近老北京風俗畫；

中國廣告擦筆繪畫技法創始人鄭曼陀，他選擇時裝美女、時尚女生作為主角，開創了美女月份牌的廣告潮流；

還有創立了“穉英畫室”的杭穉英，培訓了一大批畫家，將月份牌這種繪畫形式，變成了一種產業……

*圖片來源：立中堂照相館

曾老師的收藏里，還有很特別的一部分——各種老式的包裝盒。

有些是煙草盒，有些看上去是化妝品包裝，還有些已經看不清楚上面的文字。但是無一例外，這些商品幾乎都以靚麗的女性作為視覺重點。

而當年月份牌的廣告內容，基本就是這些香煙、電池、洋布、化妝品等等。

*立中堂里收藏的老物件

當時的月份牌，是當之無愧的廣告界頂流。

據《南洋兄弟煙草公司史料》記載：1923年該公司廣告費內“月份牌”一項預算達四萬元。

英美煙草公司還設有專門繪制廣告的美術室，先后聘請過梁鼎銘、胡伯翔、周柏生、倪耕野、吳少云等畫家繪制月份牌。

*攝影：立中堂照相館 曾建新

但是將女性與月份牌直接掛鉤，也并不完全正確。

雖然，女性形象確實占據了月份牌總數的大多數，但是還有少部分的月份牌，選用了其他的畫面內容。

月份牌的雛形最早可以追溯到宋元時期，“門面彩樓”、“花頭畫竿”、“醉仙錦旗”等商業裝飾，之后愈來愈得到重視。

20世紀初期，月份牌擁有姓名后，徐詠青、胡伯翔等名家，便是以擅長畫山水風景月份牌而馳名畫壇。

*《木蘭還鄉圖》

圖源：網絡

彼時的月份牌，大多表現中國傳統題材，像是小說戲曲類、山水風景類、神話故事類、歷史人物類、抗敵報國類等。

最為有名的有鄭梅清、周柏生等11位畫家共同完成的《木蘭還鄉圖》，也有唐銘創作的《李霞卿環球飛行》，杭穉英的《紅樓夢之劉姥姥進大觀園》。

月份牌發展的鼎盛時期，種類之豐富，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

那到底是為什么，以女性為主角的作品能夠突出重圍，迅速地占據該行當的大半邊江山呢？

03

摩登女性

無畏、熱愛，成為自己

最直接的因素是時代的變化。

藝術的全民化拋開不談，新事物瘋狂涌入的城市里，時尚隨之不斷翻新。

三寸金蓮落入時代的廢墟，女孩們積極地尋求變化——剪去頭發、穿上中西融合的改良旗袍、珠寶首飾越來越多地出現在梳妝臺上。

從女校學生、閨閣小姐，到家庭婦女，追求新生活，成為了當時最為流行的氛圍。

*攝影：立中堂照相館 曾建新

最先掀起波濤的上海，迅速氣象一新。

從旗袍到無袖襯衫、T恤、短褲等時裝；女性積極參與戶外活動，看書讀報，向往起豐腴健美的體魄。

月份牌里的女性，也從“弱不禁風的病態女性”作為主導，逐步出現了更多騎自行車、開摩托、彈吉他、游泳、射箭、騎馬、打高爾夫、擲鉛球……充滿活力的新女性形象。

看著畫中這些穿著性感的短褲泳衣，或者深V大露背的吊帶的女郎，真是百媚招搖，千般挑逗，萬種風情，簡直超出了我的想象。

她們生動展現了百年前“時髦的女子”們的前衛生活，看得2023年的我自愧不如又好生羨慕。

*《妍姿·芳華》展覽

可能就像現在很火的明星小卡，不知道從哪個瞬間開始，女郎們的存在不僅僅是消遣娛樂，更多的是向外展示著當下女性的社會生活，倡導著女性解放，也成為當時女孩們的時尚范本。

這讓人欣喜，也讓人稱奇。

月份牌里的她們就那么笑著，肆意地生活著，而我仿佛看見百年之前，一位位鮮活的先鋒女性，終于能夠大膽地展示自己，勇敢地成為自己。

畢竟，這些在如今看來平平無奇的事情，放在當時，是具有時代意義的巨大突破。

*《妍姿·芳華》展覽

而這小小的一方月份牌，從面世到跌落歷史舞臺，在一百多年的歲月里，它通過繪畫、書法、工藝，包羅起時尚社會生活方式萬象的內容，也給我們留下了以香港、上海、廣州等為代表的大都市生活縮影的形象化史料。

雖然，不知道當年向往著月份牌內生活的女性們，是否都活出了獨一份的精彩。

但月份牌里曾經展示的稀缺生活，已經成為我們始終在線的日常。

而這一珍貴的歷史產物，也成為不折不扣的藝術品，記錄起文化的更迭和社會的轉型，依舊受人熱愛。

*攝影：立中堂照相館 曾建新

如果你再問我：成為月份牌女郎是種什么樣的體驗？

我的回答是，很新奇很有趣很感動，而且——

無論是在哪個時代，女性的美與表達都是多樣的，我們應該勇敢地去嘗試、去追逐、去承擔、去進步。

即便在不被矚目的時刻，也要保持無畏、熱愛。

做平凡人生的閃耀火花，做屬于自己的先鋒偶像。

*文中部分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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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 輯 / 愛 玉 凍

主 編 / 劉 易 宙 統 籌 / 王 小 丫

原標題：《騎機車、穿泳衣……一百多年前的“月份牌女郎”居然這么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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