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8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會議，分析研究當前經濟形勢和經濟工作，要求下決心從根本上解決企業賬款拖欠問題。銀行機構要積極貫徹落實中央決策部署，采取精準措施，切實減少民企賬款拖欠問題。筆者認為，大幅壓縮銀行承兌匯票總量，是有效減少民企拖欠貨款的“靶向措施”。

銀行承兌匯票是一種融資和支付工具。如果企業向銀行融資，銀行既可以直接發放貸款，也可以給企業承兌商業匯票。

現舉例說明：假如某加油站向煉油廠購買100萬元的汽油，如果一時資金緊張，可以給煉油廠打個“欠條”，承諾半年內付款，這樣可以先把汽油進來。為了提高“欠條”的信用度，加油站可以請銀行在“欠條”上蓋章擔保——一旦加油站不能按期付款，由銀行代墊付款。

由銀行承諾兌付的“欠條”，就叫銀行承兌匯票。加油站向煉油廠購買100萬元汽油，可以向銀行申請100萬元的銀行承兌匯票。銀行同意并辦理后，加油站將銀行承兌匯票支付給煉油廠用以購進汽油。上世紀90年代，銀行承兌匯票進入大陸，目前銀行承兌匯票已經成為銀行機構廣泛使用的金融產品。某全國性股份制商業銀行2022年末銀行承兌匯票余額約4900億元。2022年末，全國銀行承兌匯票余額約12萬億元。

盡管銀行承兌匯票具有融資和支付功能，但也有嚴重缺陷。其直接弊端就是導致企業之間拖欠貨款。仍以前例說明。假定銀行給加油站辦理100萬元銀行承兌匯票，由于承兌期可以半年（過去最長一年），在不貼現情況下，煉油廠最長要半年時間才能收到貨款，從而形成貨款被拖欠。但銀行對企業直接貸款，這100萬元拖欠貨款自然不會存在。根據四家全國性股份制商業銀行年報，這四家銀行2022年末銀行承兌匯票保證金比例平均37%，風險敞口比例63%。由此估算，全國因銀行承兌匯票形成的企業拖欠貨款約7萬億元。銀行承兌匯票已經成為形成企業賬款拖欠的重要因素。

正因導致大量拖欠賬款等嚴重問題，廣大中小企業為此怨聲載道。一位創立二十多年的中小企業高管說，手頭一大堆承兌，企業利潤本來就薄，貼現舍不得；承兌期少則半年，多到一年，怎么會資金不困難。全國人大代表、泰開集團有限公司黨委副書記、總經理劉學敏反映，收到承兌匯票后持有到期，一般都是一年、半年，導致企業資金周轉周期加長，占用增加；還有大量的承兌匯票，銀行不給貼現，只能持有至到期。在2019年全國兩會期間，劉學敏代表提交了《關于進一步加大金融支持民營企業力度的建議》，建議全面取消承兌匯票。此后，中國工程院院士馬玉山、周善紅、鮑文波和馬傳先等多名全國人大代表，相繼在全國兩會上指出，銀行承兌匯票增加了拖欠賬款和風險，加大了中小企業的財務成本，建議取消或者大幅壓縮銀行承兌匯票。

這些全國人大代表的建議，有的來自自己企業的切膚之痛。例如馬玉山院士所在的寧夏吳忠儀表有限公司，有時超過50%都是拿到的承兌匯票。還有的代表在提交建議和參會之前做了大量的調查研究。他們的意見來自一線實踐，反映了廣大民營企業的呼聲。不僅如此，這些全國人大代表的建議也符合金融業慣例。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商業銀行已基本停止辦理銀行承兌匯票業務。筆者前些年赴我國香港特區、澳門特區銀行業考察，全國政協副主席何厚鏵先生任名譽董事長的澳門大豐銀行，2014年末銀行承兌匯票只有4.7億元，香港上海商業銀行銀行承兌匯票余額是零。又如美國2006年銀行承兌匯票余額已基本為零，2012年美聯儲停止了對銀行承兌匯票余額的年度統計。

為貫徹落實中央決策部署，借鑒發達國家和地區的經驗，建議大幅壓縮銀行承兌匯票，以有效解決企業賬款拖欠問題。為做到既壓縮銀行承兌匯票、減少拖欠，又不減少企業信貸供給，建議采取“票轉貸”的方式。具體如下:

一、商業銀行逐步將表外銀行承兌匯票轉為表內貸款。轉為貸款后，企業拿到貸款即可支付貨款，不會形成拖欠。

二、先點后面，循序漸進。建議先選擇部分小微金融服務優秀、銀行承兌匯票管理好的銀行試點。近年一些商業銀行以服務中小企業為宗旨，努力減輕企業銀行承兌匯票保證金負擔。浙江嘉興銀行2022年末銀行承兌匯票保證金平均比例僅19%。曾被中國銀保監會授予“全國銀行業金融機構小微企業金融服務先進單位”的江蘇銀行2021年末銀行承兌匯票保證金平均比例僅19.7%。

三、予以政策扶持。建議央行安排專項貸款規模，支持商業銀行“票轉貸”；每年安排1萬億左右專項貸款規模，分5年時間逐步壓縮銀行承兌匯票。有關部門在存款考核上，對因此而減少的保證金存款，不按存款下降對待。

上述措施可大幅減少民企賬款拖欠。按照一些中小銀行銀行承兌匯票保證金比例50%估算，或可減少企業賬款拖欠約6萬億元。

（作者趙小廣為中國中小企業協會普惠金融促進會專家委成員，曾任山東省德州市中小企業局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