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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461-印度曼尼普爾

文字：葉維杰 施蘭茶

校稿：辜漢膺 / 編輯：板栗

本文由地球知識局與南亞研究通訊（ID:NYYJTX）聯合制作，歡迎大家關注南亞研究通訊公眾號

2023年5月3日，印東北部曼尼普爾邦兩大族群——梅泰人（Meitei）和庫基人（Kuki）之間因“表列部落”（Scheduled Tribe，ST）地位一事暴發大規模暴力事件。截至5月9日，曼邦族群沖突已造成至少60人死亡，200多人受傷，3.5萬人流離失所。

印度東北地區向來沖突不斷

這次算是“蓄謀已久”的一次爆發

（學生在曼尼普爾邦作畫呼吁停止暴力 圖：PTI）▼

（曼尼普爾邦所在 底圖：PTI）▼

為控制局勢，曼尼普爾邦首席部長拜仁·辛格（N Biren Singh）緊急向聯邦政府求援，先后累計調動包括中央武裝警察部隊（CAPF）、邊境安全部隊（BSF）、阿薩姆步槍隊（Assam Rifle）在內的55支武裝隊伍參與“平亂”“人員疏離”，甚至賦予武裝部隊在特殊情況下“見即開槍”（Shoot At Sight）的權力。

由于這個地區的特殊性

政府迅速集結了多方武裝力量介入來平息事態

（安全部隊從受影響地區撤離平民 圖：ndtv）▼

同時，曼邦印人黨政府采取“全邦斷網五天”“多地宵禁”的措施，以防止事態進一步惡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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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火索：表列部落之爭

據悉，此次沖突導火索為曼尼普爾邦最具影響力的學生團體——曼尼普爾部落學生聯合會（All Tribal Students' Union Manipur, ATSUM）5月3日在曼邦多地舉行的“部落團結游行”抗議活動。這個團體主要為那加人和庫基人。

那加人和庫基人其實一貫是對立的

但在面對梅泰人時，他們都是山區部落的少數族群

（圖：twitter）▼

ATSUM抗議曼尼普爾高等法院（HC）4月19日所通過決議。根據決議，HC要求曼邦政府考慮給予梅泰人表列部落地位，并在四周內完成是否將此建議遞交中央的審議工作。印度的表列部落（Scheduled Tribes），指的是因歷史原因形成的、處于印度主流社會之外的，受印度憲法保護的弱勢群體。

梅泰人已經享有很多權利了

不能啥好處都給占盡了

（圖：twitter）▼

而梅泰人被賦予ST地位，對于身為ST的那加、庫基人來說，無疑是一道晴天霹靂，由于曼邦議會中近三分之二的議員為梅泰人，決議的通過幾乎已成定局。

發生暴亂的曼尼普爾邦，面積有2.2萬平方公里，包括占總面積近10%的英帕爾平原，以及周邊90%的山地區域；人口約350萬，主要為梅泰人（Meitei，53%）、那加人（Naga，24%）和庫基人（Kuki，24%）。

占人口50%的梅泰人卻只擁有10%的土地

也難怪他們想打山區的主意了▼

其中梅泰人又被稱為曼尼普爾人，是曼邦的主體民族，大多信仰印度教，主要居住在英帕爾平原地區。而那加人、庫基人則主要生活在山地區域，主要為基督教徒。

曼尼普爾邦宗教人口分布▼

由于人數、地理、歷史優勢，梅泰人的經濟、文化水平遠超山地民。因此在20世紀50年代，印度聯邦政府為保障地區弱勢群體利益而劃分“表列部落”時，曼邦除梅泰人外，以那加人、庫基人為主的總計30多個種族/社群被列為表列部落，占總人口的40.88%（2011年人口普查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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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列部落地位不僅為山區部落民在教育、就業等領域保留一定份額，同時確保了他們所有土地、文化、傳統的完整性。

主要原因：發展不平衡問題

近年來，以梅泰人為主的英帕爾平原地區的發展程度遠超山地地區，其可用土地和資源也相應地迅速縮減。

以梅泰人占主導地位的曼邦印人黨政府自然將其目光轉向部落民所在的山地區域。但問題在于，曼邦傳統法案、印度憲法、以及山區部落民的表列部落身份，限制了梅泰人購買山區土地的權利。

梅泰人坐擁珍貴的平原雖面積不大

但發展優勢確實比山里的兄弟強太多

（英帕爾 圖：wiki）▼

在印度獨立之前，英印政府同樣對曼尼普爾的平原和山區采取分而治之的管理方法。1947年，為貫徹這一政策，曼尼普爾國王針對平原和山區分別頒布了《曼尼普爾邦憲法法案》（Manipur State Constitution Act）和《曼尼普爾邦山區（管理）條例》（Manipur State Hill (Administration) Regulation）。

這兩項法案給了山區一定的特權和自治權

（《曼尼普爾邦憲法法案》）

（圖：kapilarambam.blogspot）▼

（《曼尼普爾邦山區（管理）條例》 圖：wiki）▼

兩項法案規定生活在平原地區的非部落居民不能在山地購買土地，而對山民購買土地不做限制。法案同時設立了山區委員會（HAC）以確保山區的自治權力，從而保障山區部落民權益。

印度獨立后，這兩項法案被沿襲了下來，同時印度憲法371C條款的頒布,進一步鞏固了曼邦山區委員會的自主行政權。

對于梅泰人來說，獲取表列部落地位既有基于現實因素的土地擴張需求，同時也存在被差別對待的不平衡心理因素。

這些年作為主體民族的梅泰人在曼邦人口占比越來越低

這加劇了梅泰人的危機感

和山區部落的關系也變得更加緊張▼

根據1891年、1901年、1931年的人口普查記錄，梅泰人曾被列為表列部落。但1951年印度聯邦政府在未事先通知曼邦政府的情況下，剝奪了梅泰人的表列部落地位。

基于此，曼尼普爾梅泰人表列部落需求委員會（STDCM）祭出“感情牌”，自2012年起，就以“保護當地傳統、文化、語言、土地”為由，不斷向邦政府提出表列部落地位訴求。

STDCM宣傳將梅泰人納入ST

是為了平原和山谷的團結

（STDCM拜訪內閣部長并提交加入ST名單備忘錄）

（圖：twitter）▼

平原和山區發展不平衡的問題一直是曼邦各民族之間爭論的焦點。梅泰人獲得表列部落地位，不但意味著削減那加、庫基等山區部落民在教育、就業等領域的保留份額，同時其表列部落地位將不再為部落民的土地所有權提供保護。

本來為了保護發展落后的山區而設的特權沒了

讓山區和平原出來的孩子“公平競爭”這確實不太公平

（Longa Koireng學童圖：wiki）▼

為此，曼邦山區委員會同樣以“感情牌”應對，敦促曼邦政府和中央政府照顧“曼尼普爾表列部落的情感、利益和權利”，并對曼邦高等法院的要求提出上訴。

然而，在印度“多數主義政治”大行其道的現實基礎下，曼邦山民更為擔憂印人黨政府會借賦予梅泰人表列部落地位的機會，廢除憲法371C條款，使他們徹底喪失自治權。

山民的擔憂不無道理

畢竟曼邦政府成員多數是梅泰人

（憲法371C條 圖：indiankanoon.org）▼

次要原因：森林、移民和毒品

除了山區部落和梅泰人的土地爭端外，英印政府的殖民遺留、印人黨中央對曼邦政府的縱容，對此次曼邦種族沖突同樣貢獻不小。

在歷史上，英印政府不負責任的邊界劃分，將本為同族的曼邦庫基人和緬甸欽人分隔在不同國家，導致雙方頻繁穿越國界，形成“非法移民”。

他們背井離鄉的理由大多是為了逃避戰亂

（圖：indianexpress & telegraphindia）▼

再加上曼尼普爾過去曾種植鴉片，導致印度獨立后，曼邦庫基人聚居區毒品走私泛濫，屢禁不絕。

這種亂象，為曼邦印人黨政府借助“森林保護法”在山區禁毒、驅趕非法移民埋下伏筆。

根據印度森林保護法，曼尼普爾邦共有36個森林保護區和22個保護林。2022年11月，曼邦林業部門根據森林保護法，取消對楚拉昌普區（Churachandpur）、諾尼區（Noney）（為山地區域）38個村莊的承認。

曼尼普爾邦森林分布示意圖▼

2023年2月19日，曼邦林業部門和警察部隊在不知會當地居民的情況下，以非法侵占森林保護區為由，驅逐楚拉昌普區松藏（K.Songjang）村莊的部落居民，并在楚拉昌普-庫普姆（Khoupum）保護林調查緬甸欽人非法移民一事。

看似保護森林，實則強制驅逐

（圖：twitter）▼

印人黨成員、現任曼邦首席部長辛格為政府辯護道，曼邦政府意在清除山區的罌粟種植，并且為山民提供了替代作物，執法部門只會在山民肆意種植罌粟的情況下予以逮捕。

然而，山區部落民擔心邦政府此舉意在將他們驅離傳統居住地。

為此，曼邦部落聯合體“土著部族領袖論壇”（ITLF）和庫基學生聯盟（KSO）3月在楚拉昌普、烏克魯爾（Ukhrul）、岡格博格比（Kangpokpi）等地區組織集會抗議邦政府歧視性執法、暴力驅逐行為。

隨隨便便把人房子拆了這誰忍得了

（圖：Special arrangement）▼

部分憤怒的部落民甚至在曼邦首席部長辛格為楚拉昌普體育館舉行開幕式的前一天在活動現場縱火，制造恐慌。

總的來說，此次曼邦騷亂的主要矛盾系山區部落和主體民族之間以土地利益沖突，宗教、非法移民、毒品等因素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作為以異質文化著稱的東北七姐妹之一，曼尼普爾邦自印度獨立以來，飽受分離主義困擾，就連梅泰人內部、山區部落之間，也并非鐵板一塊。

印度東北文化的多樣性導致其內部分裂問題十分突出▼

1993年5月3-5日，曼邦梅泰人（印度教）和班加爾（Pangal，梅泰人中的穆斯林，占曼邦梅泰人的8%）之間發生宗教沖突，導致90-130人死亡。

1993年9月13日，那加蘭獨立運動期間，曼邦那加人和庫基人之間，因那加武裝分子“庫基人居住地應被納為那加獨立國家——‘大那加蘭’一部分”的主張暴發激烈沖突，導致約115名庫基人死亡。

不同族群、不同宗教之間的分歧與沖突

印度政府至今也沒找到很好的解決方法

（Joupi大屠殺遇難者紀念碑 圖：scroll.in）▼

但有趣的是，本次曼邦族群沖突，卻讓傳統上對立的那加人和庫基人“一致對外”。這無疑在全國范圍內傳達了這樣一個信息——在印人黨的多數主義政治下，次要族群、少數派政黨和宗教群體除團結外，別無他法。

上下滑動查看參考資料：

https://www.reuters.com/world/india/what-sparked-deadly-ethnic-clashes-indias-manipur-2023-05-09/

https://www.thequint.com/news/india/manipur-violence-who-is-to-be-blamed-for-kukis-meiteis-speak

https://economictimes.indiatimes.com/news/india/manipur-violence-who-are-meiteis-and-kukis-what-are-they-fighting-over/articleshow/100038719.cms

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explained/explained-politics/manipurs-ethnic-faultlines-violent-protests-kukis-and-nagas-8594147/

https://ukhrultimes.com/manipur-govt-demolishes-29-houses-in-reserved-forest-areas/

https://indianexpress.com/article/opinion/columns/manipur-conflict-meiteis-and-the-kukis-and-nagas-have-to-learn-to-co-exist-and-resolve-differences-amicably-8596919/

https://indiankanoon.org/doc/424060/

https://www.aspireias.com/daily-news-analysis-current-affairs/Naga-Kuki-conflict-in-Manipur#:~:text=About%20the%20Naga%2DKuki%20conflict,in%20the%20hills%20of%20Manipur.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壹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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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印度東北，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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