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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戲出戲,依然故我丨編輯眼中演員張譯的七年寫作

本文是2013年《不靠譜的演員都愛說如果》出版時的編輯手記,曾發表在《北京青年報》(2013年11月22日)上,主要記錄了這本書從約稿到成書之間的一些細節故事。從《士兵突擊》爆火之后,張譯的演藝事業一步一個腳印一路拾級而上,在今年年初更是抵達了一個高潮——張譯主演的電視劇《狂飆》掀起全民觀看、討論的熱潮。
《不靠譜的演員都愛說如果》由演員張譯歷時四年完成,全書17萬字,內容生動有趣,將看似稀松平常的人和事兒,寫得有情有趣有料。新書出版時,張譯并不希望這本書成為什么“文化名片”,他只是想和大家分享一點小故事。在這本書中,你可以看到他有趣而真誠的靈魂。

張譯《不靠譜的演員都愛說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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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張譯的七年寫作
文/趙萍
四年前,張譯踏進我們朝內166的老樓,那時候《士兵突擊》已經播過,錚亮的水泥地上,不斷有興奮的腳步,年輕同事們紛紛找他合影。只記得當時的張譯站在我們紛亂的書堆中,羞答答的,竟然有些臉紅。就是那次張譯將他整理好的30萬字的稿子鄭重地交與我們。
那份稿子是張譯四年博客文的結集,劉稚和我看完如實交代感受:很高興這不是一本寫手采訪明星成書或是個人形象展示的寫真集。每一個字都有鮮明的張譯風格,文思細膩、文字生動,尤其一部分寫自己成長的文章,有趣溫馨,里面有一代人共同的成長記憶,很多文章看完忍俊不禁卻又百感交集。但是不足也很明顯,博客文結集,雜亂,受限網絡互動的特殊語境,離成書還有距離,只能保留三分之一,希望張譯能再寫,而且希望是我們要的那三分之一的水準。
再寫,我們深知困難重重,張譯的已有文字都是自己一個字一字敲出來的,風格獨特。那里面的滿腔熱忱、沉靜訴說,或許成名之前的張譯可以,但是對于這位正處在演藝黃金期也是掘金期的明星,說實話我們沒抱太大的希望。
這再寫,就是四年。
這期間只要過一段時間,貌似害羞的張譯就會找身邊的人將他的寫作動態分別匯報給我們:張譯在劇組里像模像樣地寫作,張譯專門飛海南、廈門把自己鎖在酒店里閉關寫作。見了張譯的面我們一頓贊揚鼓勵,張譯卻一臉嚴肅一本正經地跟你嘮叨:“唉,我調整好所有狀態正襟危坐準備寫作才發現那酒店怎么在集市邊上。”“我去海南怎么就跟了這么一幫攪局的人呢?!辈贿^還好,每每有文章傳來,看了總讓我們對新的一篇滿懷期待,也讓我們對演員寫書有了新的認識。

張譯寫書的心態很有意思,他恨不得隱姓埋名,甚至考慮過用筆名來出這本書,因為他覺得演員這個職業對于出書來說,是一種負累,大家一聽說演員要出書,都會以為是很多圖片的那種,要不就是請別人采訪代筆寫的成長奮斗史,可能很多人不會真正去關注自己最在乎的文字。
的確,作為編輯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一個演員像一個認真的文藝青年,像一個有抱負的寫作者那樣,去踏踏實實地觀察記錄,去辛苦地爬格子,細筆畫一樣生動地描述自己面對的生活。但是張譯卻對這辛苦活兒著迷,“因為這本書,我養成了搜集素材強迫癥,經常在大家談性正濃的時候,我就掏出手機,把這些故事關鍵詞記下來里,強迫癥導致我已經無法跟正常人進行正常的交流。”
這是一群好玩的人,也是一群特殊的人,他們“幾乎每天都行走在路上,住著不同的酒店,聽著不同的方言”,沉浸在不同的人生之中,他們登臺演戲,琢磨人物劇本,研究人以及人物關系,優秀的演員觀察生活、語言表達的能力是出類拔萃的,他們能夠貼切的體會情節情景,揣摩各色人物,并用自己所能調動的所有外在方式將其表現出來,應該說他們有著表述的得天獨厚的條件。只不過形式轉換立意表現的訣竅,靈動的書面表達,以及敘述背里透出的深刻的獨特的想法,是需要一些積累和天賦的。很幸運,得益于自己知識分子父母的嚴苛,還有話劇團幾千本優秀劇本的熏陶,更重要的是自己對故事的熱忱讓張譯的這本文學處女作有了如今的品質。
我眼中的張譯這四年沒什么變化,他身處演藝圈,依江湖的傳說,那里面光怪陸離,風云際會,可是眼前的張譯倒是樂在其中,入戲出戲,依然故我。他喜歡去體會不同的生活,在戲里也在戲外。他講過自己的某段經歷,在十萬火急趕飛機的道上,他卻突發奇想地混入了某個選秀歌手的粉絲群里,湊熱鬧地圍觀,與一個熱血粉絲交流心得,不亦樂乎。演員的職業讓他必須成為鎂光燈下的焦點,但是他時常會抽身而出,置身事外,發發呆,看看景兒,想想事兒,也爬爬格子。能夠做到這些,內心一定是寧靜的,想來這份難得的寧靜有性格教養使然,也有自己一步步的體悟和修為。
如此擠牙膏一般出文章的四年,匆匆而過。終于有一天有一坨叫做奶豬的大俠出現,快馬加鞭,張譯的書稿終于也跟他在劇組里的寫作的身影一樣有模有樣。然后就是我們在張譯哀怨眼神的注視下,毫不留情地刪,刪,刪。最終張譯的巨著《不靠譜的演員都愛說如果》剩下了十七萬字,無論是開頭的段子搞笑熱身,接下來讓你渾身發冷的“我見過的軀殼”,還是唏噓俏皮的三十懷舊,心酸寂寥的成長經歷,好玩的演員故事,他可愛的貓某某們,這洋洋灑灑一本,全是干貨。
這是用四年誠意、熱忱和才情晾曬的干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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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譯《不靠譜的演員都愛說如果》選讀
10:14
有那么一段1980年代的時光,每天上午的10:14,中央電視臺都會播出動畫片。也正巧在那段日子,我每天下午才上學。上午我本該做作業,實際上卻是我的動畫時間。1014,這個閃耀著光芒的數字,這個讓我激動的時刻,曾經照亮了多少人的少年時光,又開啟了多少扇溫暖的想象的大門。
然而1014也是福禍相依的代碼。假如動畫片是蟬,我是螳螂,我爸就是黃雀。他極度痛恨我寫作業的時候看電視,一經發現嚴懲不貸。
知識分子的家庭總得有張書桌,那時候流行“一頭沉”,我家就有一張。它緊挨著窗戶,“沉”的一半擱著電視機,另一半就是我的學習區。我、電視機和窗戶,三點一線。
早上,大人上班前,我就開始裝模作樣趴在桌上做功課,默默地期待著1014的到來。桌上有一塊卡西歐的電子表,我的眼睛沒事就瞟它一眼,只要看見1014的數字就會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然后掀開電視機布,打開電視,與神仙鬼怪和尚老道小動物們一起做一個只有16分鐘的,癡癡的夢。
爸爸那幾年在太陽島上班,來回坐船都要半個小時,我至今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說回家就回家的。動畫片好像咒語,他就像神燈里的怪物,只要前者一出現,他瞬間就會掏出鑰匙把門打開,抓到我的現行。我甚至開始懷疑,他早上根本就沒有上班,而是一直在門口蹲守。為此,我曾在節目開演之前,特意出門,把整條街都掃視一遍。
即便如此,他還是會從天而降。我必須熟記電視機布鋪陳的角度,或者干脆在看電視的時候,左手扯著那塊紅絨布的一角,右手輕輕搭在開關上,一聽開門的聲音,迅速關電視、放下紅絨布、坐回到椅子上、安靜地寫字。
可是他有辦法。頭一天晚上,他會把頻道設定好,第二天突擊檢查的時候,如果遇上我嘴硬,就直接打開電視,只要發現不是他設定的頻道,家法伺候。
人都是在斗爭中不斷成長的,他的這個辦法很快就被我攻克了。
可是有一天,我正眼淚兒巴叉地陶醉在哪吒自刎的悲情中,房間突然狠狠地暗了一下。當時東北的平房為了暖和,都是半地下的,窗戶很靠上,房間突然暗了,說明外面有人,而且很近。我一哆嗦,電視機布掉在了地上,我看見窗外,爸爸正高高在上兇神惡煞地瞪著我。
挨打并不是最難熬的,挨打之前的等待才真正恐怖,在兇神惡煞從窗外走進房間,準備動手之前,我緊張得快要死了。我渾身顫抖,手臂發麻,心跳的聲音充斥整個房間。這一刻,我只想大喊一聲:“父王,孩兒現在就將這身骨肉都還給你!”
是否每一個父親都是神探,是否每一對父子都要斗法?我是記吃不記打的代表,在挑戰制度不斷斗爭的道路上,我從未妥協氣餒。抓到了算我倒霉,抓不到我就占了便宜。我要對付的還有電視機的溫度。
那時的電視機又大又蠢,只要打開超過十分鐘,屁股后面的蓋子上就有了熱度,同時還會有一股靜電的味道。
1014開始播放的動畫片,在10點半會結束,所以,電視機后蓋一定是熱的。只要我爸回家,往后蓋上一摸,我基本上就準備挨揍吧。但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在抽屜里藏了把扇子,邊看邊扇。一個動畫片下來,手脖子酸疼,但是基本可以保全性命。后來生活條件好了,有了冰箱,我還用毛巾包上冰塊放在后蓋上,不用扇子,效果更好了。
那個年代,對于普通人家來講,電視還是新鮮玩意兒,對我而言,更是唯一的動畫片輸出的法器。
人很奇怪,諸如“書非借不能讀也”的道理隨處可見,慢慢長大了,再沒有爸爸的嚴管了,電視機就戳在眼前,我卻經常幾個月不會碰它一下。
如今,朋友間只要聊起1014,聊起小時候共同看過的動畫片,話題便沒完沒了。人們羅列著、相互補充著、爭先背誦著那些經典人物的臺詞……當然,也會有人與我一樣,一說到1014,喜悅間會瞬時注入絲絲的久違的心悸。也是一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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稿件初審:周 貝
稿件復審:王 薇
稿件終審:王秋玲
原標題:《入戲出戲,依然故我丨編輯眼中演員張譯的七年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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