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日本動畫:誰都不是超級英雄,只是庸常生活中小人物
近日,多部日本動畫片登陸影院,前有新海誠的新作《鈴芽之旅》,后有湯淺政明的《犬王》,以及重映的《貝克街的亡靈》。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接觸到這一小眾文化——日本動漫,自然其討論熱度也不斷上升。
其中最火的可謂是《鈴芽之旅》,其劇情、音樂到角色設定,每一項都讓人津津樂道,女主角玲芽最是如此,她在電影中經歷著與現實生活相互沖突的情感,勇敢堅定地一次次尋求真相,是一個不同于美式的“女英雄”形象。
在人們對電影中女性形象的描繪存在廣泛爭議的時候,日本頂級動畫師一直在創造比許多美國同行更有層次、更復雜的女主人公。她們有缺點、弱點和脾氣,同時具有優點和才華,是“一個日常且真實的人”。

圖|《雀斑公主》
01
《雀斑公主》里的內藤鈴
像許多青少年一樣,細田守的動畫電影《雀斑公主》中的小鈴在網上的生活讓她的日常生活相形見絀:她的另一個自我,也就是標題人物,是元宇宙世界“U”的頂流歌姬。在現實生活中,小鈴是一個生活在小鎮上的內向高中生,連她最好的朋友都叫她“鄉巴佬”。但她在虛擬世界里贏得廣泛青睞,甚至是那些經驗豐富的聽眾,這是因為她的音樂反映了她所經歷的愛和痛苦,尤其是在其母親為了從洪水中救一個孩子,卻不幸淹死之后。
小鈴很想念她的母親,但也對她為“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孩子”犧牲自己感到憤怒,甚至因此放棄了她令人印象深刻的音樂天賦。在美國電影里,女主人公可能會表達對消失的父母的渴望,但不會表達出那種深刻而復雜的情感。迪士尼版的主角在同意成為野獸的囚犯時想念她的父親,但她從未提及她的母親。《阿拉丁》里的茉莉也沒有。

圖|《雀斑公主》
細田守在某次采訪中表示,他認為迪士尼的藝術家們把貝兒塑造成一個比她的前輩們更獨立、更聰明、更現代的年輕女性,這是動畫行業的一個重大轉變。她向往一種比原生生活更令人興奮的生活——這是白雪公主和灰姑娘從未表達過的愿望。
“當你想到動畫和女性主角時,你總是會想到童話故事的比喻,”細田守說,“但迪士尼開始打破了這個模板:讓人眼前一亮。同樣,我們在《雀斑公主》中嘗試做的不是塑造一個角色,而是塑造一個人:一個能反映我們所在社會的人。”

圖|《雀斑公主》
在元宇宙世界“U”中,小鈴遇到的野獸不是被施了魔法的王子,而是一個受虐待的青少年龍,他努力保護自己的弟弟免受殘忍父親的傷害。為了拯救男孩們,小鈴脫下了貝爾迷人華麗的服飾,并揭露了自己是一個普通的高中女孩。當她以真實身份唱歌時,她觸動了她想要幫助的男孩和她悲傷的心。
由于日本動畫長片的制作團隊和預算都比美國大片小,導演們可以呈現更多個人視角。美國的電影公司通常會雇傭一整個故事組,而日本導演如細田守、宮崎駿、新海誠等,他們則親自制作整部電影的故事板。他們的工作不受測試觀眾、行政批準或咨詢委員會的考驗。
02
《你的名字》里的宮水三葉
2016年,新海誠憑借《你的名字》打破了當時的日本票房紀錄。影片的開端是男女主互換身體,輕松又浪漫,隨著劇情的推動,逐漸轉為對2011年地震和海嘯后許多日本人仍在遭受創傷的思考。
女主人公三葉厭倦了她在糸守鎮的鄉村生活;男主人公瀧是東京的一名學生,他想成為一名建筑師。一天早上,他們在彼此的身體里醒來,不得不以這種方式繼續生活,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任何東西,也不知道任何人是誰。
隨著身體交換的反復,他們通過周圍的環境了解彼此,建立了一種超越物理距離和時間的紐帶。三葉陶醉于東京精致的景點。瀧透過三葉的眼睛畫出了他所看到的糸守鎮,但他震驚地發現:這個小鎮在三年前早已被一場毀滅性的流星撞擊所摧毀。

圖|《你的名字》
他不顧一切地警告三葉,通過神道教的魔法向她伸出了援手。在日本民間傳說中,黃昏之時,不同世界之間的界限就像一層滲透膜,可短暫穿越,他們就這樣不停地相遇。像所有尷尬的青少年一樣,他們大笑、爭吵、流淚、發誓要重新在一起,但他們也制定了一個拯救小鎮人民的計劃。
當瀧消失時,三葉開始行動。她不是像《海洋奇緣》或《魔發精靈2》里的Poppy那樣尋求保護自己王國的公主。她是一個受到驚嚇的女孩,試圖從致命的威脅中拯救她的家人和朋友。她不顧傲慢的鎮長父親,用她的智慧和決心克服恐懼,拯救了數百條生命。但任何一個有能力的女高中生都能復刻三葉所做的事情,她不需要超能力來拯救世界。
“最終,三葉還是失去了她的家鄉,她會搬去東京,”新海誠在接受電子郵件采訪時說,“自2011年地震以來,日本人一直生活在我們的城市隨時可能銷毀的恐懼中。但即使發生了這種情況,即使我們不得不搬到其他地方,我們也要繼續生活。我們遇到了特別的人。這就是我想讓三葉做的,我想讓她成為那樣的人。”

圖|《你的名字》
03
《千與千尋》里的千尋
創造人設豐富的女主角趨勢在動漫中并不新鮮。宮崎駿的奧斯卡獲獎影片《千與千尋》源于他對日本少女所接受的膚淺娛樂的不滿。“我希望女主角是一個典型女孩,可以讓10歲的孩子一眼發現那就是自己,”他在接受采訪時解釋說,“她不應該是一個非凡的人物,而應該是一個日常的、真實的人——盡管這種角色更難塑造。這不會是一個關于角色成長的故事,而是一個尋求自己內心的故事,尋找那些早已存在卻只能在特定環境激發出來的事物。”
女主人公千尋一開始是一個任性的青少年:她的“細腿和陰沉的臉”象征著她被過度保護和毫無個性的性格。千尋在湯婆婆澡堂(一個被人類污染的自然精神溫泉)面臨的考驗,激發了她從未展現過的力量、勇氣和愛。

圖|《千與千尋》
在影片的結尾,陰沉的女孩變為一個更加自信、有能力、關心他人的年輕女性。她的轉變在動畫中表現出來:一開始,她像一個被寵壞的孩子那樣奔跑,眼睛半閉著。后來,當她去救一個朋友時,她拼命地跑,膝蓋和肘部都隨風跳躍舞動。
04
更多豐富多彩的女性角色
在高畑勛1991年的《歲月的童話》中,女主人公妙子在1982年的東京有一份乏味的工作,住在一間狹小的公寓里。但她27歲,單身,而當時的日本女性都被要求在25歲之前結婚。厭倦了單調生活的她,決定去看望她多年前住在鄉下的表親。
自此,妙子便常常想起五年級的自己。那個幽靈般存在的女孩觸發了她大量的記憶:學校里的友誼,和姐妹們的爭吵,青春期的開始。一路的探索,妙子在自己的生命十字路口發現她想成為一個真誠且樸素的女孩。
和葛麗泰·嘉寶一樣,今敏導演的《千年女優》中的女主角藤原千代子也在她名聲最盛的時候退出了銀幕。隱居30年后,她接受了紀錄片導演立花源也的采訪。千代子回憶的時候,立花和他疲憊的攝影師掉入了千代子混亂的記憶和電影中。上世紀30年代,還是青少年的千代子愛上了一位受傷的藝術家,這位藝術家當時正在逃離可怕的思想警察。

圖|《千年女優》
今敏毫不費力地將敘事從現實轉化為記憶,再轉化為電影。在日本占領的滿洲,強盜襲擊了少女女演員乘坐的火車。在一部封建時期的電影中,燃燒的火車車廂的一扇門通向一座燃燒的城堡:千代子飾演一位公主,她決心與她的主人一起赴死。作為一名19世紀的藝伎,她在京都保護藝術家免受幕府將軍軍隊的攻擊;作為一名宇航員,她明知自己不可能回來,依然堅持執行任務。
影片視覺上的復雜性反映了千代子的個性。今敏將她描繪成一個獨立自主的女性:從事什么職業,什么時候和誰結婚,什么時候離婚,扮演什么角色,什么時候退休。
原惠一的《百日紅》中的阿榮以一個真實的人物為原型,她是偉大的版畫家葛飾北齋的女兒。雖然只有幾幅作品可以確定是她的作品,但阿榮本身就是一名藝術家,許多歷史學家認為,她在父親年老能力衰退時幫助了他。
《魔發奇緣》中的長發公主在塔樓房間的墻上掛滿了畫,但她逃離后對藝術幾乎沒有興趣。相比之下,阿榮在19世紀的江戶大踏步前進,對自己的才華和藝術地位充滿信心。她專注于她的繪畫,不愿為傳統女性的家務而煩惱。“當這個地方太臟了,我們就搬走。”阿榮直言不諱地說。

圖|《百日紅》
阿榮反映了現代日本女性逃離傳統文化性別歧視的經歷,包括參與這部電影的女藝術家。原惠一在采訪中解釋道:“我無法直接體會到阿榮的心理狀態:我只能猜測。但聯合制片人松下惠子、女演員渡邊杏(阿榮的聲優)和歌手兼詞曲作家椎名林檎,這些意志堅強、有創造力的女性,以極大的決心追求自己的目標,可能在個人層面上與阿榮有更多的聯系。這部電影反映了他們為此付出的愛和奉獻。”
盡管幾乎所有的日本動畫導演都是男性,但近年來,就像松下惠子,越來越多的女性開始擔任重要角色,如制片人、作家、音樂家等。她們的貢獻正在影響著銀幕上描繪女孩和女性的方式,也將給我們展現更多豐富多彩的女性角色,而不再是傳統的“公主”設定。

編譯/陳怡蕓 排版/阿桃 監制/April
原標題:《日本動畫:誰都不是超級英雄,只是庸常生活中小人物》
本文為澎湃號作者或機構在澎湃新聞上傳并發布,僅代表該作者或機構觀點,不代表澎湃新聞的觀點或立場,澎湃新聞僅提供信息發布平臺。申請澎湃號請用電腦訪問http://renzheng.thepaper.cn。





- 報料熱線: 021-962866
- 報料郵箱: news@thepaper.cn
互聯網新聞信息服務許可證:31120170006
增值電信業務經營許可證:滬B2-2017116
? 2014-2025 上海東方報業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