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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出生后,刑警隊的金牌線人辭職了

城市西邊,某個老式居民小區的一單元,順著樓梯走到頂層,除去兩側門對門的住戶,還有一道加了鎖的銹跡斑斑的鐵門。鐵門背后是繼續向上延伸的臺階,與之前上來的水泥臺階不同,這部分臺階是鐵質鏤空的。每一級臺階原本應該由左右各兩顆螺絲釘固定,許是年久失修,螺絲釘三三兩兩脫落了,人走上去,吱吱喳喳的金屬摩擦聲十分刺耳。
拾階而上,推開吊頂中間一塊外表腐朽的木板,就能到達樓頂平臺。平臺上是密密麻麻的太陽能熱水器,一間私自搭建的簡易板房在縱向列隊、科技感十足的真空管群中顯得格外突兀。簡易板房多年來一直被樓下的住戶投訴為違章搭建,為此轄區派出所、居委會和城建部門沒少上門做協調工作,最后以免交衛生費等條件,平息了其他住戶的怨氣,才留下它。
細鬼和他的第二任妻子,在這間不到二十平米的板房里生活了近十年。第一任妻子據說死于交通事故,對此細鬼不愿多聊,只是在房間的一角保留了很多年前妻的靈位,上面沒有照片。兩年多前,第二任妻子為細鬼產下一女,前妻的靈位被拆,細鬼解釋說:“她換了一種方式回來了,靈位就不需要了?!?/p>

細鬼喜歡看電影,在市區步行街經營著一家音像制品店?,F在網絡發達,音像制品店的生意十分慘淡,僅能維持基本生計。白天細鬼幾乎不出門,音像制品店是一個輕微智障的年輕人代管。他保留了大量年代久遠的電影光盤,多是些港臺老片,整天窩在家里用已經很少見的DVD翻來覆去看,偶爾到平臺上跑跑跳跳,稍微活動下筋骨又很快進屋子。
細鬼不僅自己外出少,對于妻子和女兒的活動范圍也有限制。女兒正是愛玩的年紀,總嚷嚷著要下樓,妻子也在一旁幫腔。細鬼呵斥歸呵斥,終究熬不過,允許老婆帶著女兒在小區內玩耍,而細鬼的眼睛則像一盞懸在半空的追光燈,片刻不敢離開妻女所在的區域。
吃過晚飯,細鬼開始了真正意義上的出門。他習慣將一件款式陳舊的灰色夾克披在肩上,手臂并不伸進去,走路的時候,袖子空落落地隨著腳步顛簸。小區居民喜歡飯后聚在一起聊天,看見背部微駝的細鬼走來,話題或多或少會轉移到他身上。
“就是他,每天深更半夜回來,上樓梯時吵死了。”
“也不知道這人天天都在忙啥,肯定不是什么正經工作?!?/p>
“估計有點背景,樓頂上違建,多少年了都沒人管的了?!?/p>
細鬼一邊穿過嘰嘰喳喳的人群,一邊向前猛然抖動左肩,夾克被聳到嘴邊,衣領正好形成一個半包圍的遮擋。細鬼順勢低頭在遮擋區域點燃一支金圣,快速吞吐幾口,把自己包裹進濃烈的煙氣中,若無其事地向夜色中走去。
細鬼妻子出門也會遭遇同樣的議論,受不住這份委屈,終于忍不住向細鬼抱怨。
“你把那樓梯修修吧,真挺吵的?!薄安荒苄蓿∥夜室馀?,要是有人上來我能知道!”
“你別干這個了行嗎,找個正經工作吧,錢少點沒關系?!薄案蛇@個挺好的,你別聽下面那些人閑扯?!?/p>
“咱換個地方住吧,他們說這是違章建筑?!薄胺孔舆`章怕啥!人不違章就行了?!?/p>
二
我與細鬼認識,是在六年前。
那時我在刑警隊已經干滿兩年,算老人了,開始嘗試自己帶隊找線索、挖案源。半退休狀態的師父告訴我,這一行僅憑一腔熱血是做不好的。有個好“鉤子”就能少走很多彎路,特別是一年到頭各種“專項打擊任務”,禁毒、禁賭、打擊兩搶、打擊入盜(入室盜竊),靠蹲點死守很難出成績。
師父所說的“鉤子”,在公安專業術語里叫“特情”,受港臺影視作品的影響,人們喜歡稱之為“線人”。

幾天后師父往我辦公室領進來一個人,年齡四十五六,衣著樸素簡單。他與師父并排而坐,接下我遞過去的煙,放在一旁,并沒有點燃。
師父介紹說他叫細鬼,十多年前就開始給公安系統做“鉤子”,提供的線索涉及范圍很廣,從扒竊、吸毒,到造假、走私,幫助破過不少大案。
“比如當年那起……”師父說起往事總是一副興致頗高的模樣。
“老柯,過去的事還提它干嘛?”細鬼打斷談話的語氣極其平淡,看不出是慍怒還是真的不值得一提。
師父轉而向他介紹起我,大概說些我在年輕人里算吃苦上進、以后工作上免不了需要他協助的客套話。我被師父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搔頭的一瞬偷瞥細鬼,發現他沒有看向正在說話的師父,而是上下打量我。即使意識到我對他的這種打量產生了不快,依然迎住我的視線,仿佛要把我看穿。
之后兩個月,細鬼沒有主動找過我,只有幾次是我通知他來辨認監控視頻中的犯罪嫌疑人,辨認結束立即走人,與我幾乎沒有交流,終于有一天被我堵在監控室門口。
我問細鬼:“師父把你介紹給我,你一定有過人之處。我也知道不少同行都喜歡找你要線索,有時候不僅抓人需要,審人也需要,你能知道這人身上到底有幾起案子,可我想不通為什么你不愿意把這樣的線索給我?我手頭也有不少打不開局面的案子啊?!?/p>
“對不起,我不喜歡和陌生人打交道?!奔毠碜笥以囂剑匀槐3忠x開的姿態。
“可我是警察呀!”
“尤其是陌生的警察?!?/p>
“為什么?”
細鬼倚在門上點起一支煙:“你看過周星馳的《喜劇之王》嗎?里面有段臺詞說,‘我比那些所謂的演員更加專業,因為我每天的生活都在演戲,雖然我沒有劇本,但我絕不會NG,因為我一NG可能連命都沒有了?!?/p>
細鬼把點燃的煙遞給我,工作中我比較抗拒接陌生人遞來的煙,對于細鬼這樣的人,我更是小心謹慎。細鬼冷哼一聲:“所以你能明白我為什么不喜歡跟陌生的警察打交道了吧?對我來說,陌生的警察比陌生的普通人更可怕,你們這個職業太復雜,我這個行當太容易被你們左右,我玩不起,信得過的,才敢跟他討口飯吃?!?/p>
我還想爭辯,細鬼示意我別再說了:“前段時間我被人報復,在醫院躺了一個月,又回家調養半年多,當時跟著的人和線都斷了,重新有線索的時候我會主動聯系你,你是老柯推薦的,我相信他?!?/p>
三
細鬼是湖南人,我查過他的資料,違法犯罪記錄不少:初中輟學后就在當地混社會,吸過毒,跑過城(扒竊),給野賭場看過場子,干過一段時間職業醫鬧。
在湖南當地一場社會青年的火拼中,他亂刀捅傷他人,逃亡兩個月,被湖南公安抓獲歸案,因無錢賠償,服刑三年。出獄后,傷者家屬放出話來要報仇,所以逃到本市,一直生活至今。這些年里,細鬼對本地的慣犯幾乎達到可以憑衣著、步態和其他特征辨識身份的水平。
盡管早年經歷讓他對違法人員的生活狀態十分了解,可我依然好奇他作為外地人是如何掌握本市動態的。我為此問過師父,師父說這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
“單位經費保障充足的時候,你盡量多給別人一點特情費就行?!边@是對線人最好的褒獎,其它都是虛的。

我在不久之后就見識到了細鬼的實力。
轄區火車站和醫院附近連續發生多起“丟陀”詐騙(一般是團伙犯罪,前人丟包,后人與受害人同時看見,假意平分實施詐騙),但是作案時間沒有規律,發案地點相距甚遠,我和同事查了十多天,沒有獲得有價值的線索。
細鬼從師父那里聽說這個案子,主動找到我說以前本地并沒有這樣的報案,最近連續發生多起,又需要較強的默契,很有可能是外地過來的一伙人。只需要查查火車站和醫院附近的小旅社,最近有沒有多人同行、來自同一個戶籍地、白天外出少、早晚外出多的住客,盯著這些人的動向就行。
我向細鬼訴苦,這種蹲守需要充足的人力,我這邊可能夠嗆,細鬼沒等我說完就開始揮手,說不用那么費事,只要我把吃喝準備好,一切他來搞定。
偵查辦案中,蹲守是最苦的事,漫長、無趣、疲憊,還要認真審視每一個來往的行人。特別是通宵蹲點,凌晨三、四點達到滿格的困意、車廂里充斥的口腔和身體異味、時間流逝的感知混亂,都是對意志力的最強考驗。
細鬼自己有輛車,掛了套牌,想必也是師父幫他弄的。細鬼平時不開車,隨意停在路邊,無所謂交警貼的罰單,開工時才會把車開走。我每天早晨上班后會聯系細鬼,一來是問問昨夜蹲守的情況,二來是把一天的干糧給細鬼送去。
我按照自己的習慣給細鬼送去香煙和泡面,細鬼對蹲守的情況總是避而不談,只是讓我放心,倒是對我送去的東西不太滿意,煙和泡面堆積在副駕駛。
“嫌煙丑?”十多天后,我沒忍住問細鬼。
“抽煙得開窗透氣,深更半夜的,普通人不會注意,心里有鬼的人一定能注意到車里飄出來的煙,不是警察也會當作警察?!奔毠磉呎f邊點燃一支,煙氣順著窗戶縫被吸了出去,“至于方便面,其實一點都不方便,要熱水,還得趁熱吃不能耽誤?!?/p>
“這……不吃不抽扛不住啊?!蹦切┳约憾资氐囊雇碓谖夷X海浮現。
“我一般嚼檳榔,吃干脆面,不留痕跡,隨時開始,隨時停下?!奔毠韽目诖锬贸鲆活w真空壓縮的檳榔,撕開放進嘴里,類似薄荷的味道很快彌漫開來。
一個月后,細鬼胡須拉碴地來到我辦公室,放下兩個信封和一大袋垃圾。第一個信封里裝著寫滿時間地點和人員外號的紙條,以及數十張偷拍的照片,細鬼說這些是這個團伙的全部成員,一共六個,除了開房登記人的姓名,其他人只有外號,有些照片他們正在作案的,可以直接抓人了;第二個信封里是十多張收據,上面清楚記錄了購買檳榔和干脆面的數量,那一大袋垃圾也都是檳榔和干脆面的包裝袋。
“你每天就只吃這兩樣東西?沒回家改善伙食?”我覺得難以置信。
細鬼卻反將我一軍:“不然這些讓你可以直接抓人關人的證據怎么來的?”
我不知道怎么接話,只是讓細鬼以后不用這么較真,報個大概數字就行。細鬼拒絕了,他說他仔細給我報賬,是希望我也能盡快給他報銷。
四
后來合作的次數多了,細鬼漸漸對我放心,閑聊時他告訴我,他干這行有三條生存法則。
第一條生存法則是數獨游戲。細鬼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喜歡通過數獨游戲鍛煉思維。他總是不斷挑戰自己數獨游戲的時間極限,強迫自己在越來越短的時間里作出準確判斷,這是他多次死里逃生的秘訣。
第二條生存法則是只幫警察做事。很多線人會吃兩頭,公安這邊拿一點好處,罪犯那邊拿一點好處,然后有選擇性的對待自己掌握的線索。細鬼想得明白,兩面派永遠沒有好下場,而罪犯最終是要落網的,只有吃警察一頭,才能長久。
第三條生存法則是遠離抓捕現場。細鬼從來不在抓捕現場出現,點完人或地點就躲的遠遠的,即使是路上碰到跟他無關的抓捕,他也不會隨大流圍觀,生怕自己被卷入其中。
“這三條法則,一條幫我提高應變能力,一條幫我維系經濟來源,一條幫我保命。”細鬼對自己總結的生存法則頗為得意。
2014年9月29日,公安部部署全國公安機關開展為期半年的“百城禁毒會戰”。我所在的城市是108個重點城市之一,禁毒工作重點從等待報案轉變為主動出擊,認真核實一切涉毒線索,對線人的要求更高。
細鬼那段時間沒再幫其他警察做事,所有線索都提供給我。因為師父交代過要在特情費上給予照顧,所以無論細鬼提供的線索是否有用,我都會支付他一定費用,單位不批的我就私人出,不過如果線索沒用,我能墊付的費用就比較少。
細鬼將自己的摸排范圍擴大到遠離市區的地方,一處靠山的半廢棄小型皮革廠很可疑。通過十多天的觀察,細鬼發現這座廢棄廠房仍然保持較大的用水用電量,周邊散發出比皮革制品更加濃烈的異味,工廠外墻有數個只在深夜才開啟的監控探頭。
這條信息經過逐級上報和核實,確認是一家簡易制毒窩點。因為該窩點依山傍水,道路崎嶇,抓捕無法有效開展。細鬼前期對這個地址做了長時間的觀察,熟悉地形,于是上級決定由細鬼帶路,到達現場周邊再制定抓捕計劃。
細鬼在現場周邊的車上,手繪了一副簡易地形圖和廠房構造圖,并指出工廠內一共有7名犯罪嫌疑人。根據細鬼提供的情報,收網行動順利進行,按照細鬼做事的一貫風格,收網前讓他自行離開現場。
工廠內6名工作人員悉數落網,查獲制毒原料數十公斤,但細鬼描述的主犯卻不在這6人當中。帶隊領導正在猶豫深更半夜有沒有必要擴大搜索范圍時,細鬼衣著凌亂、傷痕累累地從半山腰上走下來。他說:“人跑了,我想抓他,沒弄贏。”
現場大多數同事跟細鬼不熟,出于刑警的本能,對他的說辭都抱著懷疑的態度。細鬼卻沒有心情理會這些表情,除了遺憾,還有害怕。這是細鬼第一次把自己暴露在抓捕現場,雖然他與主犯糾纏時自稱是警察,可稍微有些判斷能力的人都能猜到他的身份。
四天后,細鬼在夜宵攤邊被一伙人打斷兩根肋骨,背部被砍三刀,撿回一條命。我去醫院看望細鬼的時候,跟他說現場有目擊證人聽見這伙人跑的時候喊了句“臥槽,打錯人了”。細鬼說不可能,他認出來其中一人就是前幾日跑掉的制毒窩點主犯。

“你那天不是走了嗎?怎么又回來了?”病床上虛弱的細鬼讓人看不出他有“逆行”的勇氣。
“我怕你們抓不住全部人,就想回來看看,人要沒抓全,回頭領導又得少批費用了,沒想到正好碰見那人逃出來?!?/p>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即使沒抓全以后也還有機會呀,你這么缺錢嗎?”
“老婆懷孕了,我想多賺點……”細鬼嘆口氣,把頭撇向緩慢流淌的點滴瓶,沒再說話。
五
去年夏天,細鬼再次受傷,這是我認識他之后的第二次受傷,不過這次是誤會所致。
細鬼妻子帶著女兒在樓下活動時,與一名正在張貼“兒童早教”廣告的年輕人簡單探討了幾句育兒問題,年輕人認為這是一個潛在客戶,在細鬼妻子失去興趣后仍喋喋不休的追著宣傳。這讓樓頂一直觀察的細鬼起了疑心。
細鬼匆忙下樓,沒有發出任何質問,上前就是一記“鎖喉推”。年輕人塊頭不小,脾氣與塊頭也成正比,瞬間跟細鬼扭打在一起。十多個小區住戶手忙腳亂把兩人拉開時,年輕人乘亂在細鬼之前的肋骨斷裂處踹了一腳,細鬼面如土色地跪倒在地。
經過檢查,細鬼之前的骨折處再次出現裂痕。因為這次是私人原因所致,公家沒辦法給他報銷,因此細鬼放棄住院,選擇回家休養。莫名其妙受了場委屈的年輕人還想找細鬼索要賠償,最后是師父跟年輕人說“要賠償可以,把所有貼的小廣告清除干凈再來談”。這才讓他悻悻罷休。
細鬼養好傷,約我和師父去他家吃飯,說是打算帶老婆女兒換個城市生活,最后再聚聚。
由于房間面積小,細鬼把這頓飯安排在樓頂露天平臺。備好飯菜,支起圓桌,細鬼老婆就帶著女兒下樓去了,這一次細鬼沒有在天臺邊審視妻子和女兒的活動。三個人都沒喝酒,所以晚飯吃的很快,放下碗筷,天仍光亮。
細鬼和我、師父走到平臺邊抽煙,單位還有任務,抽完煙我和師父就要離開?!霸趺赐蝗痪蜎Q定走了呢?”我的提問止住了師父張嘴的動作,這應該也是他最想問的。
細鬼伸長脖子從窗口望了一眼在屋內收拾的母女,才縮回來嘆氣:“雖然我沒殺過人放過火,可違法犯罪的事也沒少做,按說也算是個狠角。以前真沒把自己當人看,哪里復雜往哪里鉆,錢多錢少無所謂,能吃飽,再能有口酒喝,就是神仙日子。”細鬼稍作停頓,又揚起脖子看了一眼屋內。“老天給面子,老來得女,忽然變得畏畏縮縮了,想多賺錢,又不想多冒險,開始擔心連累家人?!?/p>

醫生建議細鬼別抽煙,但他說著說著還是點起一支?!芭畠阂呀洉f很多話了,我讓她別在外面跟其他人說爸爸在家說過什么做過什么,她問為什么,我說因為爸爸是警察,女兒就會非常開心地跑到我老婆面前,大喊‘爸爸是警察!爸爸是警察!’”
“如果你做警察,應該會是個很厲害的警察。”師父與細鬼合作的年頭更久,對于細鬼的離開也更不舍。
細鬼似乎想起了什么,回到屋里拎出一個大袋子?!皟晌痪俜判墓?,沒有少兒不宜的片子,都是我喜歡看的,不帶走了,送給你們?!奔毠黼p手撐開袋子,一副面對警察臨檢的樣子。
我盤點了一下,有《無間道》、《暗戰》和《警察故事》等老片,也有細鬼私自刻制的《使徒行者》、《寒戰》和《毒戰》等新片,基本都是關于警察的電影?!拔易钕矚g看警察的電影,外國的看不懂,所以看國產,我也沒啥送你們的,這些片子我都倒背如流了,送給你們留作紀念?!?/p>
“干這行也有小二十年了,其實真的有想過要當個名正言順的警察,挺后悔自己年輕時沒好好讀書,惹了那么多前科,失去了做警察的資格”,細鬼的臉色變暗了一些,我想安慰細鬼幾句,卻找不到合適的語言。
“別把過去的錯誤放大,你不是警察卻比很多警察都做的好,祝你今后的日子越來越好?!睅煾复蚱瞥聊?,向細鬼告別。
西沉的太陽被山尖遮去一塊,光芒撒在地面上卻看不出缺角,細鬼站在這樣的日色里露出少見的羞澀笑容。右手手心在褲縫處來回擦拭,然后拘謹伸出手,輕聲對我和師父,又好像是對他自己說:“謝謝這些年的照顧,再見,警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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