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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60歲的二姑,愛上了于曉光丨鏡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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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潛秋云
編輯丨柳逸

19年國慶節(jié),我從深圳回到老家山西休假。同村的二姑趕集時候聽說我回來了,第二天就上了門。她是個薄情的女人,嘴巴也耿直,不會跟家人表達親近,我出生二十多年來,二姑登門我家的次數(shù)兩只手?jǐn)?shù)得過來,有次還是大表哥相親女方要來“看家”過來借沙發(fā)(現(xiàn)在也沒還)。我們兩家人感情一般,因此父母和我都很意外她的到來。
除了過年就鮮有聯(lián)系,再見二姑時,她頭發(fā)白了很多,身上穿著件紅線衣,外面套著一件灰坎肩,她人本來就瘦,坎肩大,毛衣緊,這讓兩件衣服中間空落落的,感覺還能再放進個人。加上天冷,整個人一路走來臉黃黃的,頭發(fā)枯草一樣胡亂扎在一起,渾身上下一點兒也嗅不出女人味。小時候周圍領(lǐng)居都說我和她像,我總看不出來,一想到老了以后是這個模樣,我連連搖頭。
我問二姑有什么事兒嗎,二姑自己人一樣徑直坐了進來,她說沒事兒,就是很久沒見我了,過來看看我。在沙發(fā)上,媽媽和我陪著二姑規(guī)矩地寒暄著,二姑慣例先是問了我工作,又聊到了工資和結(jié)婚等令人頭疼的話題,得知男朋友歲數(shù)比我大幾歲,她杞人憂天地開始擔(dān)心我的晚年:他要是走在你前面,你將來可怎么過。

姑媽和二姑(右)(作者供圖)
她總是這樣,哪壺不開提哪壺。等看出我的明顯不悅,又話鋒一轉(zhuǎn),問我,你們年輕人是不是都在網(wǎng)上花錢,干什么都手機支付?我點了點頭,想起了上回坐地鐵手機沒電進不了站,四處找充電寶的場景。“基本上是吧,離了手機不能活。”
“那會不會被騙?”她又追來一句。
“微信支付、淘寶買東西。其他我就不知道了。”我問二姑你咋好奇這個,二姑才說出來找我的真實目的。希望我?guī)退壎ǘ酶傅你y行卡,她想在網(wǎng)上花錢。“人家都用拼多多,用快手買東西,說是很便宜,正好你回來了,教教我怎么沒用”說著并掏出了一張建行的銀行卡,希望我給她弄弄。
原不是什么事兒,綁定之后我就教她怎么使用。她悶聲記在腦子里,還讓我把唱吧和抖音也綁定了。我問為什么?她說村里很多人都在歌曲下面送花花,她不給人家送說不過去。一塊錢能買十朵,都是附近村上的人在網(wǎng)上相互支持,有來有往的才好。
抖音想來也是如此,我沒多問,三下五除二就搞定了,只告訴她買東西一定要謹(jǐn)慎,不管是在抖音上還是在拼多多上,假貨太多,不要只為了貪便宜。她連聲說著謝謝,臨走還不忘拿下我媽退下來的四五件半新秋衣。
一個月以后,讓全家震驚的新聞便傳來了:二姑竟然在網(wǎng)上“氪金”了,一個月就花了小100!而且不是花在正道兒上,什么都沒買回來,都花給了一個叫于曉光的男明星。現(xiàn)在這個社會,100塊錢對我們農(nóng)村家庭來說都不算什么了。主婦們逛半天菜市場100塊“破開就沒了”。可這事發(fā)生在我二姑身上,可是天塌下來的大事。

二姑的摳門在我們村算是出了名的,山西俚語里“扣下鼻痂當(dāng)咸鹽”就是為她量身打造的形容詞。我媽曾說過二姑的光輝事跡,半年只花了100元。指望這樣的人怎么拉動中國的內(nèi)需消費?可是二姑才不在意,也早已把自己剔除在任何消費群體之外了。
她很少為自己花錢,一件棉襖能穿十年,剩下的衣服也全是從親戚們身上退下來的;她家里用的很多物件歲數(shù)比我都大;小時候去她家拜年,壓歲錢最多沒超過5塊,還不如相熟的鄰居給的多;這些年村里家家戶戶都用上了暖氣,只有她還在執(zhí)著于生鐵爐子,原因是“一冬天能省兩千多”。
印象中二姑唯一對自己好的一次,還是10多年前的冬天。那會兒因為災(zāi)難電影《2012》中的預(yù)言,坊間瘋傳謠言“2012年12月22日要世界末日了,到時候所有人都會死”。謠言飄蕩在村頭巷尾,二姑當(dāng)了真,生怕自己白來世間走了一遭,啥也沒嘗上,下定決心走到小賣鋪消費了二斤豬頭肉。
平日里,她可是以省錢為傲的,認(rèn)定省到就是賺到。最讓她覺得賺到的就是她身體像鐵板一樣硬朗,從來沒打過針吃過藥。她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話是,“王八醫(yī)院盡管收錢去吧,你們休想掙到我一個鋼蹦兒。”說這話時她惡狠狠的,也不知道是在和誰置氣。
自從2016年二姑在路邊的早餐鋪打工之后,她的月開支正式歸零。兩個兒子已成家另過,二姑父被外派到了另一個廠子,家里只有她一個人。原本還需要伺候老漢、買點菜飯什么的,現(xiàn)在獨身了,包子店能管頓早飯,中午回家削碗面(米面油都是村里發(fā)的),從院子摘兩個西紅柿做個澆頭對付一頓,下午就上了麻將桌。
她的一生可以和很多鄉(xiāng)村女性的命運重疊。小時候家里窮,爺爺奶奶重男輕女,第二個姑娘更不被重視,她的名字也寄予了上一代人的心愿:“改男”——希望下一胎能一改成男。她身材瘦小,嘴巴很刁,不能干多少重活兒,還說得很多,挨了不少爸爸和哥哥的打。我奶奶則是半輩子活在爺爺手里的可憐女人,一點主都做不了,只能任由二姑被冷落。
十九歲時,二姑就被迫嫁給了自己的親表哥,連著生了兩個兒子。在農(nóng)村這擔(dān)子太重,她又開始了沒日沒夜的拉扯,在家務(wù)農(nóng)的空檔還打各種零工。生活很難,要強的她也從不求助親友,和娘家、婆家來往都很少,堅強得不近人情,除了對兩個兒子付出得掏心掏肺。
她暈車,一輩子沒有出過遠門,唯一一次離開太原還是因為大姑家的表姐找了個大同的對象,她作為娘家親戚蹭上了訂婚宴。3個小時的車程對她來說很遙遠,二姑提前喝了十幾塊的高價暈車藥,還穿上了過年才穿的好衣裳,一路興奮,問我們“走了那么久,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要出國了?”回來后,這趟旅行被她吹噓了很久。
其實不是孩子們不愿意孝敬,是她那張嘴不饒人,盡管付出再多,孩子們依然不愿意和她親近。兩個兒子成家之后兒媳婦也不感念她帶娃的恩情,反而躲她躲得遠遠的。她終日一人,與棋牌桌為伴,每天準(zhǔn)點出現(xiàn)在“四毛家”——全村最具人氣的麻將館。摳門的二姑在牌桌上倒是很大方,從不欠款,牌品了得。
到了晚上,她的娛樂方式就是看電視。由于舍不得開通電視盒子,多年來只能收到四五個本地臺。我們猜測二姑就是那時候迷上于曉光的。當(dāng)時于曉光主演的《二叔》在山西各大地面頻道輪番熱播,我奶奶,我姑媽,我媽,我二媽,鄉(xiāng)村女性們都在看。

《二叔》中的于曉光
這是個質(zhì)樸的農(nóng)村青年因意外害死哥哥后,被迫承擔(dān)起家庭責(zé)任,最后積勞成疾的故事。于曉光個頭高,身子板正,模樣還好,我奶奶見了也夸他長得好。大家的喜愛也就是如此了,可二姑卻沉迷了進去。家住二姑隔壁的表姐偷偷和我說:二姨一把年紀(jì),陷入了對于曉光的單相思。
一遍又一遍地看,看到能把臺詞倒背如流還看不膩她的《二叔》;每天洗碗、掃院都哼著《二叔》的主題曲《不染》;在公共場合,她毫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喜愛,只要是能安利偶像的場合,她總會如數(shù)家珍地說出“二叔”的諸多優(yōu)點。逮著機會她總想找人聊二叔,一說起來臉上還泛起少女的嬌羞,屬實不對勁兒。
事實上,她也分不清自己是喜歡角色還是喜歡演員本人,只是把狂熱的情感寄托在這個明星身上,她愛得赤裸:在她眼里“二叔”就是于曉光,于曉光就是“二叔”。麻友們嘲笑她老得快成葡萄干了,還惦記人家小后生,她也用隨意的姿態(tài)來擺正自己的位置:
“待見是待見,又不會跟他過日子。”

2017年臘月,二姑50歲生日。大表嫂花1000多給她買了臺智能手機。她即興奮又心疼錢,帶著生日帽、瞧著稀罕物,摸了又摸。她問大嫂:這玩意兒能不能用到我死?當(dāng)然不能,最便宜的國產(chǎn)機壽命也就一兩年。二姑拿上手機后像是打開了新世界,微信、抖音、快手、唱吧、全民K歌,中老年愛用的軟件嫂子全給她安了。
其實她惦念智能手機很久了。
周圍鄰居們早已經(jīng)用上了,平常打麻將,人家問能不能微信支付,她說我沒有微信、我找不開,牌桌上的錢讓讓也就算了,斤斤計較的她可是算過這筆賬,“算了”的錢加起來也能買臺手機了。到處的同齡人都拿著手機在給孩子發(fā)語音、在唱吧里唱歌,在說一些手機里的話題,只有她像個木頭一樣杵在那里,她也想過自己買,看著一長傳的金額心生退意,那可是她包包子一個半月的工資。
有了智能手機后,二姑的興奮可想而知。她莽莽撞撞走進了互聯(lián)網(wǎng)的世界,容光煥發(fā)煥發(fā)地出來,看來一把鑰匙解一把鎖,她在網(wǎng)絡(luò)上汲取了不少精神養(yǎng)料。畢竟,在這里接觸“二叔”可比電視上方便多了。她學(xué)會了用筆畫寫字,學(xué)會了用“放大鏡”搜索自己想看的東西,還學(xué)會了下載“二叔”的一切。

二姑的手機裝在塑料袋里保存,平常很寶貝(作者供圖)
二姑逐漸迷上了這花花綠綠、異彩紛呈的地方。后來索性連麻將都不去打了,每天下午攤在炕上不停地看“二叔”。關(guān)于他角色以外的生活都是抖音告訴她的。
她知道了他的本名叫于曉光,知道了他娶的老婆是“品如”,還知道他演過的其他電視劇。她在抖音上一個片段一個片段地愣是把“二叔”所有的內(nèi)容都看完了。還在手機自帶的視頻APP里看他的娛樂新聞,花12塊錢買了“二叔”專欄——以后有最新消息能直接彈出來,二姑第一時間就能知道。
后來陸續(xù)的幾筆消費也都和“二叔”相關(guān):開通了電視劇會員,給不知道什么文章打賞,還用了“二叔”的付費特效。零零總總下來,花了大幾十。二姑和我媽聊起這件事時云淡風(fēng)輕,仿佛打麻將輸了一樣平常。可我媽瞪大了雙眼,一個平日里買條褲子能和老板砍價砍到讓人攆出來的女人,怎么舍得給不認(rèn)識的人掏錢。

《二叔》中的于曉光
二姑說她想通了,人活著還是要為自己開心。她和二姑父的感情很一般,一般一天也說不上十句話。她的婆婆同時也是她的親大姨,十幾歲時奶奶家實在窮得養(yǎng)不活她們了,大姑住進了老舅家,二姑住進了老姨家。二姑父比二姑大幾歲,雙方父母一商量,索性讓二姑嫁給自己的表哥,彩禮也不用出,就是這么結(jié)的婚。
可二姑父這人沉默寡言,十棍子打不出個悶屁,只有過年喝酒的時候話才會多上兩句。二姑年輕時愛說愛笑,嫁給他如同點燃的煙花掉進了水井,什么火星子都沒了。后來二姑父又被外派到河南上班,一年回不來幾趟,二人的關(guān)系更是比紙還薄。除了兩個孩子做紐帶,刮風(fēng)下雨種地收秋,家里的事情,這個表哥加老公,沒有一樣事情關(guān)心過——幾乎沒有人相信他們真心愛過。

村里的荒地,這里遠離城區(qū),生活匱乏單調(diào)(作者供圖)
本以為多年媳婦熬成婆,孩子成家后日子會好過一點。結(jié)果拼了半條血命取回來的兒媳婦,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兩個兒媳也很看不慣二姑摳摳搜搜的性格,結(jié)婚時彩禮就比村里行情少了一半,有了孩子后逢年過節(jié),做奶奶的一點大數(shù)都不出,盡落人家話柄。
大兒媳尤其介意她近親結(jié)婚的“黑歷史”,慶幸自己每天行善積德?lián)Q來的健康兒子,面對周圍人的催二孩,大嫂生怕再生一個傻寶寶,躲婆婆躲得老遠,還經(jīng)常數(shù)落她的不是;二兒媳婦也很“厲害”,職業(yè)女性,花錢如流水,二姑不能見她,見了就氣她大幾百買抹臉油……她的痛苦如數(shù)重演。
有了手機之后,她終于可以從這些瑣碎中短暫逃離了。

手機上不僅有于曉光,還有唱吧里的好多“友友”。
她年輕時嗓子還行,村里廟會她學(xué)臺上人唱戲,學(xué)得有板有眼,后來被疲憊不堪的生活耽誤了。在唱吧上,在全民K歌里,她的晉劇、上黨梆子、經(jīng)典老歌唱得都能捉得住調(diào)。我送過她一個話筒,她拿上話筒在村口和阿姨大媽們一起唱,還相互錄視頻,農(nóng)村簡易露天KTV就這樣誕生了。
她唱得很好,有幾首能到2個“S”,算是次高級。經(jīng)常能收到100多朵小紅花,有些網(wǎng)名她認(rèn)識,是附近的人,有些不認(rèn)識的也給她點贊,她第一次感覺自己被重視了。她會在人家的鼓勵下面回復(fù)長長的感謝,格外認(rèn)真。但人家來來往往經(jīng)常給她送花,她一分錢沒有,一朵也送不出去。這才有了開頭那一幕,二姑小心翼翼來找我,讓我教她在網(wǎng)上怎么花錢。

鎮(zhèn)上的房子,能看到很多以前蘇聯(lián)援助的建筑(作者供圖)
學(xué)會微信支付后,二姑和很多人一樣,第一件事就是用拼多多買東西。買的也都是些單價不超過30元的破衣爛衫——字面意思,一點都不夸張。她自從知道買的東西有瑕疵能找客服多返兩三塊錢后,她像是找到了新的省錢途徑,衣服收到后要從里到外仔仔細細挑毛病,再給自己掙一筆“回回血”。
此外她還最常用微信來打麻將。疫情期間,二姑打牌一點沒受影響,足不出戶的她每天也能殺個昏天黑地:下載麻將APP,加上了村里的麻將群,都是相互認(rèn)識的人隨意組局,按“點”算錢,最后拉小群微信轉(zhuǎn)賬。她不會退群,最多的時候手機里有四五十個群,個個活躍。反觀家族群,自從加上她就沒說過話,大嫂在群里抱怨最近身子不爽,她作為婆婆一句問候也沒有。
我媽看不下去了,勸她,“錢帶不進棺材里,該給兒媳們花的時候就花吧,人家至少念你個恩情,明年過生日還能再收個手機”。二姑這才說了她的顧慮:兒子是她活著的全部意義,“我是老了花不動,但也都給大偉、二偉留著。四個人花錢和篩子一樣,我不給攢著點,將來急用錢怎么辦?總不能兩手空空地和人家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吧”。最后,我媽被她的振振有詞說得悻悻而歸。
當(dāng)然,二姑攢的錢也確實如她的遠見所示,派上了用場。18年,大嫂、二嫂想買村里新蓋的樓,二姑一聲不吭,給每人家里拿了五萬。兩個嫂子喜笑顏開,但誰也沒提讓婆婆去住之類的話,哪怕是句場面話。周圍鄰居一家接著一家搬走,整個疙瘩上就剩她一戶,有形或無形的比較,讓她越來越不甘,麻將館也不好意思再去了,最后只好把自己和手機一起關(guān)在家里,浸泡在網(wǎng)絡(luò)上。

過年時,二姑家的院子,附近的鄰居全部搬走了(作者供圖)
時間久了,手機也越來越卡了。那部1299的國產(chǎn)機沒撐到一年半就疲倦得不能動彈了。經(jīng)常點個什么東西點半天也不出來,要么就是一下子跳出來一大串,手機耗電也越來越快,二姑出門還得隨身帶上充電線。后來她用孩子退下來的iphone6支撐了一段時間。直到去年,她終于舍得花錢了,給自己換了部新手機。
手機里有朋友、有好玩兒的內(nèi)容,當(dāng)然,還有她最愛的于曉光。她現(xiàn)在沒有以前那么沉迷了,也不會刻意搜索偶像,但只要刷到了,還是會停下腳步看看。今年過年,我和二姑相遇,專門提起于曉光出軌的事兒調(diào)侃她,想看看二姑的驚訝表情。
在噩耗面前,她比我想象得平和,她表示自己早就知道了,還反過頭來教育起了我,“你們是還年輕,每天離婚掛在嘴上。活到我這個歲數(shù)就知道了。生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過吧。”我看著二姑離開的背影,很是落寞。
現(xiàn)實中,又有多少像她一樣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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