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文/汐溟

下面來分析轉讓方甲方能否以前述兩項行為為由解除合同。

首先，就合同義務的性質而言，在著作權轉讓合同法律關系中，對修改的授權及約定是否具備主要義務的性質？對此不易認定。不同的裁判者應該有不同的觀點。如果重視對作者精神權利的保護，則受讓方的該項義務應被認定為主要義務，受讓方對其違反可構成根本違約。如果重視著作權的財產價值，適度修改自然有利于作品傳播和商業價值的開發，則該項義務自然不該被認定為主要義務，受讓方對其違反一般不構成根本違約。本文雖取尊重作者精神權利及人格尊嚴的觀點，但仍認為在著作權轉讓合同中涉及修改的內容其實是修改授權合同關系，屬于轉讓合同中混雜了授權合同內容，該部分合同關系在整體的合同關系中所占比重較輕，與財產權轉讓是并列關系，二者其實并不會相互影響，各有獨立性。基于合同整體而言，其應該屬于次要義務。當然，此論僅就通常意義而言。修改約定雖為次要義務，若違約方違約情節嚴重，過錯明顯，對雙方信任關系有根本性破壞作用，非違約方損害較大等，也并不排除合同解除的可能。

其次，對于乙方的修改行為，于著作權法意義上言是侵犯修改權還是侵犯保護作品完整權，決定著是否構成根本違約。如前所述，本文假定修改行為涉及到的僅僅是對作品內容細節性、局部的小的修改，對其侵犯雖有損害后果，但作者的基本表達仍在，損害后果并不嚴重。因此，如果乙方的修改僅停留在侵犯修改權的層面，則其對修改約定的違反因損害后果較輕而不構成根本違約，甲方不得因此而解除合同。如果乙方的修改行為侵犯了甲方的保護作品完整權，導致作者的基本表達被破壞，作品的精神、作者的價值觀被歪曲、篡改，隨著小說的出版，作者的聲譽下降，公眾對作者的評價都降低，此種行為嚴重侵害了作者的人格尊嚴及精神權益。修改雖為乙方的次要義務，但乙方的違約情節過于嚴重，過錯過于明顯，且造成的損害不可挽回，甲方對乙方的信任關系已經喪失，若繼續維持合同效力顯然有悖情理，對甲方明顯不公。于此情形下，支持甲方解除合同主張較為妥當。

再次，評析丙方的行為。嚴格來說，基于合同相對性的原則，因為丙方并非著作權轉讓合同的當事人，與甲方并無合同關系，因此評價其行為不應以合同為依據，而單純是著作權法意義上的侵權行為。丙方所違反者為法定義務而非合同義務。依據我國著作權法的規定，其在修改作品之前應該與作者本人聯系，以獲得作者的授權。但其并未與作者聯系而是與乙方溝通，雖獲同意但因無法律依據同樣構成侵權。故而從丙方的行為而論，因其與甲方欠缺合同關系，甲方無權因丙方的行為而解除與乙方的轉讓合同。但是，丙方的修改行為得到過乙方的認可，盡管丙方知道乙方并無修改的合同權利，該行為無法減輕丙方的過錯，但該行為卻可表明乙方存在明顯過錯。誠實信用原則是合同法的基本原則。在合同關系中，當事人應該誠實、善意地行使權利、履行義務，在追求自己利益的同時也該保護相對方利益。此案中，乙方并無對作品修改的權利，當丙方欲對作品修改而征求乙方的許可時，乙方本該禁止并告知丙方應與作者甲方取得聯系，此為誠信善意的基本要求，但乙方不但未予制止卻縱容丙方侵權行為的發生。于此，乙方違反基本的誠信精神，同樣構成嚴重違約。

最后，合同是有機體，對于違約行為及其后果應視案情整體評判。如前所述，如果乙方的修改僅僅是侵犯了甲方的修改權，該違約行為不構成根本違約；同時，乙方對丙方的縱容存在明顯過錯，違反誠實信用原則，但未必構成根本違約。但將兩項違約行為結合起來看待，以甲方立場視之，其已經無法再相信乙方，此時若支持其解除合同的主張，對甲方有益，對乙方而言，其存在嚴重過錯，也理應承擔此種后果。因此，整體而言，基于乙方兩項違約行為，甲方有權解除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