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在青州龍興寺遺址（青州博物館南鄰）出土的北魏至北宋時期400余尊佛教造像，一經發現，即被列為當年“全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2021年又獲評“中國百年百大考古發現”。這批佛造像曾先后在中國、日本、德國、瑞士、英國、法國等十幾個國家和地區展出，被譽為“改寫世界美術史”的重大發現。

7月1日，“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在蘇州博物館西館對外展出。澎湃新聞在現場看到，展覽遴選四十余件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精品與殘塊，其中既有背屏式造像，又有圓雕佛像與菩薩像。雙目低垂，神情慈愛，仿佛在訴說所經歷的滄桑過往。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注：本文現場圖片均為澎湃新聞記者 攝

“這是東方最美的微笑，澄澈、寧靜、安詳，臉龐上帶著洞察世間一切的神情?！碧K州博物館館長謝曉婷在展覽前言中寫道，“佛教創立之初的幾百年間，其實并沒有佛像，人們用菩提樹、法輪、佛足印等象征物寓示佛的存在。公元一世紀前后，最初的佛像誕生，大約與此同時，佛教逐漸傳入中國，至魏晉南北朝已風靡大江南北。青州，便是當時佛教傳播的中心之一?！?/p>

青州之名，始見《尚書·禹貢》：“海岱惟青州”，為古“九州”之一，大體為渤海以南、泰山以北，占據今山東省的大部區域。

青州在十六國后期屬南燕，后入東晉版圖，繼屬劉宋，至北魏時，青州又從南朝歸入北朝。《北史》有“并州之太原，青州之齊郡，霸朝所在，王命是基”之語，可見青州地位之顯要。它不僅控扼南北交通要道，也是海上絲路與陸上絲路的交匯處，自然也得文化交融之獨特優勢。這樣的歷史地理特征為佛教在青州地區的傳播創造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司空公青州刺史臨淮王像碑碑陰摹刻唐李邕書龍興寺額

龍興寺自南朝劉宋元嘉二年（425）創建佛堂肇始，迄至明朝洪武元年（1368）被改作城隍廟為止，其間歷經北魏、東魏、北齊、北周、隋、唐、五代、北宋、金、元諸朝代，有著長達近千年的歷史。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自面世之日起，便為世人矚目，吸引著全世界的目光。2004年，在美國華盛頓賽克勒美術館的開幕式上，當時的館長雷比說，這是他舉辦過最好的展覽。近百萬名觀眾赴賽克勒參觀欣賞，他們被古老東方的彩繪雕塑藝術以及神秘的佛教文化所吸引，在一尊尊精美華麗的佛像前流連忘返。展覽讓‘青州’成為世界的焦點，人們紛紛用帶洋腔的發音說出了 ‘qing-zhou’?！敝x曉婷在撰文中如是寫道。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澎湃新聞記者在現場看到，展覽分為“海岱惟青州”“出世神韻”“溢彩留金”“相由心生”四個單元。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展覽從埋藏之謎切入，通過青州歷史地理沿革，造像藝術風格與雕造工藝的介紹，帶領觀眾了解青州，走近青州佛教造像。展覽特別以藝術化的展示方式，得以讓觀眾近距離欣賞，感受中國古代佛像藝術。”此次展覽的內容策劃、蘇州博物館學術科研部許鑫城在現場導覽說。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青州佛教造像中年代較早的是北魏晚期至東魏的作品，其中絕大多數是帶有背屏的造像，佛像大多著寬袍大衣，衣褶厚重，身材單薄，肩部低垂，顴骨微突，形象清俊儒雅，史稱“秀骨清像”“褒衣博帶”。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北齊時期，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在許多方面出現了顯著變化，以單體立姿圓雕像為主。佛衣輕薄貼體，衣褶紋理簡潔，面相豐滿圓潤，寬肩隆胸，身材健美且富有動感，刻劃出優美韻姿，一改其他地區造像莊嚴肅穆的宗教氛圍。菩薩像則滿身雕飾華麗，華貴高雅，風姿綽約。至此，獨有的佛教造像‘青州風格’出現，對中國以后的佛教造像藝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許鑫城說。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對于“青州風格”的來源，許鑫城導覽介紹，青州曾為南朝屬地，由東晉、劉宋統治近六十年。在歸屬北魏后不久，又逢孝文帝改制，正欲模仿南朝之典章文物。青州地區北魏晚期至東魏時期的佛教造像，在佛像螺發、著裝及菩薩冠帽、瓔珞等方面都可以看到來自南朝造像的影響。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這種造像風格也與東晉高僧法顯的西行相關?！痹S鑫城說，東晉義熙八年（412），歷經十余年西行求法的高僧法顯持經像乘船泛海東還，從青州長廣郡嶗山登陸，并在青州譯經、傳教一年。中印兩國僧人頻繁往來，極大地促進了中印文化藝術的交流。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所以東晉以后，自北齊時期起，青州佛教造像展現出的新風尚明顯受到印度笈多造像藝術的影響。公元5世紀以來，笈多王朝形成秣菟羅與薩爾納特兩大佛教藝術中心。秣菟羅佛像衣紋呈U字形細線，薄衣緊貼身體，猶如被水浸濕一樣，隱約凸現出全身的輪廓。而薩爾納特造像的袈裟有如‘裸體’一般，僅在領口、袖口、下擺邊緣依稀可辨幾絲透明衣紋?！?/p>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澎湃新聞記者在現場還了解到，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95%以上為青州本地所產石灰石雕造而成，質地細膩、硬度適中、易于雕刻，是青州本地石雕工藝傳統與外來藝術風格的完美結合。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這些佛像大部分保留著原來的彩繪和貼金。彩繪的顏色有朱砂、寶藍、赭石、孔雀綠、黑、白等天然礦物顏料。有部分造像軀體或衣飾上甚至還有用各種顏色繪制的人物故事畫面。貼金部分主要為佛像皮膚裸露部分。另外，菩薩像、供養人像、飛天、火焰紋、龍、蓮等也有貼金。

“微笑千年：青州龍興寺佛教造像展”現場   

讓人不解的是，青州龍興寺被毀壞的造像，存在著大量修復的痕跡，尤其是不少北朝造像，表面修補的孔洞和鉛錫合金仍然存留。帶有明顯修復痕跡者達80余件，占總數的五分之一左右。“這些毀壞的造像斷茬面新舊不一，說明它們至少受過兩次以上的破壞。是什么原因造成佛像多次被毀？最終又是什么事件導致佛像埋于地下？周武帝建德法難、宋徽宗崇道廢佛、宋金連年兵燹以及近年流行的‘法身舍利瘞埋’等各種說法聚訟紛紜。歷史的真相已無法探知，但青州佛像那靜謐平和的微笑始終面對千年時光流轉?！痹S鑫城最后介紹說。

據悉，此次展覽由蘇州博物館和青州博物館共同主辦，展覽將持續至10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