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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屆雨果獎得主力著:一個作家的鬼魂
年底都挺忙,但也不能讓好奇心和想象力就此擱置。
《三體》劇集今晚也開播了,如何激活“科幻因子”?周末的夜晚,讓我們一起去更遼闊的科幻世界撒把野。
駛向外太空的“諾亞方舟”,如何點燃新的人類文明?今天就與你分享三屆雨果獎得主艾倫·斯蒂爾的力著《星際方舟》。
跟隨這位航天學作者,重新想象星際探索,預見100年內移民太空的可能性。

《星際方舟》作者艾倫·斯蒂爾,資深航天學者,美國空間前沿基金會顧問。出版了20部長篇小說和近100篇短篇小說,獲得軌跡獎、阿西莫夫讀者投票獎和三次雨果獎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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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上耳機,一起進入一段難以置信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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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作家的鬼魂》
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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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杰明·斯金納和他的母親、妻子、兒子走進晴天旅館時,那里的宴會廳里早已擠滿了人。旅館里的這個特殊場所現在很少再使用了,但是,這里過去一直用來舉行晚宴和招待在黑島旅游季前來的富裕游客。今天,宴會廳是另一類特殊活動的舉辦地:銀河號飛船發射情況新聞發布會。
一進入會場最先看到的是叢林般密集高高架起三腳架的相機,然后才會注意到記者們一排排地坐在它們后面。會場的天花板不夠高,不適合使用迷你型無人機,因此吉爾要求記者們不要使用。飛行攝影機只會給現場添麻煩,本很高興他的妻子把記者招待會從航天中心搬到了旅館舉行。
銀河號剛開始的幾次發射任務,參與報道的記者人數不多,他們剛好能擠進一間航天中心的會議室。后來,媒體報道證申請如洪水般向基金會涌來,顯然有更多的記者見證了內森5號的發射過程,以及基金會后續在地球高軌道上發射組裝好了的星際飛船。
媒體對銀河號項目的報道熱情甚至比幾周前發生的黑島暴力事件來得還要早。那輛小貨車載著的炸彈不僅造成了5人死亡,還差點兒帶走馬特女朋友的性命。爆炸事件也吸引了公眾的注意力,然而,現在很少有人再關注此事了。
很多飛來黑島參加發射現場報道的記者,不得不在停車場扎起帳篷;只有少數幸運的人訂到了旅館的房間,其他人則被迫在圣吉納維夫小鎮和偏遠村莊的當地人家里過夜,而這讓記者們支付了比旅館還高的房費。
因此,基金會在宴會廳舉辦的這場新聞發布會將會是在黑島舉辦的最后一場——不是銀河號項目的最后一次!它將由成立并運營阿克萊特家族基金會的幾代人共同參與主持。本欣慰地看到馬特幫助凱特從她的輪椅車上起身,走上臨時搭建在會場前方的舞臺。也許這樣也挺好。本看向舞臺左側,確認安裝在那里的全息投影儀顯示燈是亮著的。
他們為了這最后一場在黑島舉辦的新聞發布會,準備了一個小小的驚喜,如果是一間更大一些的房間,現場效果可能會更好。
桌上準備了3個麥克風,保證坐在那里的人一人一個。馬特特意檢查了一下,麥克風正處于打開狀態,每個位置上還準備了一杯水。之后,他便走下舞臺靠墻站在門旁。阿克萊特基金會的標志,現在正投射在舞臺后方的屏幕上。吉爾一站上舞臺前方的講臺,臺下人群的嘰嘰喳喳聲漸漸平息了。
“下午好,歡迎大家來參加最后一場官方新聞發布會——銀河號星際飛船發射情況簡報。”吉爾發言時目光不安地掃視著房間,“我們和之前一樣,任何在發布會期間做出的解釋都將記錄在案。關于媒體朋友們提出的個別問題,我們會私下逐項給予答復。到了提問環節,即使我喊出了你的名字,也請你先介紹一下自己和所屬媒體。”
臺下只有少數幾個人點了點頭,大部分人若無其事地看著她。在場的大部分記者都熟悉發布會現場的慣例。“對于那些還不認識我的記者朋友,”她繼續說道,“我是吉爾·斯金納,阿克萊特基金會的高級媒體聯絡官。這是我的丈夫,銀河號飛船發射任務的總指揮,本杰明·斯金納博士,你們可能早就見過了。”本笑了笑,迅速朝臺下揮了揮手。“還有他的母親,凱特·莫里西·斯金納,阿克萊特基金會的執行董事。”
“還有我們的兒子,馬特·斯金納,他一直在新聞辦公室和他母親一起工作。”本伸手指出了馬特所在的位置,馬特被迫面對媒體露出了一個笑容,但他沒有開口說話。這個年輕人感到了尷尬,但是本忍不住想向媒體介紹他。馬特來黑島的這幾個月里了改變了許多,尤其令本印象深刻的是他照顧金迪住院時的那種不離不棄的態度。如果連你的父親都不想向外人稍稍夸耀一下你,那么誰還會呢?
“嗯,好了。”吉爾一邊說著,一邊因為本跑偏主題感到慌張,不過她馬上恢復了鎮定,“我們這樣像是一個家族聯盟。總之,很高興你們來參加發布會。”
臺下有些人會意地笑了笑,本注意到有幾個記者在他們的平板電腦上記了筆記。
他突然意識到,在此次發射任務中,他們特別的家庭關系也許能給大多數記者的新聞報道提供一個帶有人情味的角度。
吉爾重新回到了本次發布會的主題。在接下來的幾分鐘里,她簡單歷數了主要的升空發射情況,從內森5號升空開始到銀河號飛船展開微波帆板結束;銀河號飛船在捕捉到發射器發出的第一束微波后,便駛離了地球軌道。每一個曾在發射控制中心的人都見證了這些,她只是簡單地概述整個過程,再提供一些細節信息,比如具體時間和技術名稱等等。
她利用講臺的界面將飛行數據投射到了她身后的屏幕上,并允許記者自行下載數據的副本。
“現在可以提問了,”她提醒道,“如果有的問題我回答不了,我會請本或者凱特來回答。”將近一半的人早已經舉起了手。凱特指向坐在第一排的中年黑人男子,“喬治?”
“我是喬治·鄧肯,來自英國路透社。”這位記者一邊自我介紹,一邊站起來,“據我了解,銀河號飛船現已成功啟航,它的任務控制中心不久將會轉移到另一個地方。請你多談談銀河號飛船項目今后的安排。”
“我的丈夫也許能回答你的這個問題,本,你來?”
“沒問題。”本向前拱起身子,靠近他的麥克風,“一旦我們關閉了這里的運營中心,銀河號飛船的航天指揮和控制中心將由基金會在新英格蘭地區的追蹤機構所取代。新的機構位于馬薩諸塞州克羅夫頓鎮,原來是一座名為杜松嶺的天文臺,本來屬于馬薩諸塞州大學,現在由我們接管并翻新使用。我們將在杜松嶺接收遙測(93)信號,它由位于月球另一面的激光整流天線(94)的中繼轉發。在銀河號去往格利澤667C-e的途中,我們的團隊成員將繼續觀察飛船的狀態,和它保持通信。”
鄧肯咧嘴笑了起來。“那你們要等待很長一段時間了。”他的這句話引發了現場一陣笑聲。
“毫無疑問。”本笑著回應,“但是吉爾和我早已決定好了搬到那里,我們相信不久之后還會有其他家庭成員加入進來。”
本說出這話時,不由地往馬特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兒子沒有開口說話,但他用一個輕微的點頭回復了他的父親。本已告訴馬特自己歡迎他的加入,況且他的母親也在杜松嶺,如果他想要和金迪維持長久的關系,他們同樣歡迎金迪。馬特雖然還沒有給他回復,但本肯定他會答應。這個男孩看起來已準備結束閑逛流浪的日子,打算找個地方定居下來結婚成家。雖然天文臺有些偏遠,但它還是一個實現這些人生大事的完美地方。
吉爾伸手指向另一個舉手的記者。一個坐在后排年輕的亞洲女子站了起來。“我叫劉星,來自中國新聞社。基金會現已經成功開發出了一套適用于遠程航天飛船的微波推進系統,請問,你們是否有計劃將此套系統用于其他目的?”
吉爾再次請本來回答。“從現在起算,920天之后,銀河號將結束它的加速階段,”他說,“到時,我們會暫時關閉發射器。然而,我們不是永久性地不再使用它,我們會將它出租給有意往火星和更遠的行星發射航天器的商業航空公司。基金會希望這種商業運作的方式不僅能為我們在杜松嶺的運營中心提供運轉資金,也能促進今后的外太空探索項目的發展。”
本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盡可能地少說一些。早就有人對星際微波發射器的商業運作感興趣,他們聽到一些傳言說有幾家公司,包括在中國香港的一家公司,已開始準備建造自己的發射器,而不是租用基金會的。盡管阿克萊特基金會盡了最大的努力保護他們的專利權,但沒有什么能夠阻止他們的競爭者從零開始建造屬于自己的激光或者微波發射器,再把它們放在地球軌道上比拉格朗日點更近的地方。所以,他還是說得越少越好。
“杰森·弗洛伊德,來自美聯社。你們有沒有計劃控告新美國教會?它們在那起極端分子襲擊你們拖車的事件中扮演了教唆角色。”
本十指交握擋在臉前,掩飾他的表情。自從襲擊事件發生之后,每一天都有媒體問這些問題。如果弗蘭克·巴頓沒有試圖用裝有炸彈的小貨車撞擊內森5號,眼下這間房內可能也不會有那么多的記者。他從余光里看到馬特低頭看著地板,他慶幸吉爾此時出面回答了這個問題。每個人都對那場悲劇記憶猶新,尤其對他而言。
“沒錯,阿克萊特基金會將會控告那所教會。”吉爾說道,“我們認為是他們煽動其中一名教會成員,發起了那起襲擊事件,他們理應承擔責任。然而,根據我們律師的建議,我目前只能說這么多。”她說完之后環視了一下四周。“下一個問題?”
提問環節又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有的問題很尖銳,有的問題偏技術性,還有那么一兩個聽起來就相當愚蠢(比如,“銀河號飛船和小行星有發生碰撞的危險嗎?”)。本和吉爾輪流回答著記者的提問。凱特則在一旁保持安靜,等待最后她發言的環節。最后,記者們的問題逐漸減少了,沒有人再舉手發問了,吉爾又開口說話了。
“提問環節結束了。如果你們還有問題,或者在將來的任何時候有疑問,都可以繼續聯系我們。基金會的聯系方式印在了簡報材料上,你們一進會場就已領到了手中。但是在大家離開會場之前,我們最后為你們準備了一個小小的驚喜。為此,我將請我的婆婆來發言,凱特·莫里西·斯金納。凱特?”
吉爾離開講臺時會場中響起了零星掌聲。本站起身來和她一起走下舞臺,獨留凱特一人在臺上。她沒有站起來,還是坐在她原來的位置上。等他們和馬特站在一起后,凱特自新聞發布會開始以來,第一次開口講話。
“首先,感謝你們長途跋涉前來黑島參與銀河號飛船的發射現場報道。”她繼續說道,“自基金會成立以來,我們大部分時間都很低調,盡可能地避開公眾的關注。我們這么做的原因是為了避免政治干涉,這種干涉妨礙了航天人長期為之付出的努力,但我們最終還是希望世界民眾關心我們已經取得的成就。媒體朋友們,是你們幫助我們得到了想要的那種關注,因此,我們非常感謝大家。”
“我們期望這種關注會更持久。”吉爾輕聲補充,本會意地點了點頭。他清楚她所指的是什么。銀河號飛船也許會在新聞頭版再多停留幾天,然后就會有新的熱點報道取而代之。新聞熱點報道周期總是不可避免地要發生改變,社會各界對人類歷史上第一艘星際飛船的討論熱度,將會逐漸淡出。它不會被完全遺忘,但是一年之后,絕大多數的人需要特別費力,才能想起十二個月之前那個曾引起他們關注的故事的細節。
“阿克萊特基金會是我外公內森·阿克萊特的遺產。”凱特繼續說道,“內特是一個有遠見的作家,他曾用科幻小說這樣一種充滿想象力的方式探索太空。他筆下的很多故事寫成于人類第一艘火箭離開地球之前。他的《銀河巡邏隊》小說和據此改編的影視系列劇版權收入使他變得富有,但他僅使用了其中一小部分的錢。在生命的最后階段,他傾盡家財只為實現一個更高遠的目標——成立一個基金會,逐步實現他一直信仰的目標。”
本看著馬特,悄悄地點了點頭。馬特從襯衣口袋里,掏出一個遙控器。他拿在手里,等待他的祖母說完。
“我外公在去世之前,”凱特繼續說,“留下了一條信息。他不知道它何時會被人聽到,但是我們今天將在大家面前播放這條信息。”她停頓了一下。“先生們,女士們……有請內森·阿克萊特。”
本轉身調動身后墻上的燈光控制面板,他用手扭動調光器一點點調暗天花板的燈光。等到房內的燈光完全暗下來,馬特按下了遙控器上的一個按鈕。這對父子在新聞發布會開始之前做了彩排,最終呈現效果還不錯。會場內的光線剛開始變暗,就有一束光投射在舞臺上桌子的左邊,這是一個坐著的老人影像,他看起來虛弱不堪,雙手交叉放在膝上。
“你們好,”他開口說道,他的聲音來自隱藏在舞臺下方的揚聲器,“我是內森·阿克萊特……”
這個影像的質量并不完美。內特讓他的朋友喬治·哈里漢在他去世前幾周為他制作這一段數字錄音時,真人大小的全息技術還沒有廣泛應用。基金會后來拿著這段錄音,找到一家好萊塢的后期制作公司。他們讓一個演員裝扮成內特模仿他的坐姿,制成了這一段全息影像。他們通過這種方式合理地制作出一個復制版本的內特,讓他可以在未來某一刻親切地面對觀眾交談,而他自己是沒有機會親自參與了。
“如果你們發現了這條信息,”內特直視著攝像頭說道,“它意味著,今天,阿克萊特基金會已實現它最初成立的目標——成功發射了第一艘星際飛船。船上載有數十名志愿者的基因物質,他們將成為某個距離地球十分遙遠的星球上的居民。他們還會是整個銀河系的公民……”
本笑了起來。他每次聽到那句話,內心都很激動。他好奇房間里到底有多少人注意到,內特引用了自己最喜愛的海因萊因的小說的內容。這就和認為內特剽竊了阿西莫夫基地小說里一個劇情的人一樣多。沒有人再好好地欣賞經典了。
“我們只能想象他們在那些行星中會發現什么樣的世界。我們的子孫后代到時會去拜訪他們為自己建造的家園。因為這只是第一步。只是一段旅程的開端。我們的面前是一段浩瀚無垠、無窮無盡的旅程……”
本總認為這一段有些矯揉造作。他當初建議剪去該段時,他的母親對他大發雷霆。既然是曾祖父留在人世間的最后一條信息,后輩們就應該原封不動地保留,即便這位老人表達得有些夸張。吉爾拉起了本的手,他從她的眼中看出了戲謔之意。原來她也有同感,但現在是凱特的主場時間。
“所以,今天,我們致力于追隨他們走向未來。基金會的工作還遠未完成。事實上,我們才剛剛開始……”
他朝觀眾舉起手揮了揮,蒼老的臉上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謝謝你們,”內特說道,“再見,保重。”
馬特關掉了投影儀,本再次調亮了燈光。臺下掌聲雷動,還有幾個記者被感動得站了起來。他們后來都拿到了一份內特遺言的錄音副本,本非常確信在發布會結束的當日,全世界都將知曉內特留給公眾的最后一條信息。
本轉頭看向他的兒子,而馬特看向了他的母親。好一會兒,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安靜地沖彼此微微一笑。內特說對了一件事。最難的部分已被克服,但他們的工作還沒有結束。
“好吧,接下來,”本輕聲說道,“我們一起打包好行李,準備朝山里出發。”
原標題:《三屆雨果獎得主力著:一個作家的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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