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一代人，真是嘗夠了工作的苦。

在大城市的漂泊和小地方的無聊之間的糾結之苦，在虛假的忙碌和真實的空虛之間的煎熬之苦，35歲危機的焦慮之苦……

或許，我們很多人在不久的將來，還會有一重恐懼之苦：隨著老齡化的加劇，養老金不足以應付日用，工作至死方休……

隔壁的日本老人，似乎已經開始預演一場現實的寓言。

圖｜《人生切割術》

大野義仁現在的夢想是馬上退休，讓自己疲憊的身體得到一些恢復和休息。

但是，現實是，每天早上1點30分，73歲的大野先生都會準時起床，驅車一個小時前往位于東京灣一座小島上新鮮的農產品市場。他需要往車里裝上蘑菇、生姜、紅薯、蘿卜等蔬菜，為此需要經常扛起和搬運6.8kg重的箱子，這讓他腰酸背痛。然后，他需要開車穿過日本東京，每天最多往餐廳送10次蔬菜。

“只要身體允許，我就需要繼續工作”，大野先生一邊穿梭在市場中，一邊在剪貼板上核對訂單。

隨著東亞地區的人口減少，進入勞動力市場的年輕人越來越少，很多人都得像大野先生一樣，工作到70歲，甚至更久。年長的員工迫切地需要這份工作，當然公司也一樣。因為此前退休年齡較早，以至于養老金數量膨脹，政府在支付退休人員工資方面非常艱難。

多年來，人口學家一直警告說，富裕國家的人口定時炸彈正在逼近。但日本以及東亞的許多國家已經開始感受到其影響，政府、公司，尤其是老年居民，正在努力應對老齡化社會的深遠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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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齡化社會，工作至死或許成為必須？

這個年紀還在工作“一點都不好玩”，大野先生一邊說，一邊翻著胡蘿卜，“但我迫不得已需要謀生。”

對于一部分老年人來說，勞動力的新需求為他們提供了新的機會，特別是當他們在較早的年紀退休，就業市場整體有利于年輕人的時候。目前日本的老齡化環境正在逼迫政府為老齡勞動力創造更好的就業環境，希望能確保大家在工作了一輩子之后，安心退休，而不至于落入貧困的境地。

因為老齡化速度加快，不止日本，韓國也在做一些政策方面的改變，比如企業補貼和退休調整，以適應最新的人口變化。

在開始送菜之前，大野先生嘗試過辦公室的工作和當出租車司機。最終，他發現自己更喜歡卡車司機的生活。這一決定讓他從事長期合同工作，而不是像許多日本戰后早期雇員一樣，選擇一條更傳統的道路：終身工作，有保障的工資、定期晉升和公司退休福利。

作為一名卡車司機，大野先生經常需要搬運重物。在他50歲之后，他覺得有點堅持不下去了。他的醫生告訴他，繁多的搬運工作已經磨損了他脊椎的軟骨，“搬箱子對我的身體來說非常粗暴，”大野先生說。

大約15年前，他做了一點工作調整，開始小型的送貨工作，在農產品市場簽訂了一份工作合同。然而，即使接近日本傳統的60歲的退休年齡，大野先生也無法停止工作。在他的整個職業生涯中，他都是合同工，只有資格領取基本的國民養老金：每月約 6萬日元，約合3073元——不足以支付他的日常開支。

02

在日本，大齡員工能做什么工作？

在日本和韓國，政府成立了臨時職業介紹所和工會來支持這些年長的勞動者。雖然很多人出于經濟原因，年紀很大仍然需要工作，但現在，雇主也變得更加依賴他們。

在日本，調查顯示多達一半的公司報告全職工人短缺。年長的工人已經加入以填補空白。“我們有太多未使用和未開發的工作能力，”亞洲開發銀行研究所訪問研究員小川直弘說。

Koureisha （高齡者）是東京的一家臨時機構，招聘信息中明確規定申請人必須年滿60 歲。社長村澤文雄說，他相信雇主會越來越愿意雇用年長的工人。“65 歲以上，甚至75歲以下的人都非常活躍和健康，”他說。

村澤先生說，汽車租賃公司和大樓禮賓服務公司都渴望雇用年長的員工。年長合同工的一項受歡迎的工作是坐在服務車輛的前排乘客座位上，負責在必要時移動車輛，幫助公司避免停車罰單或交通罰款。電工或燃氣修理工則主要是協助客戶工作。

人力資源主管池田博之表示，在東京公寓大樓的物業管理公司東集社區，幾乎一半的員工年齡在65歲或以上。年薪是230萬日元（約117693元），這些工作對年輕工人沒有吸引力，而年長的人愿意接受低工資來補貼他們的養老金收入。

日本政府現在向為老年工人配備住宿設施的中小型公司提供補貼，具體包括在樓梯上增加欄桿或為工人提供額外的休息區。

Gloria是東京郊外一家生產警察制服的公司，由于勞動力短缺，該公司在六年前取消了強制退休年齡。為了幫助年長的工人，該公司在前門建造了一個坡道，并將之前穿過工廠地板的電線轉移到了墻壁和天花板上，以防止員工絆倒。Gloria在其網站上表示，它希望“成為一家人們可以一直工作到他們自己決定辭職的公司”。

一家快遞公司相川運送有限會社（ Aikawa Unsou 在卡車上安裝了把手，以幫助司機上下車。“工作環境必須適老化，”新加坡國立大學人類學和社會學副教授馮秋實說。他們需要提供培訓機會，并提供靈活的退休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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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為錢所逼，誰愿意工作呢？

雖然社交媒體經常會展示七十多歲的人舉重或經營成功小企業的勵志故事，但日本或韓國的老年人很可能是低薪的辦公室清潔工、雜貨店店員、送貨服務司機或保安。

全職、穩定的工作是為相對年輕的人保留的，許多年長的工人較低的退休年齡被迫退出長期工作后，只能從事不穩定、低薪的合同工。一旦他們退休，國家支持的養老金通常無法支付基本生活費用。在日本和韓國，平均每月的養老金不到3393元。

為了幫助抵御勞動力短缺，并跟上養老金支付的步伐，各國政府正試圖將退休年齡推高。當然，這也遇到了不少阻力，對很多人來說，好不容易到退休年齡，如果不是為錢所逼，很多人是不愿意繼續工作的。

更常見的是，雇主對提高退休年齡的立法方面的努力猶豫不決。由于東亞地區普遍采用以資歷為基礎的薪酬體系，公司希望將年長的員工從工資單中剔除，而不是延長他們的工作時間。

澳大利亞人口老齡化研究中心主任菲利普·奧基夫說：“即使老年人的工作效率與年輕人相當，如果你因為他們待的時間更長而被迫給他們更多的錢，他們的用工性價比也會降低。”

對于日本送菜員大野先生來說，退休只是一個夢想。他是三個孩子的父親，離過兩次婚，現在與小兒子住在一起，沒有積蓄，服用維生素補充劑來保持健康。“現在，”他說，“我甚至無法想象我不工作的生活。”

鑒于日程安排得較早，他幾乎沒有時間培養業余愛好。他下午回到家后，大野先生通常會為自己準備一頓炒晚餐，喂養自己的兩只馬耳他犬，然后在下午6點前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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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至死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69歲的須藤英二還沒有準備好退休。

他在天然氣供應商Tokyo Gas 從事維護和建筑工作超過四年的時間了。他60歲退休，之后公司向他提供了一份每周工作四天的合同，薪水約為他最高工資的一半。不過，他說，一旦他年滿65歲，公司將不再延長他的合同。

為了賺到足夠的錢與妻子一惠舒適地旅行，須藤先生想繼續工作。他與高齡者機構簽約，現在是東京天然氣管道公司Asuqa的承包商。每周三天，他開車到公司正在安裝或維修輸氣管線的社區，敲門告知居民即將進行的建設工作。

Asuqa大約十分之一的員工年齡在65歲或以上。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在60歲（公司的退休年齡）正式退休，隨后接受了減薪的合同職位。Asuqa 經理田端一幸說：“我們不得不通過重新雇用年長的工人來補充勞動力。”

須藤先生說他喜歡在郊區旅行并結識新朋友。他說，這讓他保持好奇心和投入感，而且比每天打高爾夫球更好。“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他說，“這對我有好處。”

在他工作時，他的妻子會貼心地為他準備一份自制的午餐，她很感激他走出家門：這意味著大家都有“自己的時間，”她說。盡管如此，“工作至死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情”，她補充道。，“你不應該那樣工作到最后。”

原標題：《日本遲暮勞工：73歲仍奔波謀生，工作到哪里才算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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