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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盡力了
原創 霍霍 商業人物

作者:霍霍
《滿江紅》票房超過了29億元,正奔著預測的46億票房沖擊。
但不少影迷不買賬,吐槽《滿江紅》硬反轉、強行與岳飛粘連,集體背誦《滿江紅》詩詞的場景再次印證了張藝謀只是一個大型團體操導演。

圖片來源:電影滿江紅官方微博
張藝謀從影45年了,這樣的分歧伴隨了他整個導演生涯。而這種分歧與張藝謀早期創作經歷有關,因為一些客觀原因,文學評論家朱大可對南方周末說,“把好端端的張藝謀變成了一個文化怪物。”
“文化怪物”創作的《滿江紅》自然像電影怪物,而這樣的“怪物”已經成了中國導演生存的法寶。
官方認可
1988年2月,《紅高粱》獲得柏林電影節金熊獎,這是中國電影第一次在西方級電影節中獲得大獎。當時的國家廣播電影電視部舉行了慶功宴。然而三個月后,風向變了。5月份,《中國電影報》發表了一系列對《紅高粱》的批評文章,將這部電影稱為“丑化、糟蹋、侮辱中國人的影片。”之后該報再次刊文《干涸的心田》,將批評的調子升華為“辱華”。
張藝謀對此尤為敏感:“《紅高粱》在籌拍階段,有人指責‘張藝謀《一個和八個》里就歌頌土匪抗日’,等到《紅高粱》上映,又有人指責‘《紅高粱》里的人物活得渾渾噩噩,缺乏崇高感’。”
從《菊豆》開始,批評張藝謀的批評聲浪更響了,指責的關鍵詞是“窺陰癖”。到《大紅燈籠高高掛》時批評之聲到了極致,稱其“揭露中國陰暗面”。有華僑寫信給媒體:“張藝謀執意用這些丑化中國人的片面的東西去取媚洋人,換取洋人一大堆的獎杯。他讓每一個在海外的中國人都承受著鄙夷。”
一邊是國內的批評,張藝謀被定性為“出賣民族、出賣中國人,以取悅外國評委及觀眾。”一邊是國際上的認可,兩部影片都獲得大獎。
張藝謀公開進行了駁斥:“國際影展的評委來自六至八個以上的國家,他們不可能一直要以丟中國的丑為目標。”
輿論的討伐聲沒有淹沒一根筋的張藝謀。1992年,他拍了《秋菊打官司》。這部電影獲得了當年威尼斯電影節金獅獎,鞏俐也獲得了威尼斯最佳女演員獎。第二年,電影局為張藝謀、鞏俐舉行了一個慶功會,此舉一錘定音,給了張藝謀一個說法。官方認證之后,1993年掀起了張藝謀電影熱。
跌落谷底
當時拍電影不賺錢,在《菊豆》劇組里,從張藝謀到鞏俐、李保田,一天只有10塊錢補助。但獲得電影局的褒獎和認可,是張藝謀內心最大的滿足感,他對官方的情感不言自明。
因為姜文準備拍《陽光燦爛的日子》,張藝謀放棄拍王朔的《我是你爸爸》,最終選擇了余華的《活著》。
張藝謀執導的《活著》在國際上贏得了空前的榮譽:第47屆戛納國際電影節評委會大獎、最佳男演員獎、人道精神獎等大獎。這部電影也被認為是張藝謀最優秀的作品。
但這部電影沒有公映,張藝謀還遭到了兩年之內停止與境外投資方合作的處罰。張藝謀享受到了靠純藝術的電影成名的獎賞,但他也遭遇到了差點斷送導演生涯的懲罰。張藝謀意識到“不能再找敏感題材”了,“《活著》一直沒有上映,作為一個導演,你的作品中國人長期看不到,是很失落的,我不能接受這情況。”
張藝謀轉頭拍了巴金兒子李曉的小說《幫規》,一個與政治、現代社會距離很遠的作品。后來改名為《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帶有商業屬性的黑幫片。這部電影被認為是失敗之作。但因為《活著》的存在,輿論環境相對寬容。
只是這種寬容沒有持續太久。《一個也不能少》被送到戛納電影節之后,電影節主席雅各布公開表示,這部電影是在“替政府做宣傳”。張藝謀在媒體上發表了《給雅各布的一封信》,準備撤下先后送去的《一個也不能少》《我的父親母親》。這封公開信成了新聞上了中央電影臺。
北京電影學院教授郝建把這起事件看成“張藝謀的退場秀”,“現在他實在太需要一個機會來顯示一下自己的政治態度。”王朔直接把張藝謀定為投機分子。
當時又恰逢國家版權局為《一個也不能少》下了版權保護通知,這是中國第一次對國產片的版權實行“紅頭”保護。這次事件,讓不少原來支持張藝謀的人倒戈,很多朋友離他而去。這為未來張偉平的出現做下鋪墊。
惹不起的“貴人”
《張藝謀的作業》的作者方希曾經給張藝謀做過一份PDP測試(事業優勢診斷系統,幫助企業了解員工性格的行為分析)。測試結果顯示,張藝謀沒有強烈的性格傾向,“他是一個比較像變色龍的老虎”,兼有領導力和適應不同環境的本領。
日后,張藝謀與張偉平的合作更加展現了這種性格。
自1997年的《有話好好說》至2011年的《金陵十三釵》,張藝謀導演的11部電影作品,全部由張偉平的新畫面公司投資拍攝。兩人認識25年,合作16年,頻繁取得票房成功。

曾經合作無間的張藝謀與張偉平。圖源:視覺中國
而這對黃金搭檔合作的背后是張偉平對張藝謀的“利用”。從《英雄》《十面埋伏》《千里走單騎》《滿城盡帶黃金甲》,張藝謀從來沒有及時拿到片酬。直到2008年奧運會之后,《三槍》上馬,才一起補齊這幾部電影的片酬。
此外,張偉平頻繁干預張藝謀創作。《滿城盡帶黃金甲》,劇本已經完工,張偉平要求增加周杰倫的角色以利票房。開機在即,要從頭到尾重新鑲嵌一個嶄新的主角,談何容易。編劇吳楠和卞智弘在倒計時的有限時間里瘋狂勞作。
同樣的命運也在《三槍拍案驚奇》中上演。小沈陽在春晚一炮而紅,同樣是出于增加票房的考慮,張偉平說服張藝謀啟用小沈陽。小沈陽走的是二人轉路線,其他演員很難搭戲,迫使整個團隊換人,包括編劇由史健全換成趙本山團隊的徐正超。趙本山當時向張藝謀表示,自己的團隊難以承擔重任。
之后《金陵十三釵》的合作更是展現了這一點。張藝謀擔心劇版《金陵十三釵》提前上映攪局,把影視版權一并購買。在電影劇本修改期間,有些影視公司想同步操作電視劇,作者兩次找張藝謀商量,希望回購電視劇版權。張藝謀答應電影后期制作期間,就可以把電視劇版權還給作者。但是在《金陵十三釵》開機前,張偉平以天價把電視劇版權出售。作者本人顆粒無收,張藝謀失信于人。
在電影《金陵十三釵》宣傳期間使用的海報也未經張藝謀確認,同樣《我的父親母親》上映時被宣傳為張藝謀自己的初戀故事,《滿城盡帶黃金甲》宣傳炒作張藝謀與鞏俐舊情。身為大導演的張藝謀,都予以了忍受。
張偉平對張藝謀的影響還體現在生活中。比如在自傳資料中,張藝謀結婚沒有事先告訴張偉平,曾招致后者大怒。后者甚至還叱責過張藝謀的母親,令其倍感難堪。這種屈辱感,張藝謀承受了太久。在完成延續他導演事業的同時,也在流露著他的諸多妥協。
一脈相承的“妥協”
周曉楓后來在《宿命:孤獨張藝謀》中總結他的性格,“張藝謀愿意自由自在地拍電影,怕承攬經濟上的重則,怕扮演公司頂梁柱角色——萬一對他信任的股民不僅沒賺錢,還損失慘痛,他當然算不上難辭其咎,可想起來還是讓他有些畏懼。拍電影亦是如此,張藝謀認為不能因為自己的創意讓投資人重創,也不能因為自己的延誤影響演員下一步的檔期,他不覺得個人的藝術創作天然高于他人的日常要求。有時,張藝謀因諸多對他人的估計而犧牲自己的藝術設想。”
張藝謀也是較真兒的。每次劇本會都會邀請很多行業名人。以《山楂樹之戀》為例,周曉楓回憶,在討論會上,多數人勸張藝謀懸崖勒馬,沒有好劇本寧可閑賦在家,也沒必要給植物人做人工呼吸,他們認為《山楂樹》不是白雪公主,被吻醒了也毫無姿色,噎死了毫不可惜。這場可以用“群毆”來形容的神仙會,張藝謀事后對美術部門形容:“哎呀,轉頭砸得我睜不開眼睛。”即便如此,他也會千方百計拍完上映。因為張藝謀想對的起出資方。
離開張偉平之后,張藝謀簽約樂視,拍了《歸來》《長城》。奈何樂視朝不保夕。他又聯手董平,簽約歡喜傳媒。但仔細看張藝謀近期的《狙擊手》《懸崖之上》《一秒鐘》,除了歡喜傳媒,還有英皇、光線傳媒、中國電影、安樂影業、上海電影等資方。
張藝謀已經不在一棵樹上求生,但看他的作品還是毀譽參半。一如《滿江紅》視覺一流,故事三流。習慣妥協求生的張藝謀已經尋不到藝術對抗。
參考資料:
1.為什么要罵張藝謀?——張藝謀批評史,張英,南方周末
2.張藝謀:一直比較像變色龍的老虎,劉君萍、張卓,人物
3.《宿命:孤獨張藝謀》,周曉楓
*頭圖購買于視覺中國
原標題:《張藝謀,盡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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