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 Dean Burnett 神經現實

導語 / Introduction

偏頭痛（migraine）是什么？它和頭痛有什么異同？由什么引起？它究竟是神經性的問題還是血管性的問題？為何它會對身體產生這么嚴重的影響？我們可以如何治療？這種早在古埃及時期就有記載、詞源是古希臘語的疾病在21世紀仍然影響著成千上萬的人。本文將會介紹歷來有關偏頭痛的科學問題和研究，呈現出一個由眾多已知和未知構成的知識圖譜。

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NHS）的數據表示，英國約有1000萬在15至69歲之間的人患有偏頭痛。但是我們對偏頭痛的理解仍然不完整，甚至沒有任何一種藥物可以治好它。

人們為什么會患有偏頭痛？[1]雖然這個問題很簡單，它的答案卻非常復雜，如果“答案”是個正確的描述的話。這是因為就科學而言，對“人們為什么會得偏頭痛？”最誠實和直接的回答是“我們不知道”。盡管經過多年研究，偏頭痛的基本科學似乎是如此的微妙和復雜，與完整的理解仍然相距甚遠。

然而，始終值得強調的是，“不完全了解”相較于 “零了解”已然取得極大進步。科學已經揭示了許多關于偏頭痛的事情，比如它們為什么會發生，為什么會持續存在，會對誰產生影響，以及為什么它們對我們的打擊如此嚴重。

偏頭痛

只是嚴重的頭痛嗎？

對于幸運的沒有偏頭痛的人來說，偏頭痛很容易被認為是一種頭痛。然而，雖然“頭痛”不可避免地會在偏頭痛中出現，但實際上偏頭痛遠不止是頭痛，而且與頭痛有著許多區別。

首先，頭痛比偏頭痛更常見。據估計，75%的人在過去一年中至少會經歷一次頭痛。相比之下，有證據表明，只有不到15%的人經歷過偏頭痛，其中只有不到10%的人有慢性偏頭痛。偏頭痛也有更明顯的性別差異，女性偏頭痛患者是男性患者的2至3倍[2]（這個比例根據人生階段的不同會有所波動）。

- Meme MX -

此外，雖然存在不確定性和相似性，頭痛和偏頭痛仍有各自明顯的特征。常見的頭痛類型有緊張性頭痛（頭部兩側的感受到壓力或緊張）、竇性頭痛（充血的結果，即竇道腫脹，對眼睛和鼻子后面及周圍的組織造成壓力，從而導致疼痛[3]），以及叢集性頭痛（疼痛、重復性頭痛，通常定位在頭部一側的眼睛周圍區域）。

雖然這些頭痛可能被誤診為偏頭痛，或偏頭痛被誤診為頭痛，但偏頭痛通常有其獨特的特征將之與頭痛區分開來。偏頭痛往往使得人更加虛弱，讓人的疲勞感和對光的敏感度增加。偏頭痛也會持續更長的時間（并且有一個奇怪的但卻可靠的、由不同階段構成的進展形式），其癥狀還包括惡心，在許多情況下會引發感覺扭曲，如對“光環”（aura）的感知。

歸根結底，雖然頭痛與偏頭痛有很多相似之處，但相較于大多數頭痛，偏頭痛有不同的機制和癥狀，它們被正式認定為一種神經系統疾病，而頭痛通常不是。

偏頭痛的根本原因

在知曉人類與偏頭痛的漫長交涉歷史后，其病因仍是未解之謎一事就更加不可思議了。早在公元前1200年，古埃及人和希臘人的文字中就發現了極有可能是偏頭痛的具體病癥和經歷。

我們知道在偏頭痛發作的時候，大腦會經歷一系列復雜的過程。如果這些過程有一個可能的根源，那就是所謂的皮質擴散性抑制（cortical spreading depression，CSD）。

皮質擴散性抑制是指一個神經元（腦細胞）經歷的突然性活動爆發，或稱為去極化（depolarization），是所有神經元細胞膜上存在的微電壓的短暫“翻轉”。這種去極化是我們大腦和身體內發生的所有活動和信號的基礎。

然而，這是一個耗費精力的過程，所以在它發生后，神經元會短暫地“消沉”，或處于靜止狀態，不會像正常情況下那樣活躍。去極化通常作為人腦內發生的無數過程中的一部分而啟動和持續。然而，似乎有時候，出于某種原因，某些神經元會莫名其妙地去極化。

- Diogo Matias -

據推測，因為所有的神經元都是相互關聯的，它們的所有活動最終都歸結為其內部和周圍的化學物質濃度的變化，這種意外的去極化會“傳播”到鄰近的神經元，并以這樣的方式不斷傳播下去。這個過程非常緩慢，可能需要數分鐘，甚至幾個小時，才能從大腦的一個部分傳到下一個部分，并因此導致皮質擴散性抑制。

不幸的是，在一些重要而精微的大腦區域中發生的異常神經活動會導致負面的后果。這種神經活動的擴散波很可能是導致偏頭痛的原因[4]，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偏頭痛在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表現。

皮質擴散性抑制腦波從大腦的一個部分開始，引起一系列癥狀，然后沿著既定的路線發展，影響更多的大腦區域，一路上引起不同的（而且往往是更嚴重的）癥狀。事實上，如果皮質擴散性抑制擴散到枕葉和視覺皮層，就會出現視覺受到影響的癥狀，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有些偏頭痛患者能看到“光環”。這也可以解釋為什么偏頭痛會持續這么久。皮質擴散性抑制的觸發腦波慢慢經過大腦，從而延長了偏頭痛患者的痛苦。

神經VS血管

我們可以說偏頭痛是由于大腦中異常神經活動緩慢擴散的波引起的，但我們如何解釋它從“本質”到“現象”（變成像嚴重的頭痛、惡心、光敏感和其他所有的癥狀）的轉變呢？

問題變得更加棘手了。很長時間以來，關于偏頭痛的的爭論主要在討論它到底是神經性的（由于腦大腦細胞內和細胞之間的無益活動）還是血管性的（由于供應大腦的血管發生變化）。

多年來，人們認為偏頭痛在本質上更像是血管性疾病[5]。許多偏頭痛癥狀所感受到的抽痛讓人聯想到脈搏，表示著壓力的具體變化。這很明顯會指向大腦和頭部的血液供應問題。

許多人認為，圍繞和保護大腦的組織層中的血管出現了擴張，增加了密集的腦組織環境中的壓力，而這種壓力的增加被感知為疼痛。不過最近的證據表明，血管擴張不再像以前認為的那樣是偏頭痛的一個重要決定因素[6]。

- Meme MX -

最近，許多人傾向于從神經機制出發解釋偏頭痛。畢竟，如果它源于神經元無益的活動，這必然會對其他神經元產生連鎖反應。

人們將對偏頭痛在神經層面的解釋聚焦于三叉神經。三叉神經是12條顱神經之一，它是連接著大腦、面部、頸部和軀干的大神經，通過三個分支神經傳遞來自面部和頭部的疼痛感，以及三叉神經痛中的慢性疼痛。

相應地，三叉神經的異常活動與偏頭痛的癥狀密切相關，并有助于解釋為什么磨牙或咬緊下巴（兩個依賴三叉神經的動作）與可能會引發偏頭痛。

但事實上，偏頭痛完全由神經或血管因素引起的可能性非常小。例如，一些人認為皮質擴散性抑制會導致三叉神經血管擴張，從而導致壓力增加，進而導致疼痛。這意味著它同時影響著神經與血管，因此有些人把偏頭痛稱為神經血管疾病（a neurovascular condition）[7]。

事實上，在這個層面上，你可以說在神經層面和血管方面作出區分是很棘手的，它最終也是沒有意義的。神經元的活動經常導致周圍血管屬性和行為的變化，而血管通過它們施加的壓力和化學物質直接影響神經元。這意味著，大腦中的異常活動很可能同時影響到神經和血管。

偏頭痛，

化學，荷爾蒙和性別

到目前為止，似乎偏頭痛是一系列異常神經活動在大腦的某些區域緩慢擴散的結果。這導致這些區域的神經元和血管發生無益的、負面的變化，進而引起多種痛苦的偏頭痛癥狀。按理說，如果你在大腦的幾個重要和基本區域誘發異常活動，它將不可避免地造成一系列身體上的問題。

但是我們還可以再看得深入一點。即使我們接受了偏頭痛是由于異常神經活動導致皮質擴散性抑制而產生的（盡管另一種理論指出是腦干的異常活動[8]），那么是什么在一開始導致了這種異常的神經活動呢？

與以往一樣，我們很難百分之百確定，但很多數據表明至少有一部分是由于相關腦區重要的神經化學物質數量下降的結果。

- Marcus Melin -

其中之一是我們的老朋友，血清素。血清素是一種具有許多重要作用的神經遞質，特別在調節情緒方面。然而，有很多研究指出，血清素水平的下降是偏頭痛發病的一個潛在觸發因素[9]。支持這一觀點的證據是偏頭痛和抑郁癥之間存在著一定的聯系。

但是血清素并不是唯一一種當其數量下降時可能導致偏頭痛的大腦化學物質。另一種是雌性激素。雌激素是一個在女性身上作用遠比男性突出的荷爾蒙。這可以解釋為什么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患偏頭痛，以及女性生育周期和年齡階段如何影響著她們偏頭痛的經歷。

一種可能性是，血清素和雌激素的存在穩定了關鍵神經元的活動，因此當其中一個或兩個被消耗到一定程度時，神經元就會“隨機”去極化，導致皮質擴散性抑制，因此也就有了偏頭痛。

其他的化學因素也有影響。壓力經常被認為是偏頭痛的一個常見原因。我們已經知道皮質醇（一種在壓力下釋放的化學物質）會使神經元對疼痛更加敏感，因此嚴重或長期的壓力可能是使那些容易患偏頭痛的人進入發作期的原因。

當然，如果壓力是導致偏頭痛的一個因素，那么經常因偏頭痛而喪失能力也是不可否認的壓力。因此，一個惡性饋循環開始形成。

我們能治療偏頭痛嗎？

由于偏頭痛是一個如此折磨人卻又棘手的問題，人們對任何能夠治愈或治療偏頭痛，甚至只是在一定程度上緩解癥狀的東西有極大興趣。因此，人們發現了一系列偏頭痛的潛在治療和干預措施。雖然有些措施看起來比其他的更加可靠……

- Rachel Tunstall -

日常的止痛藥

解決偏頭痛最典型的方法是普通的非處方止痛藥，如阿司匹林、布洛芬和撲熱息痛。這些藥物通常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偏頭痛癥狀，盡管程度相當有限。有趣的是，我們并不確切地知道它們是如何對偏頭發揮作用的。但是，我們也仍然不確定撲熱息痛的確切作用。我們只知道它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偏頭痛。

三苯氧胺類藥物

三苯氧胺是治療偏頭痛的一種越來越常見的方法。它們不能預防偏頭痛；一旦開始出現癥狀，就要服用它們。它們作用于血清素神經元（我們現在知道它是偏頭痛過程的關鍵），阻斷大腦中的疼痛通路，因此中和了偏頭痛的頭痛。它們有許多潛在的副作用，對惡心、疲勞或感覺方面也沒什么作用。但總好過什么都沒有。

肉毒桿菌素

除非你的偏頭痛是由你有多少皺紋的壓力引起的，否則大多數人不會認為肉毒桿菌是一種潛在的治療方法。但有證據表明并非如此。肉毒桿菌素是一種可以麻痹神經的物質，在治療偏頭痛時，它被注射到皮下或額頭、耳朵和脖子周圍的肌肉中。也許這不是最正統的解決方案，但它可以讓你的臉上重新出現笑容。

手術治療

作為最后的手段，可以用手術來緩解偏頭痛。神經減壓手術（nerve decompression surgery）是由整形外科醫生開創的一項技術，通過手術改變或減輕引起偏頭痛疼痛的神經壓力，從而治療這種疾病。

與以往一樣，任何手術都有風險，所以要看偏頭痛是否如此嚴重，以至于接受手術似乎是更好的選擇。

緩解偏頭痛的手夾

身體的每個部分都通過我們的神經系統與其他部分相連，所以我絕不會說緩解偏頭痛的手夾只是一些惰性塑料的小碎片，沒有處理偏頭痛的可行機制。不過我很難解釋這具體是什么機制。

偏頭痛緩解帽

偏頭痛緩解帽的原理似乎是把某物放在頭上，也許是覆蓋眼睛以減少感覺輸入的東西，會使偏頭痛好轉。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被人看到戴著帽子的尷尬可能會分散對偏頭痛疼痛癥狀的注意力。

相關閱讀

1、https://www.sciencefocus.com/the-human-body/whats-the-difference-between-a-headache-and-a-migraine/

2、https://www.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neur.2020.549038/full#:~:text=Migraine%20is%20reported%20to%20be,males%20in%202017%20(2).

3、https://www.sciencefocus.com/the-human-body/what-is-pain/

4、https://www.nature.com/articles/nrneurol.2013.192#:~:text=Cortical%20spreading%20depression%20(CSD)%2C,in%20neural%20and%20vascular%20function.

5、https://www.frontiersin.org/articles/10.3389/fncel.2018.00233/full

6、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5083225/

7、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5083225/

8、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3711518/

9、https://www.ncbi.nlm.nih.gov/pmc/articles/PMC4117050/

作者：Dean Burnett | 翻譯：Anna Wen | 校對：Muchun

編輯：eggriel | 排版：騏跡 | 封面：Marcus Melin

來源：

https://www.sciencefocus.com/the-human-body/the-mystery-of-migrain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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