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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繪畫、攝影、通訊錄,看丁悚和他的時代
曾幾何時,電子設備充斥著生活,我們幾乎忘了“通訊錄”為何物。
上海劉海粟美術館正在舉行的“慕琴生涯——丁悚誕辰130周年文獻藝術展”中有一本1953年的通訊錄,這本通訊錄的主人正是展覽的主角丁悚。這一年他63歲,后一年4月,在新成立的華東美術家協會合影中,丁悚位列一排中右。那是一張匯聚了劉海粟、林風眠、陳之佛等眾多藝術名家的大合影,其中張聿光、吳青霞、白蕉、應野平等眾多畫家與通訊錄中人重合。這本通訊錄中還包括有梅蘭芳、周璇、郎靜山、陳歌辛、唐大郎等各界翹楚。
那么,丁悚是誰?何以有跨界的交友?在此次展覽交織的敘事中,勾勒著此中線索。

1954年華東區美術家協會成立會員合影,其上對照名單為丁聰1960年代回憶所注。
丁悚,字慕琴,出生于1891年的楓涇。因其以美人畫出名,曾一度被歸為鴛鴦蝴蝶一派。近年來,隨著學界對上海現代視覺文化研究的深入,丁悚這個名字時常被提及。

丁悚(1891——1969)
他是上海美專首任教務長、是美術團體“天馬會”的發起人之一,也是中國最早的漫畫團體“漫畫會”的創辦人之一。丁悚在貝勒路(今黃陂南路)天祥里的家,是漫畫會的活動聚會地。天祥里的弄堂里還住著張光宇、葉淺予,畢倚虹、江紅蕉、李毅士、汪亞塵、嚴獨鶴等知名人物在附近安居。除了畫壇友人,經常來此的還有話劇、電影、戲劇、音樂界和報壇的友人,因此丁悚被稱為“文化界的孟嘗君”。丁悚的“通訊錄”在今天看來像是一份朋友圈的梳理。

1953年,丁悚梳理的通訊錄在現在看來是一份家人朋友資料的梳理。其中第一頁記錄的長子丁一怡,即是丁聰。
通訊錄以兩劃“丁”為始,首頁寫著“丁一怡”。他是丁悚的長子——大名鼎鼎的丁聰。五十年代初,年近四十的丁聰已經走過大半個中國,居住在北京。他的藝術啟蒙始于天祥里,其漫畫上“小丁”簽名,來自中學時代發表漫畫時,張光宇說:“你爸叫老丁,你就叫小丁好了”。

《丁聰與手足》 丁悚 攝影 1920年代末 丁悚家藏
簽名中暗含的藝術傳承
1910年,20歲的丁悚進入周湘創辦的中西圖畫函授學堂學習。雖說此前他的漫畫已經在《圖畫日報》上發表,但系統學習來自周湘處。展覽展出了他的早期習作,其上的評語可依稀看出中國人最初教學西洋畫的方式。
在去年出版的《四十年藝壇回憶錄》(下簡稱《回憶錄》)中,丁悚以《我們的老師周隱庵》講述了他與劉海粟共同學畫的經歷。其中寫道“周先生擅長國畫金石兼善書法,詩詞也很好。西洋畫則是半路出家,似不如國畫來得純善,間亦常為報章作諷刺畫。”尤其提到周湘的簽名為并行橫寫,開各家簽西式名之先河,“我作畫的署名,就受了他的影響,也可以說完全模仿他的。”

周湘 攝影 丁悚家藏
從展覽初始的美人畫,到后來的漫畫、期刊封面創作,“丁悚”具有設計感的簽名是標志,也是師道傳承。展覽陳列了丁悚家藏1910年周湘指點其繪畫的講義,對于丁悚的稱呼從最初師生之間的“丁慕琴君鑒”,到后來稱為“慕琴兄”“慕琴同道”。在辛亥七月七日(1911年)先生周湘為其定的畫例(潤格)上,則是“余友丁君慕琴”,可見兩人的關系亦師亦友。周湘對其的評價為“善繪像”“其妙在能得歐美名家之新意,故所繪俱肖,喚之欲出。”

辛亥七月七日,周湘為丁悚定的畫例(右),當時以此作為學業結束的標志。
這一年,丁悚還與張聿光、沈泊塵、汪綺云等共同創辦《滑稽畫報》,在與周湘的來往書信中,兩人也探討過“滑稽畫法”。雖然《滑稽畫報》僅出一期,卻是中國最早的漫畫刊物之一。

丁悚,《足爛腿與穿骨流珠》,漫畫,1933年,7.5×5.5cm,丁悚家藏,刊載于《禮拜六》1933年5月13日第503期
在這一時期,丁悚與沈泊塵、但杜宇還都是“美人畫”的好手。他們的美人畫既吸取中國傳統白描畫法、承襲清末吳友如開創的時尚敘事圖像模式,又融入了西洋畫的結構色彩,開啟了后來月份牌美人畫的繪畫技法和審美取向。

展覽入口,丁悚照片左下有其簽名樣式。
當時一同畫“美人畫”的還有張光宇。從某個層面上講,周湘之與丁悚的師友之誼,延續至
丁悚之與張光宇。在張光宇1918年的“美人畫”《馭馬圖》上的簽名,明顯模仿了丁悚之法。

《馭馬圖》張光宇紙本水彩1918年33×14cm張光宇藝術文獻中心藏,簽名與丁悚有所聯系。

《世界畫報》刊載的張光宇畫的孫雪泥、丁悚(上)和丁悚畫的但杜宇、張光宇(下)
兩人的情誼大抵開始于1918年,據復旦大學文學博士高鵬宇在《風義平生兼師友——丁悚和張光宇》所述:
1918年秋季,孫雪泥力邀丁悚主編生生美術公司的《世界畫報》,入職不久的張光宇從旁襄助。1920年春,丁悚辭卻《世界畫報》職務,幾乎同時張光宇轉到南洋兄弟煙草公司;僅隔數年,他們又共事于英美煙草公司,像《申報》《新聞報》上面英美品牌的香煙廣告畫基本由二人交替署名。

《南洋兄弟煙草公司月份牌》 ,丁悚繪人 張光宇補景 ,約1925年,張偉藏
展覽中一張丁悚畫人、張光宇補景的南洋煙草公司的月份牌來自剛過世的上海史學者、上海圖書館研究員張偉的收藏。據張偉考證,這張作品很有可能與1925年潘達微(1881-1929,1911年為“黃花崗七十二烈士”殮尸,后任職于南洋兄弟煙草公司)在半淞園組織的那場月份牌畫家的聚會有關。在聚會留下的合影中,除了潘達微外,其他八位均是當時著名的月份牌畫家,四條屏很可能是照片上八人兩兩合作創作。

半淞園月份牌畫家合影 攝影 1925年 丁悚家藏,左起:周柏生、鄭曼陀、潘達微、丁悚、李鐵笛、謝之光、丁云先、張光宇
除丁悚外,沈泊塵、胡伯翔、江小鶼等人都是張光宇早年學習的對象。他們也對后輩多有提攜。如“天馬會”創立次年,20歲的張光宇就與資深的汪亞塵、高劍父等一起被推薦入會。只兩三年光景,張光宇就幾近與師長們齊名了。

張光宇、丁悚等合影 攝 影 1920年代 丁悚家藏
加之,1925年后丁悚與張光宇同住天祥里,天祥里附近則有上海美專。舊時文人的書畫交友與現代文化伴生。他們游園雅集結社、聽戲看電影、郊游采風……這一切也被他們的相機記錄,為如今留下極為豐富的視覺資料。

用環像攝影機拍攝的華社社友合影 錢景華攝影 1928年 丁悚家藏;
左起:郎靜山、佚名、黃振玉、張光宇、蔡仁抱、佚名、胡伯翔、祁佛青、郎靜山、陳冷血、佚名、環像攝影機主人錢景華、黃伯惠、黃振玉、丁悚、張光宇
也正是這一時期,天祥里丁悚家的門上掛出了“漫畫會”的牌子,十多位意氣風發的漫畫家們定期聚集,渴望以漫畫推動社會進步,日后“丁家沙龍”的盛況由此萌芽。1928年初,丁悚和張光宇都參與了郎靜山等人發起的“中華攝影學社”(華社)首屆展覽活動;以此為契機,原“漫畫會”和“華社”的核心成員們一起創辦《上海漫畫》,展示出建設民族國家和摩登都市的嶄新氣象。他們還共同參加“天馬會”義演,這場義演匯聚了江小鶼、徐志摩、陸小曼、翁瑞午、張光宇、楊清磬等,在丁悚回憶錄《天馬會義演笑料》記錄了自己義演怯場,只安排演了《玉堂春》中背藥的童兒,但還是弄僵在后臺,不敢出場,只好請張正宇代勞。

魯少飛所作漫畫會成員的漫畫像。
1930年代,丁悚和張光宇的私誼依舊密切,但事業上漸行漸遠。張光宇愈發傾向現代主義。代替丁悚(老丁)活躍于漫畫家群里的則是“小丁”丁聰。1916年出生的丁聰,幼時就在“丁家沙龍”與叔伯相熟,喚做“張伯伯”的張光宇更是丁聰畫畫的啟蒙老師。抗戰期間,張氏兄弟帶著丁聰離別故土,遠赴香港投身抗日宣傳。后回上海,張光宇暫住天祥里丁家,幫小丁編辦進步雜志。

《丁聰在重慶時與友人的合影》(左起特偉、張仃,丁聰、胡考、張光宇) 攝影 1940年代 由丁聰美術館惠允
1949年后,張光宇成為了中央美術學院的教授,丁悚的通訊錄上寫有張光宇在北京煤渣胡同的住址和電話號碼,此時丁聰也住在北京。

丁悚家藏的部分書籍,其中包括《周湘講義》1910-1911年(左一),《芥子園畫傳四集卷》之二(中間打開)
從周湘早年對丁悚藝術上的教導,到丁悚在上海美專的任教,再到對張光宇的提攜,以及張光宇對丁聰的關照,乃至丁悚在1950年代將“土山灣畫館”“美專”“天馬會”教材、照片文獻等資料捐贈中央美院、中國革命博物館(今國家博物館)、上海圖書館等機構,其中隱約看到藝術傳承在公共教育和同道中的延展。從美人畫的創作,到畫漫畫、創辦雜志、研究攝影、電影,亦是一條視覺文化的現代主義之路。

丁悚捐贈中央美院的資料清單。
攝影記錄交友,看到時代
在展覽中,大量攝影與繪畫作品的共同呈現讓人印象深刻,通過丁悚家藏的相冊,讓人看到名字和作品背后鮮活的形象。

但杜宇之怪相 攝影 1920年代 丁悚家藏
比如,此前提到的早期與丁悚一起畫“美人畫”的但杜宇,后來更為人熟知的身份是中國電影先驅,一張1920年刊登在《游戲新報》上的“但杜宇之怪相”記錄著中國最早一批拿相機的人,如何以攝影作為創作和表達的手段。其中尤為著名的是郎靜山。他在1928年與胡伯翔等報界和攝影同仁共同發起成立攝影團體“華社”,丁悚也加入其中。

華社合影 左起:邵臥云、胡伯翔、丁悚、陳冷血、錢景元、胡伯洲、祁佛青、朱壽仁
在華社”之前,“天馬會”的展覽中已經特辟攝影板塊,加之上海美專的關系,“天馬會”“華社”等社團在人員也多有交集,攝影與繪畫藝術也在此共同探索。

劉海粟,《柿子》,拍攝于1930年代,雨人藏
展覽中一件劉海粟拍攝于1930年代的攝影《柿子》,在構圖中依舊從西方靜物畫的角度精心布置畫面,右下角蓋在宣紙上剪貼在相片上的紅色印章,又透著中國元素,可見西方視覺媒介與中國傳統文化元素融合的一種嘗試。同樣,展覽中郎靜山的山水攝影與吳湖帆的山水畫同名《臨流獨坐》,且呈現出相似的角度。雖然如今這組作品是共同采風所見,還是有所借鑒已難以考據,但互相交流與學習在畫面中是顯而易見的。

郎靜山 《臨流獨坐》1933年

吳湖帆《梅景書屋》畫集中的《臨流獨坐》圖
就丁悚而言,他的攝影既有藝術攝影,如1934年發表的名為《畫室里的春光》的人體攝影;也有屬于報道性質的寫生攝影、時裝攝影和社交攝影,也正是這些攝影留下了名人名媛的肖像照片,為今天了解當時一些活躍于社交場合人物的辨識,提供了重要的參考資料。

展覽現場的大量照片,其中包括康有為、劉海粟、鄔始光、江小鶼、陳抱一等。
比如上海中國畫院籌備時期在畫師名單之列的楊清磬,他也是天馬會的發起人之一,與汪亞塵、王一亭、朱屺瞻、潘天壽等活動于藝苑繪畫研究所,還與徐志摩、陳小蝶等任刊物編輯。上海中國畫院理論部主任王欣發現,畫院僅有一張他的中國畫作品,對于他的視覺形象知之甚少。在此次展覽展出的丁悚家藏相冊中,就有楊清磬的照片。

天馬會合影 丁悚家藏 ,左起:張辰伯、楊清磬、丁悚、唐吉生、王濟遠、汪亞塵、江小鶼
而在《回憶錄》中,丁悚將其列為有“女性美的文藝人”之一,并說自己的長女丁一英,從小喚楊清磬“楊家阿姊”。書中還寫了《五馬奔蘇》的趣事,所謂“五馬”是天馬會中堅丁悚、江小鶼、汪亞塵、楊清磬、王濟遠,五人意氣相投,像是異姓手足。他們在一個春日到蘇州旅行寫生,推舉楊清磬掌會計,保管支度。但是這位楊會計“素來落拓,所服洋裝,乃天知道的貨色,口袋七穿八洞,并不加以補綴,偶然疏忽,竟把我們五人所有的資產,從他的破洋服口袋里溜滑得無影無蹤,不幸我們各人身邊又都不留一文”,最后回滬的車資,還是找了在蘇州的上海美專學生借貸。

展覽現場,上海中國畫院藏楊清磬作品《云泉圖》
書中楊清磬的軼事,加之展覽上楊清磬西裝禮帽照片和上海中國畫院所藏其作品《云泉圖》,呈現了一個頗為立體的畫家,尤其是那張打扮時髦的西裝照片,讓人不禁想到他這套西服的口袋是不是“七穿八洞”?

楊清磬 攝影 丁悚家藏
在繪畫領域,丁悚的交友還包括了白蕉、陳巨來、陳小翠、董天野、潘冷殘、錢瘦鐵、孫雪泥、張弦、周錬霞、陶冷月、杭稚英、謝之光、徐詠青、鄭曼陀、張樂平。他們中有從事商業美術的、也有主攻中西繪畫的。展覽中一方丁悚自用印,是其60歲生日時,周鍊霞和陳巨來合送的(周鍊霞贈石、陳巨來刻印)。
在丁悚相冊中,則能看到老師周湘、上海美專的創辦人鄔始光、劉海粟,電影明星周璇、王人美,京劇名旦梅蘭芳、程硯秋、荀慧生,以及文壇和報界名人周瘦鵑、嚴獨鶴、陳蝶仙、陳定山、范煙橋、徐卓呆、田寄痕、馮夢云、畢倚虹、陸澹盦……這些留存于書本上的人名在此變得生活化,而且在朋友之間的攝影中,他們并非正襟危坐,而是各顯性情。

展覽展出丁悚家藏相冊原件。
尤其在展覽中,周璇與丁悚多封書信往來,以及送給丁悚長女一英的照片,可見兩家關系。常見于鏡頭中的丁悚之妻金素娟,還是不少商業美人畫的原型。

周璇贈給丁悚家人的照片,兩人的通信從周璇十幾歲持續至周璇去世前幾個月。丁悚在報紙發文“悼周璇”回憶過往表達哀思。
從百美圖、報刊漫畫、參與“洋畫運動”、上海美專教學,書籍插圖、圖案設計、月歷廣告到攝影、結社、電影、辦刊物等等,丁悚伴隨著時代而生的跨界,也讓不同領域的研究者在展覽中找到各自的興趣點。

丁悚的字體設計。
此前有關上海美專的研究中,將1919年與“新文化運動”伴生的“美術革命”作為一個美專現代性的分水嶺。在此之前,上海美專的教務長由丁悚擔任,而呂澂(1896—1989)發表《美術革命》一文后,劉海粟盛邀其擔任上海教務長并任《美術》雜志主編,上海美專也從實用美術的教學,逐漸轉向建立“美育的美學”的理論體系。

展覽“五四運動”板塊,其中的漫畫、照片等表明丁悚也是“參與者”。
然而,展覽將1964年丁悚捐贈給中國革命博物館(今中國國家博物館)的13張有關上海“五四運動”和1張抵制日貨的照片原件,以及丁悚的五四運動時事漫畫、西德尼·甘博的北京五四運動攝影以及趙藕生的美術作品一起陳列,由此可見丁悚也是“新文化運動”的“在場者”,而非只從事商業美術。其中涉及的更多淵源,尚是研究的開端。

丁悚捐贈給中國革命博物館關上海“五四運動”的照片之一。
對于商業美術,丁悚在《藝術家屈就商業的一些史實》提及西洋畫家在舊時代,為了生存,不得不放棄為藝術奮斗的初衷,很多投身到商業方面去作商業廣告,但必須為商品服務,不容自由發揮,且還會有一些不合理的修改要求。所以在丁悚看來,商業美術“并不是藝術杰作,真正藝術作品被當作商業美術作品的,很難列舉。”事實也正是如此,一直以來商業美術、漫畫大多不在正統美術史的視野中。

丁悚人物鏡框,紙本設色,上海歷史博物館藏
但在此次展覽的策展人、復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顧錚看來,隨著對于現代視覺文化研究的進展,將付諸視覺的各自藝術樣式加以重新審視,會發現商業美術、漫畫等藝術形式與時代更為密切,也由此看到時代之征狀。“丁悚可以說是最早密切與當時社會發展出的視覺消費要求、生活美學聯動。展覽是對于丁悚和當時與他一起工作的藝術家的重新評價。”而對于丁悚這一代人,“他們在‘向西看’的同時,在沒有前人可借鑒的情況下,如何找到合適的語言,與中國的現實對話。也是當下值得研究的。”

展覽現場
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博士生、展覽策展助理胡玥就從漫畫研究的角度談丁悚,認為“他的漫畫不僅是個人藝術風格的表達,也是他對 20 世紀上半葉中國(尤其是上海)政治、經濟、社會、文化的觀察和評述。”
丁悚留給后世的多重視覺文獻資料。也構成了一部圖像化的民國小史,其中有太多的分支線索,等待著更深入的挖掘。

展覽現場還原的天祥里“丁家沙龍”陳設。
展覽將持續至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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