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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繼承家業的年輕人,月薪還沒過萬?

工作干不下去想裸辭的時候,很多年輕人都幻想:我要是有一份家業可以繼承該多好啊。
現實中,有一批年輕人從出生起,就拿了這么一份“霸總劇本”。在社交媒體上搜索“海歸大小姐”“廠二代”,你會發現——原來真有人過著留學歸國、接管家業的夢幻生活。
但這些“二代”們的真實生活,又跟我們想象的不太一樣。
一代搞實業、積累資產,二代留學英美、當都市麗人、大廠菁英。但等到真該他們接手老一輩打拼下來的江山時,這些年輕人們就像收到了回村的最后通牒,從此褪下“少爺”和“大小姐”的光環,成了灰頭土臉的“廠弟廠妹 ”。
在回家之前,這些年輕人是光鮮亮麗、無憂無慮的。
在回家之后,他們接管了家里的機械廠、印刷廠、面條廠……他們和廠中元老斗智斗勇,在小某書上無奈發問:“背不下來自家的產品手冊怎么辦?”“公主回廠打包太慢被人笑話怎么辦?”以及“我該怎么扶起這個爛廠?”

以前出門還名車名表搖晃紅酒杯,現在每天油頭素面,腳踩“回力”;以前在大公司上班還能有個年假,現在全年無休,可能月薪還沒過萬。
這群年輕“霸總”們發現:回家繼承家業,怎么比上班還難?

93年的小李,從微信名片上就能看出他“茶二代”的身份:xxx茶廠少東家。
叫這個名號,起因是他喜歡看像《喬家大院》那樣的商戰劇,崇拜那個年代講規矩、有敬畏之心的家族企業豪情;也因為他喜歡馬云,這也算個“大廠花名”了。
“叫董事長、總經理啥的聽著沒溫度,我們做茶的,叫少東家更有人情味。”

5年前,小李大學畢業就回到安徽老家,跟隨父親一起做家里的茶廠生意。茶廠產值每年兩三千萬,光是茶園就有5個山頭。

小李家的茶園
跟人們想象中“萬般無奈”“順遂父意”才繼承家業的小說情節不同,小李回家做茶,是心甘情愿的決定。
他從小在茶園長大,茶葉就是他的玩具。小時候幫大人包裝茶葉,比寫作業可有意思多了。到高中填報志愿,想著家里做茶有基礎,小李順理成章選擇了茶學專業。
繼承家業也符合他的性格。跟同齡人相比,小李活得像個“90后的大爺”。他不打游戲,不去KTV,不吃冷飲,極其養生。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是“以茶會友”和“鄉村振興”。
為了時刻應對正式場合,他的日常穿搭,更是早已步入廳局風的行列。“就像網上那個段子說的,過了20歲就不能穿得像個孩子了。”

自從進了廠,小李過上了朝8晚5的工廠生活。他要負責拓展新的銷售渠道和客戶,以及開創更符合年輕人需求的產品。他曾經為自家茶葉換上了新的國潮風包裝,為年輕人開發了茶葉伴手禮,還在某個旅游景區開了一家新式奶茶店,都為茶廠獲得了新的關注度。
但另一半的時間,他則要當父親的“代言人”,出去喝酒應酬作報告。最頻繁的時候,一連7天都是酒局。
即便是廠里的少東家,小李每個月的收入,也是靠領工資,算下來差不多5000塊。“也夠花,平時沒什么開銷,吃喝拉撒都在家里。養娃嘛,家里人一起眾籌唄。”

現在,廠里的全職員工一共有30多位,大多是他從小叫“叔叔阿姨”的70后。對于小李主導的一些“花里胡哨”的創新之舉,也曾有人表示不理解。“這種時候我就會召集大家一起聊一聊。大公司不都有早餐會嗎?我們就在茶桌旁開頭腦風暴會,一邊喝茶一邊就把事情定下來。”
幾年下來,廠里越來越多的老人,開始認可這位“少東家”。“父輩的資源其實是一次性的,不能無限期地刷。你要讓別人感覺到你確實有能力,才會繼續相信你。”

如果說小李作為一個“廠二代”,每月賺5000塊實在太少。那26歲的小鵬在接手家里食品廠之后,每個月不僅沒有暴富,還得自己倒貼錢。
去年10月份左右,因為父親身體不適,從加拿大留學歸來的小鵬,接管了哈爾濱家里的生意,在廠子里盯起了加工東北麻辣燙底料的業務。
小鵬一開始其實挺抵觸接管家業的安排,因為他和父親互相瞧不上。“我在加拿大的時候,靠做團購業務自己就掙下了一輛法拉利。我爸生意思路不對,廠子老不掙錢,還覺著我在干二道販子,沒啥前途。”

果然,在上班頭幾天,小鵬就發現:占地3000平、近百名員工的廠子,賬面上只有5萬塊,還有七八十萬的欠款。廠里還在用Excel做賬,財務和生產軟件買了三五年也沒人用,他連還有多少庫存都看不到。
更重要的是,因為生殺大權還掌握在父親手里,廠子里他沒人使得動。
負責生產的毛廠長他就喊不動。客戶臨時要加貨,小鵬得放低姿態去“求”他。“我說這個東西能不能再加一點,麻煩你了,辛苦了。他擱那兒陰陽你:‘哎呀你們把手里的活兒都放下,先給咱公子干,不干完不許走啊。’”

跟父親也是嘮不了3分鐘就得互相抬杠。“剛聊一會兒就得吵架,他說不行我腦袋疼,我生病了,你不能再給我吵了;要么就是說我沒文化行了吧,我干不了,要不然你干。”
廠里的40多名全職員工,快一半都是小鵬的長輩。二大爺負責衛生,舅舅負責機械維修,幾個叔叔負責一些車間雜活……小鵬連請客戶吃飯想報銷,都得看掌管財務的姑姑的臉色。“確實沒啥威信,在車間里走有些工人都不認識我。”
沒辦法,在父親身體好一些之后,小鵬選擇退出生產環節,主要負責銷售,并搭建起了自己的短視頻團隊,專注拍攝自己繼承家業的日常,以此吸引客戶。“我都是用我以前的積蓄養這個團隊,每個月得貼三四萬。”
沒想到,不少客戶真的通過小鵬的短視頻找了過來。3個多月來,有400多位潛在的客戶加了小鵬的微信,有一些已經轉化為了實際的合作。現在,每天都有新客戶找上門來,廠子加工的東北麻辣燙甚至已經銷往了美國和澳大利亞。

“以前我爸還不讓我拍短視頻,覺得太高調了。現在他還總問我,今天你咋沒更新?最近點贊少了啊。”
雖然錢沒掙到,但小鵬開始從繼承家業這件事上,找到了點人生目標。“以前確實賺了不少快錢,但其實挺迷茫的。什么賣得好就去賣什么,沒有一件事做得長久。現在覺得應該踏實下來,深挖一件事。”
現在,雖然廠子還有很多事讓他焦頭爛額,但能讓他看到實現自己打造品牌理想的可能性。“我過去整個冬天都在雪場里待著滑雪,投入了二三十萬。現在已經好久沒去了,畢竟我是個有事業的人,不想這些了。”
“我下一步要讓東北麻辣燙走向世界,打敗螺螄粉。”

相比之下,繼承家業6年多的80后大魚,是最符合人們對“少東家”的財富想象的。現在,大魚通過運營家里的機械廠,已經能夠年入百萬。
回想起來,大魚從小到大沒有特別明確的專業興趣。大學時聽從家里的意見學了機械,畢業之后去專業對口的公司上過一段朝九晚五的班。
“那時候其實覺得上班挺好的,不愁吃喝安安穩穩,隨便混混日子。回家做實業還是太累了,人際關系太復雜。”
后來,父親認為“在外面打工不如回家創業”,便讓大魚回了江西老家,到自家廠子負責機械設計。

在糾結要不要回家繼承小廠的年輕人
開始的幾年,才20多歲的大魚沒怎么上心,替爸爸跑跑展會,拜訪拜訪客戶,只當是完成任務。
打交道的也都是50多歲的行業老人,別人都當他是小孩子。“帶著我出去談客戶的業務員,會提前跟我打招呼,讓我一會兒別亂說話,只需要點頭或者搖頭。”甚至有合作方欺負他年紀小,拿了錢卻不辦事。
就這么一直干到30歲,年齡的壓力,才慢慢讓大魚真正把廠子當成自己的長期事業來對待。他現在每天要在廠里工作近10個小時,做設計跑業務,幾乎全年無休。
在面對傳統改造的時候,他一樣犯難。“跟我爸沖突最多,因為我要負責跟他要貨。以前他們流程特別混亂,客戶催貨才發貨。現在的客戶不一樣了,必須保證提前發貨、按時到貨,才不會影響客戶的生產。”
被罰款了好幾次,大魚的父親才慢慢知道他是對的。“人到了這個年紀,他也不想尋求改變了。所以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寧愿在外面上班,也不想在家里干活。”

不過,大魚自知,職場自己是回不去了。在家里創業雖然辛苦一些,但可以自己安排時間,沒有職場的約束,他也過不慣上班時那種閑適的日子了。
除了收入比以前好,大魚感覺自己最大的改變,就是每天都覺得時間不夠用。“如果正常上班,也許很多時間我就虛度了。看著自家廠子設計的機械為客戶贏得了更大的利潤,這種成就感跟上班是完全不一樣的。”
現在,他說自己最大的愛好就是“跑市場”“多賺錢”。“如果弄得還不如上一輩,人家會嘲笑的。”
Ending:
回家繼承家業后,年輕人們發現,那份家業雖然是自家的,但其實是更難搞定的一片職場。
不僅要業務過硬,對內“博弈”,還要忍耐外界對自己“踩在父輩肩膀上往上爬”的質疑。
不過干著干著,這群年輕人發覺:脫下華服回家干工廠,獨自面對生產線上的瑣碎,鉆營這份能看到即時回報的事業,好像比起在大城市做一顆螺絲釘,心里更踏實。
既然“二代“的身份無法推卸,那就索性找找繼承家業的樂子。畢竟,就如一位家里干定制鐵柱島臺的95后廠二代所說:
“好好干活,不然又要去大城市打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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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羨慕有家業可以繼承的年輕人嗎?
作者 ? 阿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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