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6日這個夜晚，值得被中國籃球和中國體育歷史書寫。

沒人會想到，一個全村人口只有1188人的小山村，能因一場籃球比賽吸引超過兩萬人現場觀賽，甚至得到了“村BA”的美名。

村BA現場。

26日晚，貴州省首屆“美麗鄉村”籃球聯賽總決賽，在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臺江縣臺盤村打響。

這里不過是一個露天球場，參賽的選手也只是當地村民，甚至連看球都不需要買票，但依然成為了互聯網世界的爆款。

巧合的是，距離臺盤村1331公里的廈門鳳凰體育館，今夜同樣舉辦了一場匯聚萬名觀眾的籃球比賽——CBA全明星賽。

郭艾倫參加全明星技巧挑戰賽。

從貴州偏遠的臺盤村，到星光熠熠的廈門市，籃球跨越了物理空間上的距離，讓草根與職業都能在同一時刻享受最純粹的快樂。

這一晚，中國籃球交相輝映。

天亮文化

澎湃新聞記者曾實地走訪村BA比賽現場，得出的結論是——想看村BA只有一個條件，找到一個能看到球場的位置。

要求看似簡單，卻在兩萬多人的規模下變得異常艱難。于是下午三點，距離比賽正式開始還有四個小時，球場邊的觀眾席便已經擠滿了觀眾。

等到比賽開打，人就更多了——前排席地而坐，后一排坐在馬扎上，再后一排坐在塑料板凳上，緊接著是站著的人群，再往后是站在板凳上的觀眾，最后一排則屬于把村里梯子買空的人們。

村里的梯子都被買空了。 澎湃新聞記者 胡杰 圖

早來的人還會隨身帶一碗粉，餓的時候嗦上兩口墊墊肚子；晚來的人就只能從一個個后腦勺的縫隙里找到適合自己的觀賽角度。

有人敲著鑼有人打著鼓，最簡單的樂器是兩個鐵盆——只要瘋狂碰撞，便能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而盆底坑洼的模樣，證明著它的主人曾在場邊肆意地揮灑著激情。

這樣的氛圍并非爆火網絡后才有，臺盤村黨支部書記張壽雙曾對澎湃新聞記者表示：“以前每年都舉辦籃球比賽，也一直是這種氛圍。”

站在塑料凳上的觀眾。 澎湃新聞記者 胡杰 圖

氛圍究竟有多好？臺盤村籃球協會會長岑江農給澎湃新聞記者舉了一個例子，“2017年我們組織籃球賽，晚上7點突然停電，等到10點才搶修好。燈一打開，結果看臺上依然全是人。”

晚上10點對于在臺盤村看球的觀眾實在是小兒科，因為在這里，比賽打到第二天早上才是常態。而那個時候，臺上的觀眾依舊坐得滿滿當當。

“以前辦比賽經常打到早上5點，最久的一次打到7點，太陽都出來了。”岑江農甚至都不需要回憶就脫口而出，“從天黑打到天亮，我們把這個叫做‘天亮文化’。”

之所以有“天亮文化”，一方面是因為報名的球隊太多，不得不把比賽堆在一起。

“多的時候有120支隊伍報名，但比賽必須在幾天內打完，只能把比賽往后推，打到決賽有的隊伍甚至一天要打四場球。”岑江農的解釋里，原本的無奈漸漸地變成了一種特色。

一位母親和孩子擠不進看臺，選擇在村委會的電腦上看直播。 澎湃新聞記者 胡杰 圖

燙金名片

除了參與球隊多，氣氛的烘托也推動著“天亮文化”的形成，其中看臺成了至關重要的一環。

在這片球場50米外，是臺盤村的老球場——那是兩座房子中間的一片水泥地，簡單劃了球場線，籃球架則是村里木匠親手做的。

每到比賽，球場邊就圍滿了人，但2000人就已經是極限了。

于是2016年村里修建了新球場，在四周規劃了鄉村球場少有的看臺，不過當時只有四層看臺。后來發現看臺不夠，才在兩年后將一面的看臺順勢壘上背后的坡頂。

站在梯子上觀賽的村民。 澎湃新聞記者 胡杰 圖

村BA的稱號火遍網絡后，臺盤村又將球框后面的看臺壘到坡頂，并增設廁所、淋浴間、看臺扶手等......

原本，自發組織的村BA是在當地傳統節日吃新節期間舉辦，每年農歷六月初六開始，目的是慶祝稻谷豐收。如今，村BA已成為臺盤村一張燙金名片。

起初，臺盤村球場只承辦臺江縣四支球隊的三場比賽，黔東南州半決賽被放在28公里外的三棵樹鎮，那里有籃球設施更好的室內球館。

但村BA在網絡上熱度暴漲，黔東南州16支球隊的比賽在賽前兩三天臨時決定放在了臺盤村，并由電視臺進行全程網絡直播。

這一縣級比賽讓貴州26個官方賬號同步直播，累計觀看人數超過3000萬。

現場觀賽村BA的觀眾們。

CBA促進籃球熱土發展

同一時間，距離臺盤村1331公里的廈門也迎來了一場籃球狂歡——CBA全明星周末首次在廈門舉辦。

星銳賽，大學生球隊第二次擊敗職業球員組成的星銳隊；扣籃大賽，“國產戈登”楊浩再一次把人們的期待拉高；而郭艾倫的每一次玩梗，都讓球場響起陣陣歡呼。

在全明星舉辦前一天，一位出租車司機和澎湃新聞記者攀談起來：“我當時看到全明星在廈門舉辦，就準備買票了，但球票太搶手了。”

當問起愿意花多少價格買一張球票時，他給出了答案：“當時準備帶我侄子去看的，五六百都能接受，畢竟廈門是第一次舉辦。”

CBA全明星賽來到了廈門。

事實上，廈門與籃球的淵源頗深。

1913年，愛國華僑陳嘉庚回到家鄉，并先后創辦集美學校和廈門大學，并積極開展學校籃球運動——時至今日，這兩所學校依舊是中國大學籃球不可忽視的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近代著名體育教育家馬約翰是廈門鼓浪嶼人，而他的女婿牟作云則是中國籃球運動的開創者和奠基人之一——如今CBA聯賽的冠軍鼎就叫“牟作云杯”。

在首屆CBA商務高峰論壇，廈門市副市長廖華生也這樣介紹：“我們的群眾基礎非常好，即使在最偏遠落后的鄉村，村子里面都有一塊空地，只要有一個籃球框就可以開始比賽。”

張鎮麟的扣籃表演。

或許正是這份淵源，讓沒有CBA球隊的廈門，如此熱情地承接舉辦了2022-2023賽季CBA全明星賽。

廖華生表示：“這只是一個開始，我們將研究出臺扶持籃球事業和產業發展的獨到專業政策，促進這項運動在廈門開展起來。”

“我們也非常歡迎國內外各地籃球界人士與我們合作，這里將為大家提供最廣闊的平臺。”

一方是扎根鄉土文化孕育而生的民間籃球賽事，另一方則是不斷向外拓展影響力的職業聯賽。這一晚，兩個并沒有太多交集的地區，因為籃球交相輝映。

他們，都是中國籃球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