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是一把鈍刀子，刀刃是虛假的希望，一邊切開傷口，一邊給予平創的良藥。”

尤其對于“牛郎”來說，溫柔背后是依托金錢建立的親密關系。他用專業技巧為你提供情緒價值，你用血肉之軀為其打造ATM取款機。他踩著萬千女性上位，成為頭牌，而你早在無數次出賣自己的過程中，千瘡百孔。

1

故事背景

前幾天，我在b站看到一段名為“可怕的是，有那么一瞬間我也相信了他會帶她上天堂”的影視cut，視頻素材來自日劇《明天我會成為誰的女友》。

我在震驚與恐懼的情緒中看完全片，久久不能平靜。倒不是說畫面有多血腥可怖，而是蜜糖融化成砒霜，看似偶像劇情節折射的殘酷現實，直叫人不寒而栗。

雪：大學在讀，作為“出租女友”賺錢，每周一次成為某人的女朋友。

莉奈：大學在讀，時常陷入無法填補的孤獨，選擇用男人來排遣寂寞。

彩：同為“出租女友”，執著于外表，反復整容。

萌：大學在讀，深陷牛郎陷阱，退學淪為風俗女。

優愛：風俗女，在歌舞伎町往返牛郎俱樂部。

五位女性各有痛苦與掙扎，“她們痛苦的根源，表面上像是自作自受，但隱形原因都是來自社會規訓、家庭、他人評價”（豆瓣用戶Cher）。

雪出生在一個不被愛的家庭中，幼時煮泡面被燙傷，母親知曉后仍躺在旁邊睡覺，未及時就醫，導致其面部留下大片燙傷痕跡。成年后，她一邊讀書一邊作為“出租女友”賺取學費和生活費。

莉奈沒有目標，沒有追求，是典型的“空心病”患者。

空心病：價值觀缺陷導致的心理障礙，癥狀為覺得人生毫無意義，對生活感到十分迷茫，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她漂亮，無腦，是他人眼中的“笨蛋美女”。她無法忍受孤獨，寧愿躲進男人的懷抱，哪怕當小三，3P，接爸爸活。

爸爸活：與國內隱匿于地下的“干爹”生意不同，“爸爸活”在日本，是放在明面經營的業務。只是名義上要以交友形式展開，不強調性交易服務。

爸爸活大致分三種價格區間：

“茶飯爸爸”，邀請女孩一起喝茶吃飯聊天，時間在1-2個小時，飯錢之外，另給1萬日元做為交通費和小費。（人民幣約509元）

“約會爸爸”，像情侶約會一樣出行，當然也可以做一些情侶之間的親密行為，價格在2-3萬日元。（人民幣約1018元-1527元）

“包月爸爸”，得到女孩長期交往的認可，擁有和女孩親密的更大權限，當然價格也更貴，每月需要10-50萬日元。（人民幣約5090元-25451元）

彩原為陪酒女郎，曾因外表被客人當面羞辱，后反復整容。從事“出租女友”期間，私下向客人騙取金錢，繼續整容。

萌不是標準評價體系中的美女，盡管之前她說“戀愛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但在牛郎無微不至的關懷中，逐漸淪陷至風俗女，出賣自己，賺錢再去養牛郎。幸好最后在親人和朋友的幫助下醒悟過來。

優愛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她厭世，自殘，把牛郎春日當作唯一的救贖。哪怕面對一次次的謊言，爭吵，發瘋，仍選擇原諒。影片最后她終于離開擺脫春日，卻轉身投入下一個牛郎的懷抱，在燈紅酒綠的歌舞伎町中，過著看不到盡頭的生活。

2

何為“牛郎”

日本的牛郎指的是男公關，服務對象絕大多數是女性。

工作內容主要是陪客人喝酒、聊天，讓客人輕松、愉快地度過幾個小時時間。主要收入是客人的指名費、酒水提成，可以看做是陪酒小姐的女性版。

牛郎經過嚴格訓練，從點煙、倒酒、折毛巾到聊天內容的禮儀都相當苛刻、講究技巧。在日本，牛郎主要靠賣酒抽成（也有性交易），他們可以合法在街道上拉客（和他們同職業的女性則被禁止），最少也有200多萬日元（合20萬人民幣）的月收入。當紅的牛郎甚至月入千萬日元以上（合100萬人民幣），這還不包括他們從客人手中收到的珠寶和名車。

酒水抽成，性交易，除此之外，牛郎店身后，還有一條黑色產業鏈：高利貸、陪酒店、風俗店。拉皮條成功后，再從中賺取提成金。

UP主@肥美噠mia視頻：《真實的日本男公關：靠誘逼女性下海賣身賺錢的pua集團|日本牛郎》

感興趣的朋友可以了解一下不死鳥事件。

3

為什么她們沉迷“牛郎”

和印象中被富婆包養的小白臉設定不同，牛郎的客戶群體大多是風俗女（有數據說是70%，我沒找到具體出處）。

一位自稱“日本牛學家”的女孩，耗時兩年，牛郎店豪擲上千萬日元，得出一份“日本牛郎店的顧客屬性分析”。

她發現，那些沉迷牛郎的女孩，最普遍的一個特點是：自我認同感低。

以《明天我會成為誰的女友》中的萌為例，第一次和牛郎楓見面時，對方先是稱贊對方“溫柔”，得知對方是第一次來，表示自己“做牛郎也沒有很久”，和對方“聊得來”，逐步拉近距離。

聊天過程中，萌提到自己在讀大學，業余時間會去打工。楓說自己是單親家庭，為減輕母親負擔很早就出來工作了，很尊敬萌這樣的人。

留聯系方式，邀約吃飯，即使萌不回復，依然堅持不懈地發送不重復的問好信息……

人都有弱點，總有一天，獵物會上鉤。

強烈推薦這段視頻，看牛郎是如何一步步使用技巧，誘導萌成為風俗女。

UP主Bunny_格溫視頻：“可怕的是，有那么一瞬間我也相信了他會帶她上天堂”||《明天我會成為誰的女友》

一個在你傷心難過時，會放下工作跑來安慰你的人；一個當你缺乏自我認同，他卻時刻稱贊你的人；一個體恤你囊中羞澀，承擔一半賬單的人……

這……實在很難不心動啊！！！

很多人在彈幕中表示，“很難不淪陷”“很難不被騙”“這誰不迷糊”……

為什么把萌拿出來單獨說，是因為我覺得她的故事對普通人很有借鑒意義。

她不是標準評價體系中的美女，她胖，被人說“丑”，而她對此已經習以為常。她深切地感受到周遭對待自己與美女的差異。

而在牛郎楓這里，他會稱贊她穿裙子漂亮，在萌自嘲沒有人會在意她時，他正色糾正“你也是女孩子啊”。

她被看見了。

復旦大學沈奕斐老師曾提到：

韓劇中有大量男性深情凝視女性的特寫鏡頭，許多女性在看韓劇的時候，會覺得劇中的男主角也在深情地凝視著自己。事實上，“被看見”是人的一個非常重要的心理需求。而許多女性在日常生活中常常感到被忽略，尤其是被自己的愛人忽略。

影視劇中有一個情節，牛郎楓送萌坐計程車，并承擔車費。萌開心表示：“至今為止，我從沒遇到一個人，把我好好當作一個女性對待的，楓讓我有了作為女人的自信。”

我看到這里的時候，又難過又氣憤。

難過的是，同為女性，我非常理解萌這句話背后暗含的委屈。同樣是女性，美女就是有特權。作為一個不夠好看的女性，除了承受外貌焦慮，還要承受“沒有丑女人，只有懶女人”的精神PUA，以美貌作為標尺，修剪每一位不符合“美女”標準的女性。

在這樣的評價體系中，哪一位女性沒有容貌焦慮？

這也正是感到氣憤的地方，“把我好好當作一個女性對待”，什么叫“當作一個女性對待”，女性應該被怎么對待？

在把我當作一個女性對待之前，拜托先把我當個人吧。

在我們的文化中，女性常常被冠以“溫柔體貼”“小鳥依人”的形象。在兩性關系中，女性常常被暗示為被寵，被照顧，被呵護的一方。“男人拯救世界，女人拯救男人””我負責賺錢養家，你負責貌美如花“諸如此類大男子主義的言論不勝枚舉。

UP主是三陽吖在視頻《性緣關系中的隱性壓迫：我的戀愛腦到反性緣之路》中提到，女性總在被矮化和自我矮化中。

她以摸頭這一舉動為例，表述其背后與“嫁娶”蘊含的邏輯別無二致，都是由男性作為主動實施者，女性作為被動承受者。

為什么我們習慣于對寵物作為摸頭動作，因為它們是“可愛的”“溫順的”“不具攻擊性的”。

而正在這種對“被寵愛”期待，讓女性不自覺走入自我矮化的牢籠。

4

可怕之處

牛郎這一職業，除了外在的騙錢騙感情之外，我覺得其內在的可怕之處有三點。

一、生意與情感的模糊地帶

牛郎看似在做生意，但又和你談感情。你和他談感情，他騙你下海賺錢。你以為你們是朋友，是戀人，殊不知的對方只把你當作客人，是“打打就會吐出錢的ATM”。

他們做的不是錢色兩清的交易，而是情感綁架，敲骨吸髓，直至榨干你的剩余價值，徒留森森白骨。

二、女性深陷“被解救”的刻板印象

在童話故事以及影視作品中，女性往往作為一個“被解救”的形象，等待男主角解救。

在《灰姑娘》中，她被繼母和姐姐們欺負，但王子出現了，帶著除了她誰都穿不上的水晶鞋，找到她，從此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童話故事不會告訴我們，為什么由魔法變成的水晶鞋沒有消失？為什么王子喜歡她？僅僅是因為她漂亮？善良？他們婚后如何相處？

每個小女孩都聽著這樣的故事長大，內心隱隱希望，總有一天會有一個王子出現，他發現我的與眾不同，從此我們過上幸福快樂的生活。

天吶，這不是精神鴉片是什么？

而與之相對應，男孩們從小聽到的童話故事是什么，打敗惡龍救公主？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波伏娃在《第二性》中說：

“男人的極大幸運在于，他，不論在成年還是在小時候，必須踏上一條極為艱苦的道路，不過這又是一條最可靠的道路；女人的不幸則在于被幾乎不可抗拒的誘惑包圍著；每一種事物都在誘使她走容易走的道路；她不是被要求奮發向上，走自己的路，而是聽說只要滑下去，就可以到達極樂的天堂。當她發覺自己被海市蜃樓愚弄時，已經為時太晚，她的力量在失敗的冒險中已被耗盡。”

“女生嘛，學習那么好干什么”

“女生嘛，早晚是要嫁人的”

“女生嘛，別那么拼”

……

你問問哪個女性成長過程中沒聽過這種話。

三、掌握主動權的錯覺

看劇過程中，我問朋友：為什么從“被消費”到“消費者”，女性仍然難逃“女之耽兮，不可脫也”的命運。

隨著女性經濟和社會地位提高，圍繞著女性理財、消費而形成了特有的經濟圈和經濟現象。由于女性對消費的推崇，推動經濟的效果很明顯，所以稱之為“她經濟”。

牛郎這一職業是很典型的代表，類似的還有虛擬男友，乙女游戲，magic mike等。

“只能說沒有撬不開的顧客，只有不努力的牛郎。……這和不少女生一開始看不上乙女游戲，但玩到合心意的之后不可自拔是一個道理，人都會有弱點，日本乙游采用大量非常理標簽混搭人設就是利用這一點，永遠不知道什么類型的組合會撬開女生的心門，試試，沒準就贏了。”（豆瓣用戶Cher）

前幾年虛擬（女/男）友很火，下單后，對方可用文字/語音的方式與你模擬戀愛關系。售價100元/小時左右。

我曾下單買過一次，作為贈送朋友的生日禮物。在下單之前，感受到這類似于“翻牌子”的體驗。

作為一個玩過《戀與制作人》和《光與夜之戀》的女性用戶，我真的由衷感嘆一句：是多線的人物劇情阻止我成為氪金玩家。但凡有一款1V1的戀愛游戲，且人設是我喜歡的，我也會砸錢。

多年前我看電影《her》，看完之后我就在想什么時候有這么厲害的AI，我也和AI談戀愛去。

這其中涉及到的情感倫理，人類關系，暫且不談，僅僅是從“付費”這一行為來看，消費者好像擁有絕對的主動權。

而在消費牛郎這一行為中，女性看似是作為消費者的主體，其實本質還是希望自己作為被愛的一方，被看見，被寵愛，被偏愛。

并不是誰花錢誰就擁有主動權，寫到這里，我在想怎么才算擁有主動權。我想，一旦覺得開始依賴對方，就是喪失主動權的開始，希望我們都能有隨時離開的勇氣。

5

作為女性，我們怎么做

最后一部分，我想作為女性聊聊，脆弱時刻應該怎么做。算不上建議，只是一些自己的感受。

一、警惕以愛之名的綁架

“如果你愛我，你就應該如何如何”這是牛郎PUA的話術。

其實不止牛郎，打著“女人就是要對自己好一點”的消費主義陷阱也是如此。

二、找到熱愛的事情，培養終身的愛好

沒有人能24小時陪伴在另一個人身邊，我們有很多的時光需要和自己相處。

找到熱愛的事情，培養終身的愛好，這可以幫助我們愉快地度過漫長時光，賦予每段時光獨特意義。

三、精神獨立，建立自我認同

經濟獨立不難，難的是如何“精神獨立”。人是社會性動物，感到孤單很正常，但要有獨處的能力，一個人也能好好生活的能力。

來自他人的贊同，固然使人高興，但如果單方面從他人的認可獲得能量，一旦認可消失，很容易陷入信念崩塌，自我懷疑的境地。

從點滴開始，建立持續的自我認同。

做一個溫柔的人，第一件事是學會對自己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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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明天我會成為誰的女友》| 溫柔刀，刀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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