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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工作的圍城里尋找尊嚴的出路 | 三明治

2023-05-10 12:28
來源:澎湃新聞·澎湃號·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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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由導師指導完成。邀請你來寫下屬于自己的個人故事。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我放慢腳步,在拐角處站定,再走五十米,就是我即將入職的律所了。調整呼吸,用手指輕輕蹭了蹭額頭的汗,指尖帶下來的汗液是乳白色的。我趕緊張開五指,將手變做一只肉扇,希望能挽救一早起來笨手笨腳化好的妝容。畢竟就在前一晚,老板特意發信息叮囑,“上班后每天要化妝哦!” 或許動作幅度過大,褲子不得不吐出一截襯衫。

西裝和襯衫都是昨天臨時買的,只因行政突然通知今天要拍個人形象照與合照,需要統一穿深色套裝。我翻遍了衣柜,都找不到深色套裝,嘗試與行政商榷,行政回復:“那可以去買一下,比較好。”

收完汗,我將襯衫重新掖回褲子中,精心調整襯衫的長度,使它能遮住并不相稱的運動皮帶。做這一切時,我的視線中總有蒼蠅腿似的陰翳揮之不去,那是綴滿睫毛膏的眼睫毛。

還有十分鐘,我的手匆忙將頭發放在恰當的位置,雙腿邁過拐角,來到律所的大門前。可是律所的玻璃門緊閉著,門口的指紋機提醒我,我尚未獲得通行證。隔著玻璃門望去,是開放式會議室,里面坐滿了人,所有人的視線落向一處,視線交集處便是侃侃而談的老板。他的臉上帶著一種飽脹的自信,近乎興奮。這種神情我見到過,就在幾個月前,他勸我來這家律所工作時,也是帶著這種神情。

老板曾是我的朋友,我們認識近十年。十年里,我們的來往并不算密切,只是偶爾會見面吃飯喝酒,交流彼此讀過的文學作品。有時候,他會分享自己工作中的見聞,一磚一瓦砌出他專業冷靜、責任心強、對弱者飽含同情、對不公充滿義憤的形象。在我厭倦原有的工作環境的時候,這些特質就成了一棵棵黃澄澄的胡蘿卜,明晃晃地掛在了我眼前。

直到最后一根稻草壓倒了我。彼時我所在的單位招聘助理,在例會上討論留用人選。不知為何,一位男性領導開始留意一位應聘女生的體重,擔憂其體型是否會影響單位的形象。這個理由令我匪夷所思,卻讓在場的男性興奮不已,最終決定讓秘書聯系這位應聘者,讓她立刻趕來,讓各位領導“當場看看”,再做決定。我對這種近乎瘋狂的荒謬感到震驚,試圖提問“我們招人和體重有關系嗎”,只得到一位男性老師不懷好意的反問:“你肯定不到100斤吧?” 而我們平日卻教導學生要成為正義的人,不要歧視他人。這一切都讓我感到莫名的恥辱,一回到辦公室,我就開始痛哭。我哭這個世界的瘋狂,也哭我自己的懦弱與無力。

我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圈子。當朋友了解到我的想法后,立刻打來電話,勸說我去他的律所。他列舉了很多理由,電話打了近兩個小時。其實我當時并沒有認真聽他的理由,只是覺得,只要不是這里,哪里都更好。后來他又約我吃飯,幾杯酒下肚,他開始興奮地預測我的未來,在這個未來里,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他將我視為他的接班人,并為自己的規劃激動地漲紅了臉。

眼前的玻璃門打開了,他的臉又出現在了我面前,只是不再漲紅,也沒有興奮,取而代之的是妥帖的微笑:“你來啦?”

他帶著幾分疏離的禮貌,向我解釋會議的議程有些延宕,讓我去分配好的工位上等他們結束。我一面禮貌回應,一面感受著來自各個方向的探尋的目光。當我鼓起勇氣想要迎上那些目光的來處時,它們又倏地一下,消失不見了。

行政將我引到未來的工位前,客氣地囑咐了幾句,又趕去開會。我將椅子拉出,寬大的皮椅將將好卡在桌子下,費了好些力氣才拉出來。坐下后,椅子的邊緣剛好頂住腘窩,坐久了總讓人有伸直腿的沖動。腰部離靠背還有好些距離,只能靠勢單力薄的脊柱強撐。我的身體告訴我,這樣華麗的皮椅,并不是為我準備的,它可能屬于身形更高大的那些人,它在這里,只為服務于某種更高級的氛圍,而非某個具體的人。

會議室傳來一陣笑聲,我站起身,走向墻邊的嵌入式書架。書架的選書顯示出話事者的漫不經心,只放了一些過時的工具書,一些同行的社交贈書,零星夾著幾本成功學的書,其余空白處則靠空殼的裝飾書填滿。書架前是幾排辦公桌,每排辦公桌都擺著幾臺電腦,每臺電腦標識出一個工位,工位之間毫無隔擋,我就要在這里與我的同事們臉對臉、背靠背、肘碰肘的一起工作。一位合伙人的聲音從會議室飄出來:“年輕人就是要奮斗,我總是聽到有人說不想加班,如果你想要做出成績,不加班是不可能的。”

會議在我一人的等待中終于結束。我未來的同事紛紛走向各自工位,大家穿著顏色不一的西裝,灰色、藍色、白色、格紋,等等,我生出疑惑,它們是否也在“統一的深色套裝”之列?

行政召集大家拍合照,攝影師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煩,讓大家找準自己的位置,但每個人都猶疑地站在原地,相互謙讓著。好容易每個人都有了屬于自己的位置,攝影師開始反復計較燈光,調整大家細微的動作和距離,遲遲不按下相機,眾人的情緒開始逐漸變得焦躁,但無人敢抱怨。

最終老板發話,“可以了,差不多就行了。”攝影師這才不情愿地放過大家。這種近乎吹毛求疵的追求,讓我對最終成果抱有期待,但事實上,最終得到的也不過是幾張晦暗不明的照片。每個人身著“統一”的彩色制服,表情都是經歷掙扎后的敷衍與疲累,但卻也不經意揭露了某種真實。

正式入職的第一天是以慌亂開始的。步行去上班的路上,大雨從四面八方來,除了雨傘勉力護住的頭頂一方是干燥的,衣褲都被雨水浸濕,鞋襪也因為踩到松動的石磚進水。但寫字樓門口迎賓的存在讓我竭力作出與建筑氣質相符的體面舉止,抬頭挺胸,暗自咀嚼這份狼狽。

離上班時間還有十分鐘,電梯口擠滿了同類,大家都默契地各安一隅,掩耳盜鈴般維持著一種切斷真實來路的精致狀態。只是當電梯一打開,所有的默契都化為烏有,每個人都試圖為自己爭奪一個位置,旁若無人。

第一個上午,我端坐在座位上。盡管被告知第一周的主要任務是接受培訓,但培訓的具體時間和主題都不得而知,只讓我隨時做好準備。這或許也是培訓所隱含的內容之一:交付自己的時間,隨時隨地由他人支配。數小時內,無人交談。逼仄、精致的空間中,一切都是如此的精心,任何一點非經偽裝的聲音都顯得格外驚心動魄,我的汗毛每次都會因為后排律師助理帶著嘆息的粗重呼吸聲豎起。期間,一位律師助理過來與我交接工作,寂靜的氛圍讓我們不自覺壓低聲音,宛若密謀。

交接完工作,我看向我的主辦律師的工位,依舊空蕩蕩。有好心的同事告訴我,由于主辦律師的個人原因,他擁有下午才來上班的特權。而其他人,遲到一分鐘,就要被扣工資。

我回到座位,看著手上的交接清單,回想前一晚,老板臨時告知我,入職后不能如之前說好那般,由他擔任我的主辦律師,而是安排了另外一位主辦律師帶我。我問:“為什么?我們不是說好的嗎?” 他回:“這是我們管理層開會決定的呢,我不會再與助理直接對接。放心,這也是位經驗豐富的律師。”我沒有再回應,只覺得事情悄悄改變了方向。

我在內心嘆了口氣,調動一切人生道理中的相關資源,安慰自己生活就是如此,不會一切順心,然后開始整理接下來的工作思路。

正當我剛進入狀態,老板端著杯子悠閑地踱進了會議室。不一會兒,行政通知我立即去會議室,培訓要開始了。我與另外一位新入職的助理只能立刻放下手上的工作,匆忙響應指示。

培訓的第一課主題是介紹律所的理念和執業風險防范,老板講話的開頭自然是附著在一些價值上,但后續的展開卻逐漸偏離了這些價值,大部分時間被用于介紹他是如何斥重金拍攝律所的宣傳片,并如何為他收回了成本。理念瞬間落入塵世之中,淪為包裹功利心的華美外衣,而風險防范則是為這種功利心配置一個安全閥門。個體經歷變成了近乎英雄屠龍的故事被細細講述。我們在亢奮地講述中被感染,獲得一種幻覺:只要我們復制這種路徑,我們也能披襟斬棘,在世俗中走向成功。

光明的內容在正式的場合被傳授,非正式的場合也不得喘息。培訓間歇,老板與我作閑聊狀,試圖委婉地提出他的標準,提示我今日的妝容與穿著不如前一日精致。我懊惱自己不自覺落入了標準的規訓之中,還未上班就已然作出迎合的姿態,使他以為可以得寸進尺。于是,我也作閑聊狀,將層級關系拽回朋友關系,答:“那你只能忍一忍了。”大家心照不宣地訕笑幾句,彼此挪開眼神,讓心思落到別處去。

一日培訓完結,竟覺無所獲,只有一些字眼分外強烈地存在于腦海中,其中之一就是“low”。這個字眼的主要用途在于談論客戶的揀選,欲蓋彌彰地關聯了一些統計學的證據,進而得出有錢的客戶意味著高素質的客戶這一結論。律所華麗的裝潢,律師精致的裝扮、耀眼的學歷,等等,都是為了吸引這些高素質的客戶。而不符合此類的,便是“low”。

晚上,老板在工作群發了一篇他近日寫的文章,讓大家提建議。大家錯落有致地發表贊揚,為表真誠,還會挑選一兩句文章中的語句一并發出。我看著那些贊揚,不愿附和。若毫無真心地應和,那么離開上個圈子將變得毫無意義。

帶著這種莫名的責任感,我回復了一段話,先是標注出我喜歡的地方,再提了一些建議。這段話發出后,在一條條單句的信息中顯得格外魁梧,本來熱鬧的廣場瞬間變成無人煙的荒漠,靜悄悄的。不知道過了多久,老板回應了一個大拇指。很快地,其他大拇指也一個接一個出現了。

沒多久,老板私信我,問我能否幫他修改文章?我應允。

我掙扎著從沙發上爬起來,打開電腦,細細讀了這個故事。故事是由他辦過的一個真實案件改編,為了充實故事,他添加了許多讀起來并不真實的細節,敘述的時間順序也有些混亂。為了不破壞他的敘述風格,我將有問題的地方一一標注,調整了邏輯有問題的地方,修改了一些錯別字、標點符號。修改的過程中,我有些羨慕他占有如此好的寫作素材,也記起他曾用這點勸說我換工作。

改好后,我將文章發回給他。過了很久,他回我:“謝謝,我好好看看。”

幾天后,文章在公眾號發表,一字未改。發表前,他走到我的工位前交代工作任務,末了,像想起什么似的說:“對了,你的修改建議我看了,挺好的,但我覺得會改變我的風格,所以還是保持原狀吧。”說話時,他的眼睛望向別處,本來在外面的手插進了褲兜。

文章發表后,他又同我閑聊,“這篇文章發了后,好多人和我說看不懂,說我寫得越來越差了。”不等我回應,他開始解釋,“可能是我寫得太長了,沒辦法,為了之后出書,畢竟字數有要求。”我沒有為他找理由,盡管我知道,作為下屬,應當為領導尋找一些體面。

到了第二日,我就開始習慣在工作中等待主辦律師們的“突襲”式培訓。叢林法則或許包含了這部分的警惕,對某種規則近乎自覺的服膺。

當天培訓的是所里的明星律師,因其業務能力強頗受老板倚重。培訓時他也袒露出這種自信,格外愿意表達自己對職場和生活的諸多判斷,“職場關系就是競爭關系”“不要相信那些虛的,你賺到的錢才是真的”“我不喜歡改編案件,因為那就是假的”,諸如此類。對于初入職場的年輕人來說,他大概也抱持著某種善意提醒的態度,畢竟,對與生活貼身肉搏的人而言,當下即是全部,無暇顧及別處。

當天下午,我的主辦律師也終于出現了。他的工位在我的斜后方,只要他愿意,我的一舉一動在他面前一覽無余。我猶豫許久,決定以溝通案件為由,主動建立聯系。我組織好語言,起身靠近他的工位,保持了一段我自認為恰當的距離。

在發現我的意圖后,他開始低頭剝手指上的死皮。我與他說話時,他的眼神從未離開他的大拇指,盡管大拇指的死皮已經被他剝光,露出了新鮮的肉,被手邊的桔子皮襯得格外紅。我面帶微笑,說出我的思路。之后是長久的沉默。我用等待對峙,終于換來一句,“先給高院打電話吧。”我下意識調整,回應一個仿佛未受困擾的“好嘞!”

之前交接工作的同事見證了這場尷尬的僵持,好心發來消息安慰,“他就是這樣的,但人其實不壞,習慣了就好。高院的電話我發給你,你有空就打,很難打通。”我看著這條信息,想著要習慣的列表里瞬間又多了好幾個事項。但在具體的工作面前,我無暇思考這些習慣背后的應當與否,我也害怕我思考的結論與現實相悖時給我帶來的精神折磨,而這種折磨,在外人看來,不過是一種矯情罷了。

另一場由兩位女律師合作完成的培訓風格截然不同。不同于兩位單槍匹馬的男律師,她們既沒有松弛的自信,也沒有對自我無止境的講述欲望,只對自己經歷的案件做了一些瑣碎的介紹,細節到去看守所要帶上蚊怕水。其中一位Jessica,執業數年,言語間仍然透露出一種局促。文書寫作的環節,幾乎變成了老板個人作品稱頌會,頻頻發出諸如“你們一定要去看!”“真的寫的很好!”“這是我根本想不到的!”等感嘆,其中一篇不過是在論述時引用了一位作家的文學化表達。在贊嘆聲中,我窺見了這種局促的來源,或許是某種無法平視的結構,在這種結構中,有人被供奉為高高在上的偶像,有人自我馴化為追隨者。這種追逐帶來的弱勢,亦成為了職場生存之道。

Jessica有種與律所工作節奏完全不符的“慢”。早上,當我們已經到達工位,開始一天的工作時,她才帶著早餐姍姍來遲。午休后,大家回到工位繼續工作時,她會走到水吧開始磨咖啡豆。所有助理的爭分奪秒仿佛都是為她創造的富余,被攤薄在磨豆機一下一下的研磨聲中,也碾碎了助理的自尊。

終于有一日,一位同事抱怨:“為什么她可以這么閑?活都我們干了。”有人揶揄:“我們是打工的,他們才是一伙的,融入不了的。”大家哄笑附和,爾后沉默。區區數十人,被劃為“我們”與“他們”,生存的直覺已然使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們觸碰到了什么。特權是屬于某類人的。

然而,即便是“他們”之中,也區分出了“他”和“她”。Jessica沖的咖啡中,總有老板的一杯,每日的裝扮,也都力求符合老板“精致”的標準。一日,老板要我協助Jessica找尋一個辯點的理論依據。臨匯報前,Jessica說要先私下討論一番,討論中,她的局促與含混都說明她準備的不充分。

匯報時,這種含混觸怒了老板,老板表現出我從未見過的不耐煩與暴躁,這種怒火使Jessica更為緊張與含混。出來后,我又收到好心同事的提醒,告知我這是常態,之前Jessica經常被老板罵哭。或許是Jessica平日表現出來的散漫,同事更多地責怪她的不敬業,而鮮有人探究老板怒火的正當性。

我開始有些理解老板為何曾向我說“我把她們當家人。”或許在他看來,家人不僅意味著某種親密無間,也意味著某種不加掩飾的情緒。然而,他未說明,這種不加掩飾的情緒只能是單向的。所以他又會緊接一句:“她們脾氣都比我好,我有點急。”

他并不親近語言,卻又比誰都曉得語言的可怕力量,于是要把那些好的詞匯都占據住,仿佛可以因此獲得所有美好的品質,就連那“壞”的,也不過是精心包裝后恰到好處的壞,因為這樣才是人性。唯有如此,他才是一個有些小小瑕疵的完美人兒。

他詢問我對強奸受害者的看法,得到答案后便不再繼續,只將話題引去別處。后來我才知道,所里的強奸案默認不讓女性參與,因為害怕女性對受害者抱有同情影響辯護立場。但有時,他們會挑起一些關于強奸案的討論,于是有女性主辦律師表明立場:“那個男的一看就是倒霉啦,我看這個女的就是沒談攏。”聽到這種言論,我不禁覺得悲哀,我們因為性別被自然排除在外,卻又在被允許討論時迫不及待迎合對方的立場,以期獲得超越性別身份的“客觀冷靜”的贊許。

日子開始變得既臃腫又短暫,當我沉浸于案卷中時,我感受到了一些充實的愉悅。當我回到現實,不斷被那些細碎的東西打斷時,我感到愈來愈沉重的不安與疲憊。我自知,過往的經歷讓我形成了一些自認為穩固的觀念,得以守護我的精神世界,防御一些腐舊觀念的沖擊。可一旦將自己丟擲在社會中,就總會有新的將領想要帶領著那些腐舊的東西重整旗鼓,試圖一遍又一遍地攻城略地。在身心俱疲中,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在哪一場戰役中繳械投降。

在不安與疲憊的裹挾中,我開始失眠。永遠打不通的電話、老板朝令夕改的指令、冗長低效的例會、主辦律師陰晴不定的心情、同事們日益凸顯的疲累與焦慮,都日復一日滾成巨石,而我是永遠無法抵達山頂的西西弗斯。

一日,執行主任找我談話。她先是向我道歉,由于日常事務太多,拖了這么久才找我談話,再向我說明,由于格式合同改版,入職這么久才能找我簽合同。我都微笑表示理解,也配合地聊了我接下來的工作規劃,隱去了我的困惑與不適。她又謹慎地提起了薪資,我表示不介意剛入職的低薪,這個之前已經與老板說過了。她松了口氣,仍與我確認了數字。我表示,好像與之前老板說的不同,我需要再與老板確認一下。老板只有些尷尬地回我,“可能是你記錯了,以合同為準。”我只能暗自輕笑,又是一個不一樣呵。我帶著合同回了家,沒有簽。

那一晚,我依舊失眠。我把那些“說好的”與“不一樣”揀出來,細細咀嚼,才驚覺,從一開始,我就在不斷地妥協,并用所謂的職場的成熟來為自己開脫。我驚異她人的馴服,而我所做的,也沒有什么區別,否則別人怎么會覺得一句“你記錯了”就可以將我打發呢?而這樣不斷妥協的我真的就會有朝一日抵達我夢想的某處嗎?

我一遍遍審判自己,翻來覆去,直到看見晨曦從窗戶爬進來。

在晨曦的微光中,我作出了決定。那個早上,我沒有化妝,穿上正裝,出了門。我將手頭的工作整理好,然后靠著椅背,開始等待。終于,辦公室的玻璃門打開,老板將客戶送了出來。我抓住機會,來到辦公室門口,敲門,提問,“能聊聊嗎?”他應允。

我轉身關上玻璃門,走到他面前,拉開椅子,坐下。

短暫的沉默后,我開口,“我想了想,還是不簽合同了吧。”

他的吃驚轉瞬即逝,問我,“為什么呢?”

“我覺得這里的環境不太適合我。”

“能具體說說嗎?”

“太壓抑了,很多事情和原來說的都不一樣。管理思路也比較混亂。”看著他有些窘迫的表情,我又說,“當然,我知道你們也在探索階段。”

他表情緩和了下來,對我的理解表示欣慰,我繼續,“而且,我不習慣和情緒不穩定的人一起工作。”

他的臉瞬間漲紅,“哦,哦,這樣。我確實比較容易急。”又仿佛抓住了什么似的,“所以我才沒有帶你,讓別人來帶你。”

“如果是這樣,那應該一開始就和我說,我可以選擇來不來,而不是來了之后被通知。而且你不是說是管理層討論決定的嗎?”

他眼神閃爍,“可是之前Jessica她們都是這么過來的啊,你看她們現在都很好啊,我才把她們當家人。”

“也許吧。可能我的性格就是這樣,我接受不了。你和我說的是大家都很平等,如果真的平等,那你能允許你在發脾氣的時候,別人也對你發脾氣嗎?我看到的還是大家只能忍受。你在培訓的時候,也強調不喜歡助理反駁,不管對錯,只能接受。”

他在寬大的皮椅中不安地扭動了兩下,雙手交叉,放到桌面上,重振旗鼓,“嗯,其實我是有意制造這種級別的差異,我覺得這有利于管理。而且我會觀察的,誰好誰不好,我心里都有判斷。”

我開始微笑,“嗯,那可能是你的考慮。但這樣一來,就和你當初說的不一樣了,那么我來這里的理由也就不存在了。”

他轉變策略,“我和你認識這么久,我知道你喜歡帶著批判的眼光去看東西,所以總是看到不好的一面。這也是我一直以來比較擔心的,擔心你和其他律師處不好。”

我的笑意更甚,“謝謝夸獎,我很高興我能有批判性,這正是我追求的。或許像你說的那樣,我看到不好的一面,但這樣我也不會為自己的不舒服找借口,去欺騙自己。而且我并沒有和別人處不好,大家都對我很好,給了我很多幫助,這也是我來這里的收獲。但也正是這樣,我才更真實地知道她們的疲憊和無能為力。”

他有些窘迫,平復了片刻,做出決定。“我也知道你的性格,既然你作出了決定,我也尊重你的決定。”

那個瞬間,我們都如釋重負。我說,“謝謝。”

他說,“希望我們以后還是朋友。”

我微笑,點頭,起身,出門,將他留在了身后。

*本故事來自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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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標題:《在工作的圍城里尋找尊嚴的出路 | 三明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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