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勸人捐贈遺體,是我每天的工作
原創 尚十二 全民故事計劃
醫生將林昊的眼球摘除,立即放入無菌轉移液,再放入器官轉運箱中保存,箱內4—6℃的低溫,能保持器官活性。

—這是全民故事計劃的第701個故事—
一
“林叔,我先把這個《自愿捐贈遺體同意書》留給您,您跟家人再溝通一下,商量好后打我電話。”
林叔深陷的眼窩里藏著倔強和無奈,剛與兒子兒媳爭吵完,怒氣還在他臉上趴著,本就因肝癌灰綠的臉上,更顯挫敗。他勉強牽牽嘴角,不好意思地朝我點點頭。我回他一個理解安慰的笑,便和戴姨一起退出了林叔家。

林叔的家丨作者供圖
雖說已經立春了,可東北的大雪自由慣了,洋洋灑灑,說來就來。
小破車的暖風修了幾次都沒修好,啟動十幾分鐘了,屁股底下還是涼涼的。戴姨把包里的面包掰下一塊,遞到我嘴邊,我搖搖頭,肚子餓得咕咕叫,但卻張不開嘴。
戴姨一邊大口嚼著面包吸著牛奶,一邊打趣我,都做勸捐者這么久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家屬,有什么好氣的。
不管捐獻者有多強烈的意愿,但《自愿捐獻遺體同意書》上必須簽上所有直系親屬或監護人的名字,直系親屬或監護人是有“一票否決權”的。以防捐獻者去世后,有其他不必要的麻煩。
而就算所關系到的親人都簽了同意書,在捐獻者死后,家屬還是有反悔的權利,遺體捐獻自愿公證,是法律上唯一允許反悔的公證。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傳統觀念是入土為安。
可林叔的兒媳婦竟按捺不住興奮地問,老爺子死后能賣多少錢,我們從中會抽走多少錢。原來他們之前同意林叔捐獻遺體,是以為可以拿到很多錢。
我嚴肅地告訴她,我們是公益行為,并非商業交易,遺體的歸屬和用途都會詳細記錄在案,家屬不必擔心遺體的安全。
她翻著白眼陰陽怪氣道:“誰知道你們有沒有倒賣器官,我聽說一個腎好幾十萬呢。”
我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一股子酸楚從心底滲出來。戴姨不以為意,世人萬千,見利忘義者無視即可,何必氣著自己,問心無愧便好。
戴姨今年72歲了,滿頭找不出幾根白發,她常笑我們小年輕的抗擊打能力,還不如她這已經土埋半截的老太太。我自從兩年前加入紅十字會成為一名人體器官捐獻協調員,俗稱勸捐者,就是戴姨一路帶我。
戴姨老伴是名老軍人,大她十幾歲,在抗美援朝戰爭中,丟了一只眼睛。六年前死后將遺體捐贈給了醫科大學。自此戴姨成為了一名勸捐者,兩年前,戴姨兒子意外去世,她征得兒媳和孫女同意后,將兒子的角膜和肝臟捐出。
戴姨成了勸捐者的榜樣。
四十分鐘后,小破車停在紅十字會門口,戴姨叮囑我別忘了晚上去她家吃火鍋,甩手利索地關上車門。我轉頭直奔佳木斯大學附屬第一醫院。
路上,老媽打來電話,說已將鄰居介紹的男青年微信推給了我,并警告我,再耍小心思不去見,就不要再進家門了。
二
正遇早高峰,我索性將車停靠在路邊,加了那個名叫“一壺漂泊”的人,他很快通過好友,我當即告訴他,我不僅是公司職員,還是一名勸捐者,工作就是勸人在身死后,將遺體或器官捐獻出來。問他還要見嗎?
果然,那邊沒了回復,再問,就是紅色感嘆號。
我將截圖發給老媽,手機甩在副駕駛座。老媽長長的語音滴滴滴傳來,不用點開都知道是什么內容。我啟動車子繼續走。
15號病房門半開著,林昊正扭頭盯著窗外漫天紛飛的大雪,鎖骨高高凸起,支撐著寬大的病號服,陽光打穿他側臉的皮膚,蒼白如破敗的木偶。
袖管卷曲而上,露出的手臂呈暗紅色,仔細看,便能分辨出上面密密麻麻的出血點,那是因為血小板已經降到安全值以下,導致皮膚黏膜出血而造成的。
林昊,17歲,男,急性白血病。
呼吸機、化療機、心臟檢測儀;吃不完的藥,輸不完的液,是他三年來的伙伴。
我搓搓臉,將嘴角翹起,才推門而入,將在樓下買的水果放到床頭柜上,林昊轉過頭,逆著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他一定是笑著的,“曉月姐”幾個字透著無力的虛弱。
寒暄幾句后,我遞給林昊一只耳機,里面響著《風居住的街道》,樂符飄飄而入,心一下就靜了下來。林昊青蔥般單薄的手指扶著耳機,幾秒鐘便沉浸在音樂之中。這個17歲的少年原本有個音樂夢,彈得一手好鋼琴。
我是為林昊的角膜而來,8歲的小姑娘樂彤,被同學用鉛筆扎傷了左眼,需要它。
半年前,林昊剛得知我的目的,就毫不猶豫地痛快應下,我紅了眼眶,他只是個17歲的孩子。
林昊很想見見這位小妹妹,想知道以后自己的角膜,將會用在怎樣的一雙眼睛里。但根據規定,捐贈者與受捐者是不可以見面的,雙方信息我們都要進行保密。
我只能告訴林昊,她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明亮,很漂亮,小姑娘很喜歡畫畫,她以后會帶著他的眼睛,走遍山川大地,畫遍人間美景。
林昊笑著說,真好。
不知道林媽媽是什么時候回來的,等我察覺到時,她紅腫的雙眼看著林昊,眼中是隱忍克制不讓其溢出的哀傷。
她沒有如往常一樣惡狠狠地盯著我,也沒有咆哮著、咒罵著將我推出病房,警告我再來就打折我的腿。而是安靜地站著,如雕塑一般靜立,灰敗的臉上了無生氣。
這突然的轉變,讓我心下一沉,我知道,林昊沒有多少時間了。
所有的專業訓練,此刻都無用武之地,所有的安慰,在生命進入倒計時時,都成了虛無。這位奮力與死神搏斗的單親母親,不見了往日里的潑辣,死神終究沒有放過她的兒子。
“媽,我們都盡力了。”林昊伸手去夠媽媽的手。眼淚剎那間便涌了出來,爬滿林媽媽的臉。
三
我沒有打擾這對悲苦的母子,將包里的《自愿捐獻器官同意書》放到林昊床邊,便起身悄悄離開了。此刻我多希望林媽能沖出來,如以往一樣,將同意書撕碎摔在我臉上,憤憤不平地咒罵我。
大雪停了,干枯的樹杈與寒風拉扯著,凜冽的空氣鉆進鼻腔,酸酸的。
勸捐者在受捐者和家屬眼里是天使,在捐獻者和家屬眼里是惡魔,是催命符。
我歷經了他們生命最后時刻的痛苦與不舍,也見證了受捐者新生后的欣喜與珍惜。我陪著他們一起哭過,跟著他們一起笑過。在生與死,喜與悲之間來回穿梭。
那是亡的升華,也是生的洗禮。
戴姨笑我還是年輕,內心不夠強大,得練。
幾天后,我將樂彤快遞過來的畫帶給了林昊,畫紙上,穿著花裙子,扎著兩個小辮子的女孩兒,手里舉著五彩繽紛的氣球,咧著嘴笑著,右邊心型的框框里,歪歪扭扭地寫著“謝謝大哥哥”。
林昊笑著笑著眼睛就濕了,他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睛,將畫舉在胸前,讓我給他拍張照。然后在畫紙空白的地方,寫下“替我去看看這美好的世界吧”,讓我轉交回給樂彤。

樂彤送給林昊的畫丨作者供圖
2023年2月9號,我接到林媽媽的電話。她同意了。
我放下手里的盒飯,急忙趕到醫院,搜集林昊的身份證明和家屬關系證明,辦理一系列手續。林昊的家庭成員簡單,爸爸早已不在,只要媽媽簽字就可以了。
我死勁抱住林媽媽,給她鞠躬,替樂彤一家由衷地感謝她。我眼中的欣喜與欣慰,與她眼中的哀傷與無力相撞,我頓時有一股想要抽死自己的沖動。
我不知道林昊是如何說服他媽媽的,也許,相對于一捧黑灰,她更愿意兒子的東西能繼續留在這世間,繼續“活著”。
2023年2月13號上午9:10分,林昊的遺體被推入手術室。我穿著無菌服,和醫生們一起,向林昊的遺體鞠躬,默哀致敬。
醫生將林昊的眼球摘除,立即放入無菌轉移液,再放入器官轉運箱中保存,箱內4—6℃的低溫,能保持器官活性。角膜要在取下24小時內,進入到受捐者體內,否則將失去功效。
我無暇去安慰哀慟的林媽,快速同樂彤所在醫院派來的醫生一起,趕往高鐵站,乘坐高鐵兩個半小時到達哈爾濱西站。救護車一路飛馳,26分鐘后到達黑龍江省眼科醫院。
樂彤媽媽在看到我們的那一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眼睛死死盯著醫生手上的器官轉運箱,箱體的海藍色,在她眼里散發著名叫希望的光。
我快速消毒更換無菌衣,進到手術室,樂彤和醫生們早已準備好,等在了手術臺前。
勸捐者有捐贈監督的責任,整個捐獻與受捐的過程,我都要在場。
醫生將林昊的角膜成功移入到樂彤眼中,3—6個月之后,她便可完全恢復,重視這世間萬般美好。
這是我入行以來,完成的又一例器官捐贈。
距今為止,中國人體器官捐獻管理中心數據統計,已有610萬余自愿捐獻者登記,實現捐獻例數4400余例,捐獻器官個數13萬余例。
越來越多的人因為陌生人的無私而獲得新生。
四
2月15號早上6:00整,我參加了林昊的葬禮。遺照上的大男孩,膚色紅潤,笑容明朗。我將帶給他的非洲菊放在靈前,愿天堂沒有病痛。
晚上我一個人在家,喝了點酒,將林昊生前送給我的一架迷你鋼琴模型擺在手邊,金屬質地的表面泛著銀灰的光。
那晚我做了一個很美的夢,夢里林昊沒有患病,樂彤的眼睛也沒有傷,他們成了很好的朋友,風和日麗下,一個隨著清風彈奏,一個畫著彈鋼琴的少年。
夢醒了,我的工作還要繼續。
這天下班后,我咬著面包直奔醫院急診,由于工作原因,我被安排到夜間蹲守急診。蹲守急診是我們勸捐者的日常工作,這里經常會遇到遭意外傷害,到醫院時就已經處于腦死亡,或者重傷已經無法再救治的患者。彼時,我們便會勸其家屬進行捐贈。
每當我小心翼翼地向這些患者家屬出示證件,說明來意時,都會免不得遭一頓臭罵,挨打也是有的。
我已經習以為常,不管遇到什么樣的極端行為,我都能平和地面對。我理解他們的憤怒,但我也知道,有些事,總要有人去做才行。
17日早上五點左右,我又被一位車禍家屬推出病房。我擼起袖子揉了揉,即便是穿著毛衣,胳膊還是被家屬掐青了一大塊。手機鈴聲響起,是林叔的號碼。
我接上戴姨,立即往林叔家去,電話是林叔兒子打的,說林叔已經過世了,要我們去把人拉走,他們同意遺體捐獻,字都已經簽好了。
我通知了醫學院捐獻接收站的工作人員,他們會派車去接收林叔的遺體。
我們到的時候,林叔靜靜地躺在木板床上,藏藍色的毛衣,灰黑色的褲子,還是他經常穿的那一身,只是身體已經不協調地塌了下去。我掏出濕巾,將林叔嘴角的痕跡擦去。
捐獻接收站的工作人員,例行進行了死者相關資料填寫,辦理了遺體交接手續,然后向林叔兒子兒媳頒發榮譽證書,發放紀念品。
致謝的話還沒有講完,林叔兒媳隨手將榮譽證書甩在了茶幾上,啪一聲,灰塵四起,那一抹紅艷頓時失了顏色。
“耷拉著臉給誰看呢,省下的喪葬費不是給你老林家省的啊。”
我們還沒出門,林叔兒媳的吵罵聲便傳來。
2023年2月17日上午9:00整,在醫學院的小禮堂里,醫學院院領導和同學們,為林叔舉辦了小型的追思會,家屬無人到場。
我作為勸捐者代表,對林叔的生平進行講解:林耀平,男,黑龍江省佳木斯市湯原縣人士。因患肝癌離世,享年77歲。一生勤勉,忠厚真誠。其實林叔能介紹的信息很少,他只是一名普通的農民。
醫學院領導進行了致辭,感恩大體老師(醫學界對于遺體捐獻者的統稱)的無私奉獻,用生命的最后軌跡,圓了醫學生的夢。教導同學們不要辜負這份恩德。
每一具遺體,對于醫學院都無比珍貴。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對于醫學院的學生來說,大體老師就是他們的“米”,有了大體老師的支持,他們才能練就精湛的手術技術,才能更好地治病救人。
醫學院將林叔的遺體運回后,要進行完好保存。工作人員會先將遺體徹底清洗,剔除毛發后,對其進行全面滅菌消毒。然后會轉移到灌注間,對遺體進行防腐固定液灌注;灌注完畢后,才能將遺體移入存尸庫,每具遺體都會有自己的標簽,上面會注明來源、死因、性別、年齡和灌注日期,還會有自己的編號。
然后再放入密封袋中,置于4—7℃保存柜的抽屜內。抽屜正面同樣要貼上注明有死者來源、死因、性別、年齡、灌注日期和編號的標簽。
一系列操作完畢后,才算是對遺體進行了完好保存。整個遺體處理保存的過程,我都要在場并做記錄,存入電子文檔備案。要確保遺體得到良好的保護與尊重。
送走了林昊和林叔,主任要求我去做一下心理輔導,他怕我一下子接受不了兩位“朋友”的離世。還說要給我放兩天假,放松一下,換個心情。
我感謝主任的體諒,在家睡了個昏天暗地。
五
3月1號,我照例蹲守在醫院急診。剛把面泡上,便聽到急診護士喊,城郊發生車禍,一人當場死亡,兩人重傷,120已在回來路上,要急診醫生做好準備。我顧不得面還沒有泡開,趕快掀開蓋子大口往嘴里塞。
果然十幾分鐘后,急診推進來兩名重傷患者,我站在角落里觀察一行傷者。其中一人被車窗架子插入胸腔位置,緊閉雙眼奄奄一息,臉上滿是血跡,但我還是認出她來,是高級中學的語文老師張文佳。
我頓時緊張起來,心里祈禱著她不要有事。可是醫生在一系列搶救后,還是對著張老師家屬無奈搖頭。我摘下眼鏡,按了按眼睛,給同事打去電話,要他帶著張文佳的資料來醫院。
張文佳早在2022年9月10日,就簽訂了《人體器官自愿捐獻同意書》。我清楚記得,那天艷陽高照,她帶著爸媽、老公和她6歲的兒子,風風火火地趕到紅十字會,額間滲出薄薄的汗,陽光一晃亮晶晶的。
我問她怎么一定要選在這一天來簽協議,她停下筆,抬起頭無比認真地說,這是她送給自己成為人民教師十周年的禮物。
兩個淺淺的梨渦蕩漾在她嘴角邊,溢出滿滿的自豪。
在紅十字會門口,我幫他們拍了一張全家福。
我不合時宜地拿著同意書出現在張老師的病床前,她努力想看清來人,見到是我后,眼睛明顯亮了一下,我蹲下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
她動了動干涸的嘴唇,發出微弱的聲音,周圍的哽咽聲此起彼伏,但我還是聽清楚了,她說:“救秦爽。”
我的心突一下被揪住,我明白她的意思,但卻只能強迫自己理智地告訴她,這不合規定,而且也要看需求者的排隊情況,還有雙方的配型檢測等等。她眼里的希冀暗了下去,卻還是勉強給了我一個理解的微笑。
我退出病房,倚靠在門前,單薄的房門阻不斷房內撕心裂肺的哭喊,不知道是誰將走廊的窗子打開了,怎么都已經春天了,風還是這樣冰冷。
2023年3月1日晚18點25分,張文佳老師死于車禍,享年42歲。
手術室里,張文佳的部分肝臟、角膜、腎臟得以取出,裝入器官轉運箱送往沈陽、青島、天津等地,將會有4個人因為張文佳的無私奉獻而重獲新生。
六
張文佳在幾個月前曾來找過我,她嘴里的秦爽是她的學生,因慢性腎衰竭,各種治療效果停滯不前,需要移植腎臟。張文佳拜托我幫忙隨時關注人體器官捐獻庫中腎臟的捐贈情況,希望能早日有合適的腎臟移植給秦爽,讓她不至敗落在16歲的花季。
她甚至帶我去看過秦爽,小丫頭在得知我的身份后,眼里冒出崇拜的光,問她能否也加入到志愿者隊伍中來,我笑著表示歡迎,不過要她先把自己治好。
秦爽理了理頭上的假發,標準的丹鳳眼,眼珠黑溜溜的,透著機靈。突來的嘔吐感將她的話擋了回去,她嘔吐了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原本蒼白的面頰上跑出來兩團異樣的紅。她急喘著沖我笑笑,說她一定會好起來的。
臨走時,張文佳將幾本厚厚的筆記本交給秦爽,那是她整理的各學科學習筆記,每周都會給秦爽送來,她說她相信,秦爽總有一天會重返校園的。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張文佳老師還在記掛著自己的學生。而她的心愿也即將實現,秦爽有重返校園的希望了。

張文佳老師帶給秦爽的筆記本丨作者供圖
3月2號上午10:00整,手術室里秦爽正在進行腎臟移植手術。4個半小時的手術后,秦爽得以新生。
一周后,秦爽得知了張文佳老師因車禍去世的消息,她好一陣沒有說話。我告訴她,張老師在彌留之際仍然在擔心她的病情,又將張老師生前沒來得及給她送來的筆記本交給她,她的眼淚終于崩落,她將自己埋進了被子里。
這天陽光極好,天空湛藍湛藍的,沒有一絲云彩出來搗亂。我突然就想起了海子的那句——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我請了假,捧著一束鮮紅的玫瑰,來到墓園。遺照上的張文佳笑得純粹又溫和,玫瑰果然極襯她。
我先是站著,告訴她秦爽的手術很成功,經過觀察,她對這顆陌生腎臟沒有任何排異反應,再好好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回到學校上學了。
后來我坐了下來,伸手摸了摸她墓碑上的遺照,聲音有些控制不住地哽咽道:“秦爽永遠都不會知道,她體內現在的腎臟,是最愛她的老師,在生命最后送給她的禮物。”
微風襲來,我隨手掰下幾片花瓣,從掌心吹落,花瓣很快就隨風跑得不見蹤影。
口述 | 程思雨
撰文|尚十二
原標題:《勸人捐贈遺體,是我每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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